第75章 身嬌體貴
北市的商場裏,衛懷信先給杜若予買了杯冰飲,讓她邊逛邊喝,杜若予想起他們深冬初識時,衛懷信在南醫大湖邊吃冰淇淋被凍到跳腳的模樣,忍俊不禁。
“笑什麽?”衛懷信不明所以。
杜若予說:“想起最開始時。”
衛懷信沒問最開始是什麽模樣,他拉着她手,已經被商場的電玩中心吸引走全部注意力。
杜若予問他:“想玩嗎?”
衛懷信的雙眼已經亮起灼灼的光。
不知道是不是缺失了童年,孤獨長大的衛懷信在杜若予面前,時常會表現得像個孩子。
杜若予拉着衛懷信開開心心走進電玩中心,一擡眼瞧見入口4D恐怖體驗館的巨大血腥海報,一撫額,頓時慫得想逃跑。
衛懷信也瞧見那海報,立即捂住杜若予的眼,“算了,咱們去別處。”
可是還沒走開,杜若予已經攔住他,她深呼吸,把他的手從自己眼前緩緩卻堅定地壓下去,“又不是真的屍體。”
大概是為鼓勵自己,她又補充句,“我知道那是假的。”
說罷,她身先士卒往裏走,雙目睜得又圓又大,還很亮。
但誰都看得出,她其實挺緊張。
衛懷信笑笑,快步跟在她身後。
兩個人各換一袋游戲幣,杜若予問他先玩什麽,衛懷信沖一整排賽車機揚揚下巴。
入座後,杜若予不由分說選了對戰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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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懷信挑眉,“膽子挺大。”
“還有更大的。”杜若予直接選擇困難模式。
衛懷信想起一句老話,“無知者無畏。”
連續三輪,他把杜若予碾壓得死死的。
杜若予也不生氣,開車時哈哈大笑,等從賽車席上下來,拉着衛懷信又去玩別的。她對射擊僵屍活人的游戲不敢挑戰,衛懷信又對靈異鬼怪的體驗倍感壓力,兩個人默契十足地迷戀上太鼓達人,一左一右拿着鼓槌,敲得不亦樂乎,幾乎霸占了這臺機器。
“你的你的你的你的!”
“我我我我!”
衛懷信襯衫西裝皮鞋,又是那種上流社會的相貌與氣質,挽起袖子又敲又打,很快吸引來電玩中心的許多客人,其中以年輕女性尤甚。
等到杜若予發現他們不知不覺已被包圍,她悄悄拉扯衛懷信衣袖。
衛懷信回頭一看,直接對上幾個手機攝像頭。
那些偷拍的女孩馬上放下手機,各自聊起天氣情況和早中晚飯加夜宵。
衛懷信豎起眉毛想争取回自己的肖像權,“請把我的照片删掉,謝謝!”
杜若予悶笑,立即有機靈的姑娘壯膽向她撒嬌,“姐姐,你男朋友長得好帥哦!而且姐姐你也這麽漂亮,簡直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可以和你們合照嗎?”
杜若予笑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哎?怎麽可能?”女孩瞪圓了灰色美瞳,複而縮到女伴身後偷笑,“那我們有沒有機會?”
女孩們笑得花枝亂顫。
“沒有機會。”衛懷信一把攬住杜若予,“這位女士一個小時前還喊我老公。”
杜若予擡眸看他,笑着不去拆穿他的“真話”。
女孩們被強塞了一嘴狗糧,卻都笑得開心。
大概人們總對美麗的事物擁有無限包容心。
衛懷信和杜若予把太鼓機讓給年輕的女孩們,兩個人躲到角落,那裏有臺推幣機。
杜若予抖抖袋子裏的游戲幣,玩得十分暢快,“把剩下幾個投了,就可以走了。”
衛懷信的游戲幣也所剩無幾,兩個人一拍即合,站到推幣機前開始投幣。
杜若予問:“你每天運營資産的,能看出這裏面的門道嗎?”
“這比股票……”衛懷信本來想說這種擦邊球的賭博游戲進多出少,全憑運氣,結果他随手一個硬幣扔下去,還未眨眼,出口槽裏已經嘩啦啦掉下幾十枚硬幣。
“……”杜若予目瞪口呆,“……你的散財體質,可能一起帶到這兒了。”
本來是想消耗掉游戲幣,結果衛懷信運氣爆棚,莫名其妙又捧回一袋飽滿的游戲幣。
兩個人去櫃臺,用游戲幣換上兩頂情侶紀念帽,杜若予還好,衛懷信戴着則有點不倫不類,不過他也不在乎,始終笑逐顏開,像是把今天早些時候經歷的不愉快全都忘得一幹二淨。
玩累了,他們樓上樓下地溜達,杜若予看見個金貴玩意就問衛懷信喜不喜歡,衛懷信一開始還能瞟一眼,到最後統一無視,一概口徑,不喜歡!
杜若予無奈,最後把他拽到手表專櫃,指着個十五萬的表,問:“這個怎麽樣?”
衛懷信還是老三字,“不喜歡。”
“不喜歡才好,你把我賣了我也買不起這表。”杜若予笑嘻嘻的。
衛懷信哼了一聲,“你可比這表貴多了。”
“那是你謬贊。”
衛懷信直接摘下自己腕上的表,套進杜若予瘦瘦的手腕,“現在,你身上光這塊表,就比它貴了十倍不止。”
杜若予啧了一聲,趕緊脫下手表,雙手捧着遞還給衛懷信,“拿着拿着,可別磕着碰着。”同時,她哭喪起臉,“就你這身嬌體貴的,我到底送你什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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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懷信在商場五樓找了家飯館,十多分鐘後,方未艾一身戾氣的與他們會合。
“靠!”他一坐下就怒不可遏地捶了下桌子,引得周圍幾桌客人一起看過來。
杜若予忙往他手裏塞了副筷子,“化憤怒為食欲,吃吧吃吧,吃光了我們付得起飯錢,打砸了店面我們就得把衛懷信抵押在這兒了。”
衛懷信睜圓眼珠瞪過來。
方未艾往嘴裏連塞幾大口菜,鼓囊囊地囫囵吞下,勉強壓制了怒火,才說:“那幫孫子真混蛋,無法無天!”
對方的嚣張與強勢,衛懷信和杜若予都有所領教,兩個人對視一眼,默契地不給方未艾火上澆油。
“那你拿到患者資料了嗎?”衛懷信問。
“只拿到了南城籍貫的幾個,其他的他們死活不給,說什麽涉及到隐私,捂得嚴嚴實實,本地警察也不敢幫我說話,你們是沒看見對方那架勢,差點要襲警了我靠!”方未艾從包裏掏出幾份複印件,遞給衛懷信和杜若予,“說真的,我覺得這個地方特恐怖,任何一種隐藏在黑暗裏的專制勢力,都讓我覺得惡心,權利會讓人扭曲,變得不人不鬼,這話真的一點不假。”
他剛發表完對地頭蛇的指摘,手機鈴響,他沖對面二人比個口型,說是大花,接起便大咧咧喂了一聲。
荊鳴在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麽,方未艾臉色陰沉下來,不斷答應着。
複印件不多,杜若予粗略一翻,見只有六份,都是些半大孩子的基本資料,其中就有董陽和周曉芸。
杜若予把重點放在剩下四個人身上,自言自語,“那第三人,會是誰?”
方未艾挂斷電話,察覺出不對的衛懷信問他,“南城出什麽事了?”
“大花說,董陽被綁架了。”方未艾沉悶地回答。
杜若予大吃一驚,“啊?他不是在醫院嗎?為什麽會被綁架?”
“說是今早查房前,有個年輕人進入醫院,把他帶走了。”方未艾的手機響起來信提示音,他劃拉手機,把荊鳴傳來的一張監控照片舉給對面二人看,“綁匪是個年輕男人,拉着董陽的手一起走的,董陽絲毫沒有反抗,我認為他就是那第三個孩子。”
杜若予湊近看屏幕上模糊的照片。
走廊監控下,那男人和董陽手拉着手,董陽的手裏還提着他的小魚箱,誰都看得出來,董陽很順從,像是很信任帶他走的男人。
“這是這四個人裏哪一個?”杜若予要去翻戒治中心給的資料,衛懷信忽然摁住她的手,直接抽出其中一張。
他神情嚴峻,“是他。”
方未艾立即打起精神,“哪個?”
衛懷信把那男孩的資料遞給他,“這個人,我有印象,應該在哪見過。”
“王中塔。”方未艾喃喃念着男孩的姓名,“這個被關了很久啊,前年六月到今年四月才出院,那有22個月了吧?将近兩年呆在這種集中營,人得被折磨成什麽樣啊?我看看……今年20歲了。”
衛懷信仔細回憶自己近段時間遇見的20出頭的年輕人,眉頭一皺,想起來了。
“他是我們小區的保安之一。”他凝重着臉,“董蕾蕾家夜裏鬧鬼那次,上來幫忙的兩個保安之一,就有他。”
“啊!”方未艾猛拍大腿,“如果當時是他幫忙檢查董家,即便在哪個角落找到躲起來的周曉芸,也可以幫忙打掩護,說什麽都沒見到嘛!他又是保安,随便哪次檢修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弄壞三號電梯的監控,他也很清楚小區裏有哪些監控死角,可以讓周曉芸和自己來去自如。”
杜若予補充道:“二十歲的成年男人,完全有力量制造董蕾蕾酒醉後的自殺假象。”
方未艾用手機拍下王中塔的相片和資料,發給荊鳴,讓他們去查這大男孩更具體的信息。
做完這些,他一時有些無言,想起自己在戒治中心的所見所感,沮喪道:“在這種鬼地方被關了兩年……這家夥剛進來時,才十八歲吧?”
杜若予看着照片中相貌平凡的男孩子,心裏也跟壓了石頭似的,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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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三人搭乘午後的航班回到南城,來接他們的自然是荊鳴。
一上車,荊鳴便丢來一個檔案袋,“好消息和壞消息,你們要先聽哪一個?”
衛懷信說:“壞消息。”
方未艾則說:“好消息。”
荊鳴嘿嘿笑,“金主爸爸,什麽時候再請我吃好吃的呗,我垂涎一家私房菜很久了,聽說是清代禦廚傳人開的,就是價格嘛,呵呵呵,小貴,小貴而已。”
衛懷信說:“案子辦完就去。”
“好嘞!”荊鳴清清喉嚨,迅速換上正直面貌,“壞消息就是,王中塔的父親王大福已經死了。”
“死了?”車上另三人俱是震驚。
荊鳴揉揉被震癢的耳朵,确認道:“死了。”
方未艾問:“那他母親呢?”
杜若予同時問:“怎麽死的?”
荊鳴說:“王中塔是單親家庭,他母親在他十歲時離婚改嫁了,他被判給了他父親王大福,王大福是個跑長途運輸的司機,常年不在家,王中塔便交給爺爺奶奶照顧,一直長到十八歲,據說是因為高考成績不理想,他父親認為是王中塔沉迷網絡,就把他送到北市的青少年戒治中心,王中塔在那兒呆到今年四月才回來。”
她頓了下,“你們猜王大福是什麽時候死的?”
杜若予只覺背脊發涼,像是有條毛毛蟲在爬,“四月之後死的?”
荊鳴點頭,“王中塔剛回來,王大福讓他和自己一起跑運輸賺錢,就在第一趟出貨路上車禍死的。”
衛懷信說:“王大福是第一個死者,他的死至少對王中塔接下來的行為,起到決定性作用。”
荊鳴打了個響指,又拍拍方向盤,“王大福的車禍原因是長途疲勞駕駛,車子翻了,他死了,他兒子活着,交警判定意外事故,王大福全責。之後王中塔就回到南城,五月開始就職于你們那小區的保安隊。”
“意外事故……”衛懷信皺眉,“真的是意外嗎?”
杜若予也問:“周曉芸的母親被制造成意外,董蕾蕾則幹脆僞造自殺,王大福的死,還能查到什麽線索嗎?”
“不好查,四月份的車禍,又是在外地發生。”方未艾啧了聲,“大花,你說來說去都是壞消息,那我的好消息呢?”
荊鳴聳肩,“好消息就是,董蕾蕾的媽認定是蘇婉指使人綁架董陽,成雪陽揍了蘇婉一頓,蘇婉母女三人又把董蕾蕾的媽揍了一頓,兩家人把市局鬧得雞飛狗跳,如今的市局,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她們折騰不到的。”
方未艾怪叫,“這算哪門子的好消息?”
荊鳴哈哈笑得響,“不逗你了,好消息是,在你們回來前半小時,王中塔已經打來勒索電話,向成雪陽要兩百萬,我們的技術人員追蹤到他的通話地點,隊長他們已經趕過去了。”
~~~~~~作者有話說~~~~~~第三個孩子找出來了。
第一部裏,衛懷瑾問杜若予能不能把所有精神病患者關起來,杜若予反問她關人的标準是什麽,如果随随便便就把人關起來,還把這種機制變成徹底的強制,必然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成為這些“孩子”,成為那些憤怒的小紅魚。
我們還需要一個更健全的制度來保障社會有序進步,但這麽大的問題,說實話,平庸如我根本想不出什麽行之有效的解決辦法……就連現實裏的戒治中心,如今避過了風頭,似乎也仍安定地開放着,叫人說什麽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