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相遇
相遇
蘇明月道:“每過一段時間都差點被打死,再慘,也不過就是這樣。”
這女孩想起昨日蘇明月奄奄一息的樣子。
一時不知說什麽才好,兩人之中彌漫着難言的沉默。
良久,這女孩才又道:“我叫小蘋。”
蘇明月其實是知道的。
她也回道:“我叫蘇明月。”
蘇明月随即生澀地問:“你有去處嗎?”
她自身難保,其實也幫不上人家什麽。但總之還是問問。
小蘋一向是個伶俐開朗的人,此刻卻在面上浮上了幾分晦暗。
她扯着嘴角笑笑,說:“我本是父親酗酒,為換酒錢,被賣為奴的。就算蘇秦氏放過我,恐怕我父親哪天也又會缺酒錢。”
緊接着,不等蘇明月回答,自己又說道:“也幸好是這樣,即便我逃了,也不必擔心牽連他人。我在城內也有幾位信得過的人。現在賣身契也撕了,我打算去投奔信得過的人,讓她帶我去城外。”
蘇明月聽她有地方投奔,道:“那便快去吧。免得夜長夢多,多生事端。”
小蘋深深一禮。
蘇明月攔住了這一禮,不讓她彎下膝去。
小蘋道:“恩人,大恩不言謝。他日有緣再相逢,小蘋結草銜環,願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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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明月沉默片刻,說:“昨日我挨打差點死了,是你出言阻止,蘇秦氏敗了興,才住了手。如若說是誰對誰有恩,那也算是你對我有救命之恩。”
如果沒有小蘋,自己大概當場就被打死了,更別談什麽系統、任務了。
“可若沒有恩人,小蘋便只能一生為奴。囚于囹圄,身若浮萍。恩人于小蘋,如再生父母。”
短短幾句話,似乎能嘗出一個人半輩子的苦楚。
人間若熔爐,她與她皆在其中煎熬。
蘇明月不再多說,只說:“快走吧。”
小蘋抹了一把眼淚,道:“恩人,珍重。”
蘇明月看着她走遠,在蒼茫白雪中映出漸漸遠去的小小的背影。
蘇明月想:該去捉魚了。
吃得飽飽得再回府。只希望在系統加持下不會又被打到瀕死才好。
她只是能忍,可其實還是挺怕疼的。
當這個想法冒出來的一瞬間,安靜了許久的系統音又響了起來。
【宿主完成舍己為人一次,收獲對方的真心感謝,獎勵二十條魚。】
【宿主成功解救了小蘋,獎勵救命丸一顆。】
系統音響起的一瞬間,蘇明月驚詫地眨眨眼。
昨夜之後系統就沒再出聲,這會重新又聽到這毫無感情波動的機械音,叫她覺得既新奇又神秘。
她手中出現了一個平平無奇的木匣子,質感粗糙,她鼻子湊近聞了聞,像是松木材質的,看着又破舊又不起眼,她将盒子打開,藥丸上一股異香撲鼻而來,聞着只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她已經充分領略過系統的神奇,這小小的盒子,她不敢小看,将它用心地放進自己的袖筒之內。
她此時回過神來,四下張望,發現方才拔腿狂奔的時候習慣使然之下,她走的是自己最熟悉的路線。現在離湖邊也不差幾步路了。
她往湖邊走去,踏在厚厚的冰面上,撥開蘆葦層,赫然發現那裏已經有開好的一個洞。
蘇明月猶豫着接近那個洞,就看到巨大的魚因為缺氧,二十條齊齊地浮在水面上,張合着大嘴,密密麻麻地把那大洞都擠滿了。
那大嘴一張一合,都能塞進一個小孩拳頭進去了,這都不是大魚了,是巨魚。
“好大的魚腦袋啊!”
今早開始她就在惦記着捉魚的事了,此時心想事成,她看着冰洞中,驚喜地嘆出了聲。
蘇明月上前,敲了敲冰面,确認這冰夠厚,上前撈出了一只其中最小的魚。要做烤魚,太大了要烤挺久的,也怪不方便的。
那魚因為缺氧顯得呆呆的,連掙紮也沒掙紮,便被輕易撈了上來。
撈上來才發現,就算是最小的這一只,也得有一米長了!
不誇張地說,蘇明月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大魚。
蘇明月拿出随身帶着的生鏽小刀。在石頭上磨了幾下,拿大拇指刮過刀刃試了試銳利與否。打磨過的小刀用起來頗為鋒利,輕輕一劃,便破開了魚腹。
她熟練地就着刺骨的冷水料理幹淨魚的內髒,随即走到岸邊,收集了些幹燥的雜草和柴禾,雜草放在下面引火,柴禾放在上面,再用打火石點了幾次,便輕松生起火來。
廢了好大勁,将魚穿在樹枝上,再将樹枝靠近火源。魚一受火,皮就緊實了不少,魚油一滴一滴地順着魚身往下滴,誘人食指大動。沒一會,香噴噴的味道撲鼻而來。
蘇明月坐在火堆前控制着火候,眼光不經意間往旁邊一掃,瞥見了一只小小身影,定睛一看,是只小橘貓。
小貓是被烤魚香味吸引來的,路過蘇明月身邊便停下了,離她遠遠地坐着。
蘇明月回頭,便看見那只小貓也正看着自己,剛好與她視線相交。
四目相會之下,橘色小貓主動錯開眼神,吧唧一聲躺在幹燥的草叢裏,好像在刻意無視眼前人類似的,開始自顧自地舔毛。也說不清是在嫌棄,還是在撒嬌。
蘇明月默默撕了一塊魚肉,一根根把刺挑出來之後,把挑幹淨刺的魚肉丢了過去。
突然有異物丢過來,吓得它一個後跳。站住腳後,小貓看了看眼前的魚肉,又看了看遠處的人,覺得眼前的人類似乎是沒有惡意,便上前嗅嗅味道,吃了那塊魚肉。進食的動作不徐不疾,像個養尊處優的嬌小姐貴少爺。
許是蘇明月分食給它,讓它有了親切感。小貓不怕人地走了過來。
蘇明月看着它,它看着蘇明月。
一人一貓,大眼瞪小眼。
還未等蘇明月反應過來,那小貓兩腳一蹬,動作輕巧、體重沉重地撲進了蘇明月懷裏。
……
這貓也太自來熟了……
貓在她懷中趴成一大團,屬于小動物的重量沉甸甸的,壓得蘇明月腿都發麻。不禁摸着它軟軟的肚皮,問:“你這貓都在哪找的吃食,怎麽把自己吃得這樣胖啊?”
熱乎乎的溫度熨帖地挨着她,像湯婆子似的。
蘇明月很是開心。她正是喜歡這些毛茸茸小動物的年紀。自家又是那個情況,自然什麽都養不了,看着別人家養貍奴的,總歸是很羨慕。
她猶豫了一下,把拿在手中的烤魚樹枝插在地上。
那一團溫熱的毛球在懷中,随着她動作的變動而變動位置,她身體前傾時,那團柔軟的熱量在肋骨下方,等她再回到原來的位置,便又溫軟地貼在肚皮上。
怎麽說呢,當真是太可愛了。
她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擦了擦,才小心翼翼摸上了小貓的下巴。
又細又軟、毛茸茸的…
還未等過夠貓瘾,剛摸了幾下,蘇明月發現了些不尋常。
首先是這小貓實在太幹淨,毛發油光水滑,觸感柔軟,沒有絲毫的油膩與髒污。一看便不是野貓。即便是家養的,也得花費挺多心力才能養成這樣油亮的毛色。
更惹眼的是它脖子上系着一根一指寬的帶子,上面系着一個玉鈴铛,打眼便知價格不菲,不是尋常老百姓能負擔得起的。帶子是上好的織金妝花緞。
似是在回應她的困惑似的,此時耳邊恰好響起一少年人的聲音:“姑娘,那貓是在下的,可否還來?”
蘇明月擡起頭,眼神相交,問話的人和被問的人,不約而同雙雙停住了動作。
搭話的是一俊美少年,面容上還有幾分稚氣,五官卻令人見之忘俗,仿佛谪仙。
他立在湖邊,身後是蘆葦叢,茫茫一片枯黃之中,只有他像一棵生機勃勃的芝蘭玉樹,點亮了那一片蒼茫。
蘇明月不知為什麽,在這一眼之後,忽然察覺到今天的天很藍,陽光照在蘆葦上,蘆葦的枯黃色仿佛都是嫩生生的。
這讓她覺得新奇又困惑。
那少年看着眼前的少女。
看見她眼中光華燦爛,仿如墜落凡間的明月星辰。
小小的臉蛋上透着些微的紅色,那點微紅細膩進了人的心中,似夏日裏有一支紅荷含苞待放。
明明是冬日裏,他不知為何,忽然覺得耳根很熱,叫他鼻尖滲出點點汗來。但心中卻仿佛拂起了很清很輕的風,那風在他的心中留下舒爽的涼。
少年不知為何忽然覺得,世界萬物,仿佛只有她是有顏色的。
只初見的這一眼,懵懵懂懂的少年少女雙雙定格在彼此的眼裏,卻是一瞬仿佛萬年。
此時蘇明月腦中思緒一瞬紛雜無比,不知怎的,先是鬼使神差之下,想起蘇晟常常用來形容府中好看婢女的一句話。
接下來,許是對方的美貌實在太過降智,這句話沒好好在她腦中待着,又是鬼使神差之下,竟是不聽話地從口中溜了出來。
那少年仿佛經歷了一個漫長漫長的慢動作。還沒待他從晃神中醒來,便聽見那呆愣愣圓乎乎的少女愣頭鵝般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你,有幾分姿色……”
……
……
……
……?
趙知遠想:你要不要聽一聽自己在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