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系統
系統
“如果是這樣,那我就更得活下去了……”
“想要活下去?不,我一定要活下去。”
死亡近在咫尺,蘇明月氣若游絲。她的聲音微弱,卻堅定得不攙一分迷茫。
此時突如其來,一陣嘶嘶啦啦的響聲在耳邊響起。
【……檢測到目标求生意志達到系統規定數值,系統啓動中……】
【任務發布:活過今夜。系統獎勵:強健體魄。可以讓宿主不畏寒冷,病痛不藥而愈。】
系統?
蘇明月聽着這些聲音,只覺得是自己彌留之際的走馬燈。
但這聲音的确喚回了她的神志。
這場高燒來勢洶洶,毫不留情。即便過後能活,人也燒傻了。
她試圖坐起來,腦子一暈,又結結實實摔回了地面。
但她此時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也不知那皮包骨頭的身上是從哪來的力氣,又重新顫巍巍站了起來。
屋子的角落裏有一個箱子,屋內沒有旁的家具,所有的東西都放在了箱子裏。
她湊到箱子前,手哆嗦着,開了好幾次方才成功把箱子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些零碎粗糙的雜物,以及一件粗布衣裳,和她身上穿着的很像。
但不同的是,這件粗布衣裳厚厚的,裝了填充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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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明月身上因為發燒熱得很,嘴唇卻呈現出凍僵似的青紫色,這樣冷下去,便是沒發燒,凍也合該凍死了。
“穿上這件衣服,應是能暖和不少…”
她的唇上毫無血色,瑟瑟發着抖。
這件衣服其中填充的不是棉花,而是她前陣子前往湖邊采出的香蒲。為了這件衣服,她手上又平白多出許多凍瘡。但她手上的凍瘡總是很多的,也沒人起疑。
這件衣服平常她不敢穿,別的不說,要是劈頭蓋臉突然遭上一頓鞭子,衣服就該打壞了。
此刻她顧不上把那件被鞭子打成一條條的衣服先脫下,只是哆哆嗦嗦,把這件厚些的衣服緊緊裹在身上,又哈了口氣在手上,搓了搓手。
一口氣一出去便凝成白色,昭示着滴水成冰的氣候。
窗戶破得千瘡百孔,一陣陣北風從中不請自來,像刀子一樣刮在身上。蘇明月四下看看,唯獨屋子的角落風吹不到,便挪動去了牆角。又拿薄薄的被褥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似乎其它就也沒什麽能做的事了。
她再次迷迷糊糊哈出一口哈氣在手上,搓了搓手,好讓自己暖和一點。
那系統在發出任務以後卻沒有再說話,安靜得仿佛只是蘇明月在彌留之際的幻聽。
把身體縮成一團後雖然暖和了些,但高燒依然不退。做了這些以後,沒過一會,她意識便徹底模糊了過去,一點清醒的時刻也沒有了。只有潛意識中還有一根弦繃着,為她硬撐着續命。
生命的最後一點餘輝忽明忽滅,像風中的燭火。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短短一個時辰,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麽長。
在這樣的拉扯中,時間終于過了子時。
【宿主達成了任務,獎勵強健體魄。宿主不畏寒冷,病痛不藥而愈。】
系統聲響起的時候,蘇明月意識模糊。導致她知道腦中有動靜,卻什麽也沒聽清。
但随着系統聲響起,身體的種種不适一瞬間全都退去了,就連身後的傷疤好像也都不痛了。
她神志清明起來,覺得背後發癢,手摸了上去,發現盡管後背的溝溝壑壑的舊疤痕還有,但平日裏要疼上好幾日的新傷,已然結了痂。不疼也不癢。她摸着傷口,想起傷口在去年夏天潰爛的情景,蒼蠅圍着她轉,她發了高燒,蘇眉黛樂了好幾天。那些情景還歷歷在目,叫她一時之間不敢将它們擯開。
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四肢都是蘆柴棒似的皮包骨頭,此時豐盈起來,成了正常的樣子。
她摸着自己吹氣一般豐盈起來的胳膊,呆坐在床邊。
腦中只剩下一個詞:無中生有。
蘇明月忽然想起什麽,去到儲物箱跟前,拿起一把生鏽的鈍刀,猶豫了片刻,往自己胳膊上劃了一個口子。
那口子被劃開以後,卻沒有立刻愈合。
“還好,要是瞬間就愈合結痂,怕不是要被人當妖怪抓了去沉塘。”
蘇明月對着空氣試探着說話:“系統,你在嗎?”
……
系統沒有回答。
蘇明月見沒有回複,便坐回了床上。
這時她才察覺到,雖然自己解開了衣襟,北風也依舊凜冽蕭瑟,可她卻不覺得冷。
平時冰冷的土炕像是刑具一樣,今日卻沒有刺骨的涼意透過身上。
“這是死後的幻覺嗎?說不定我已經凍死了,只是還在做夢呢。”
剛劃那一刀的時候她心緒太過集中,沒顧得上疼。這會回過神來,才恍恍惚惚捏了捏自己的臉。
随即倒吸了一口涼氣,疼!
還能覺得疼,這不是夢,她也沒死!
她低下頭來,又反反複複地确認自己身上的狀況,直到把自己檢查了個遍,才漸漸平靜下來。
不明白的事太多了,她的腦子裏各種猜測熱熱鬧鬧擠作一團,哪個也不敢說是對的。
“系統,你在嗎?……”
沒有回答。
她又試着呼喚了幾回系統,都沒有應答,便也暫且收了這心思,不再去喚它。
時間已經子時過了兩刻,早該是睡覺的時間了。她不知道時間,卻覺得困。
雖說被褥還是平時的被褥,身下的稻草鋪就的床鋪也依然又硬又紮,但現在不怕冷了,睡覺這個過程就好過了不是一點半點。
往常冰窟一樣的床,今日是安适的。
夜色漸深,她一躺下,眼前還是映入那被月光映照得清晰的房梁,只是沒了那層層的重影,清晰得纖毫可見。
睡覺睡覺,不想了。
有什麽事,明天再想。有問題解決問題,解決不了的再想辦法…
睡意朦胧中,蘇明月輕聲道:“謝謝你,系統……”
無論來者何人,是什麽目的,若沒有今日這任務,自己怕不是已經命喪黃泉。
面對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句謝謝還是該說的。
她的大腦深處在這聲謝謝之後産生了一絲訝異的波動,但蘇明月并沒有察覺到。
睡意漸漸上來,她安穩地進入了夢鄉。
蘇明月睡熟了,系統才從蘇明月身體中出來,漂浮在上空。
想起蘇明月的那一聲謝謝。
這一聲稚嫩又柔和,溫柔又可親。
系統在不同世界之間穿梭了許久,卻很少得到這樣一句謝謝。
也許是因為它每次都出現在宿主的生死關頭,其他命懸一線的宿主們總是雙眼血紅地要求更多,迫不及待地問它還能提供些什麽。
倒是蘇明月,仿佛這麽些年的苦日子沒為她留下一分怨氣,讓她依然能說出這樣動聽的一聲謝謝。
好像她不是剛闖過生死危機,而只是見到了一位新朋友似的。
看着她的安穩的睡臉,系統難得地嘆了一口氣。
“這孩子,心性倒是難得。”
——
第二天,蘇明月神清氣爽地醒來。
身上沒有多餘的疼痛,周圍一點也不冷。昨天她穿着香蒲塞出的棉襖入睡,現在身上甚至暖融融的。
看來昨晚的一切真的不是幻覺。
她從床上坐起身來,在院子裏打水洗臉。
平時洗臉洗手都得忍受着極大的寒冷,今天卻絲毫不冷……
僅僅是體魄強健,不懼寒冷,她的生活質量似乎就有了質的飛躍。
“對了。”
她忽然想起,昨晚小刀劃的那一道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她舉起手來,看到上面結了一層痂,已經快脫落了。
這愈合速度比平時快了不是一點半點。
這件香蒲襖子很是暖和,本來在她的越冬計劃裏,這稱得上是救命的東西了。但現在,似乎用不上了。
她依然打算今日再去湖邊。看看有沒有什麽用得上的東西。
仗着自己的不畏寒體質,也許還能鑿開冰面,摸幾條魚上來。
正盤算着,忽然聽到隔壁院子裏傳來了哭喊的聲音。
那聲音有些耳熟,她回憶了一番,想起了那聲音的主人是誰。
是昨日夜裏替自己說了一句話的婢女。
蘇秦氏母女發賣仆人的事她從小到大見得多了,只這哭喊,大概也能猜出發生了什麽。
沒有片刻猶豫,蘇明月轉身便向院外沖去。、
她奔跑出去,卻沒奔向繼母的院子裏,而是徑直奔向了大門。
出到外面,果然看見蘇晟正要乘轎上朝。
她停在大門內,大聲喊道:“父親!”
蘇晟沒認出她的聲音,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是誰在叫自己。
她又大聲道:“蘇大人!父親!”
蘇晟才驚訝地轉過頭來。
看左鄰右舍都在看,他慌慌張張道:“你這孩子,亂叫什麽!”
眼神卻在落在蘇明月身上時,呆滞了一瞬。
這孩子平時皮包骨頭,臉美則美矣,卻怎麽看都像個沉默的骷髅。今日卻雙頰飽滿,面色紅潤,仿佛雪地中的一點紅梅。
蘇明月也不反駁,只說:“女兒有話要說。”
蘇晟忌憚周圍的人的眼光,不悅地回身進了院子,想伸手拽蘇明月,看到她身上的粗布衣裳,卻又有些嫌髒。其實蘇明月身上一點也不髒,但蘇晟卻在潛意識裏覺得她身上必然是髒的。
猶豫了一瞬,他還是沒用手去碰蘇明月。只是吹着胡子道:“進來!”
蘇明月從善如流,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進了院子。
“何事?”
“母親要發賣她院中的婢女,女兒想請您把那人給我。”
蘇晟皺起眉頭,不當回事道:“大人之間的事,有你管的餘地嗎?安安分分管好你自己就罷了。”
蘇明月知道他習性,也不多廢話,直截了當道:“女兒知道陳家向咱家提親求娶嫡女,父親便以獨女名義将姐姐許給了陳公子。”
蘇晟有些心虛,仿佛為了遮掩心虛一般,不耐道:“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