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祁臣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 擦肩而過不少行人, 每一張臉他都看不清。
他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裏走, 這個世界沒有他的歸處。
突然間覺得好冷，明明還是盛夏的尾巴, 夜間溫度依舊持高, 可他狠狠地打了一個哆嗦，當走到人聲鼎沸的街頭時，他停下了腳步。
人多的地方, 似乎不會那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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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一條小街的拐角，旁邊是大學城, 年輕男女很多。街上擺攤的人不少，大約是為了迎合學生的消費标準, 都是些便宜又可愛的小玩意兒, 布偶首飾鑰匙鏈，還有各色的小吃，聞起來很香。
祁臣在花壇的邊上坐下，旁邊支着個賣首飾的攤位，小桌上擺着各式少女首飾, 手镯、耳環、戒指, 上面打着亮燈, 白光一閃，下面亮晶晶的小首飾閃如真金白銀。
祁臣長得出衆帥氣，坐在這地方，路人都以為他在等人, 偶爾有人偷拍他，他并不在意，全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這個好看，多少錢呀？”
“五十啊，那這個呢？三十？”
“三十還可以。”
老板娘吆喝着：“三十這個很漂亮的，不過五十的這個質量更好，好多學生買，屬于熱銷款，這是最後一個了。大姐，一分錢一分貨的。”大約是常年做買賣，老板娘的聲音清亮又有穿透力，一下子把祁臣震得回了神，側過頭看去，原來是賣首飾的攤位來了一對夫妻樣的男女。
夫妻倆年紀不小了，看起來要四五十歲，都是幹瘦模樣，臉色黑紅，布滿細紋，應該是做底層工作的勞動人民。
大概是今兒晚上很久沒開張，老板娘非常熱情，哪怕只能賣出一個小小的貨品，依舊極力推薦。
“大姐，這個真的好看，你戴戴看。”老板娘把五十塊錢的戒指套在女人手上，女人年紀大了，手上粗糙，指節粗大，布滿粗紋，戴上去的過程有些費勁，好在最後還是套進去了。
老板娘捏着女人一雙辛苦勞作的手，毫不違心的誇贊着：“大姐這個真的适合你，要不直接戴着走吧，幹脆不用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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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臉上浮起一絲羞澀，抿着嘴角不說話，眼睛裏有微微閃光，去看旁邊的丈夫。
黑幹瘦的男人從始至終抿着嘴，接收到妻子的眼神，立刻低下去了。
女人把戴着戒指的手遞到他面前，問：“好看不？”
男人扭扭捏捏的，不說好，也不說不好，模棱兩可的：“還行吧。”
“嗯，我挺喜歡的，嘿嘿。”女人露出憨厚的笑，笑眯眯的在燈光下擺了擺手，閃亮的光折射出的光閃着眼。
男人不說話。
老板娘熱情推薦：“大哥，大姐喜歡就買一個呗，多适合大姐的。”
以祁臣的角度看，這戒指亮晶晶的太閃了，戴在女人粗紅的指頭上并不合适，而且幹活做事還不方便，最重要的過了水很快會掉色，也只适合平時上課玩樂的大學生們戴着玩。
不過祁臣也明白，戒指對于女人是有重要含義的。
女人并不真的是想要一枚價格昂貴的戒指，而是戒指代表的含義，以及買戒指的人對她的感情。
老板娘賣力推薦，男人依舊不吭聲，被逼的尴尬了才說一句：“不、不太合适。”
女人有點掉臉，緊緊地抿住唇，表示自己不高興了。
老板娘看出來對方嫌貴，馬上拿了個三十的戒指給男人看：“大哥你看，這個三十，也挺好看，要不換這個吧。”
老板娘給女人換三十的戒指，把原來的戒指摘下來，套上了便宜的新的。
女人再一次在男人面前擺手，笑呵呵的等一句誇獎，男人還是不做聲。
老板娘都有點無語了，知道男人是不想花錢。
女人感到下不來臺，指頭碰了碰男人的胳膊，無聲的催促。
男人就是不說話，偶爾，拽一下女人的袖子，讓她趕緊走。
倆人磨磨唧唧的二十來分鐘，看的祁臣肚子裏都有點火，不就是一破戒指麽，他都看不過想給女人買了。
但還是沒站出來，心裏明白，女人自己未必沒有錢，更不是非要這個戒指，而是想通過買戒指這件事從丈夫那裏得到一點點的關愛。
他對她的愛。
時間久了，攤位上買東西的人多了起來，老板娘應付不過來，這麽點地方，兩個人站着還礙事，有點不耐煩的趕人，“你倆買不買，不買摘下來吧。”
男人主動把女人手指上三十塊的戒指撸了下來，放到小桌子的邊緣，拉着女人走了。
走的時候，祁臣看到女人用手背偷偷抹了一下眼淚，但還是跟在男人身後走了。
他覺得很氣。
對女人恨鐵不成鋼，又對那男人的懦弱吝啬感到憤怒。
更有一種突如其來的羞恥感。
這種情緒令他詫異，他為什麽要覺得丢人？
很快知道了。
沒錯，這個男人吝啬到連一個三十元的假戒指都不肯給女人買，的确是自私無恥，他對女人連這一點點的愛都沒有，卻還是和她過日子。
可自己呢。
從外人來看，一文不值的自己和葉朝在一起，對于葉朝恐怕也是很丢人的，這是事實。
原本只是發洩怒氣的話，現在想想未必不是真的。
在所有人看來，他住在葉朝的家裏，年紀比她小這麽多，是誰都會以為她包養了一個小白臉，不會看得起他，更會看輕葉朝。
因為他确實配不上她。
從那次談論關于霸道總裁電視劇時他就知道，僅僅對葉朝好，并不能完全擁有她，今天葉朝也很明确的表達了，她不能接受不思進取的他。
即使他能夠照顧好她，在床上滿足她，可她不喜歡這樣頹廢的自己。
現在回想起來，他突然也有點看不起這樣的自己了，僅僅滿足眼前的一切，就以為能夠完全擁有現在的日子了？
他太自滿了。
太過于急躁想要撈起他的太陽，誤以為待在湖中的月影旁便可以，可月亮畢竟是借太陽的光，并不是真實的陽光。
他把自己局限在一個圈裏，以為擁抱了他的太陽，實際上她還挂在天上，遙遠到他碰不到。
那要怎麽樣才能夠到她，讓她穩穩地落在自己的懷裏呢。
聯想到之前葉朝介紹自己身份時候，他心頭銳痛。
他不是她弟。
如果有一天能夠讓她光明正大的向人介紹自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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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想起曾經他和葉朝一起看電視的時候，看到一則娛樂新聞，講的是娛樂圈裏的一對姐弟戀明星，女方從小事業成功，家喻戶曉，男方卻是平平無奇，從相貌到名氣根本無法與女方比肩。
一直以來，媒體都以“吃軟飯”、“靠女人”這樣的字眼去形容男方，終于在男人将四十的時候接拍了一部電影，順利獲獎并名聲大噪，一時熱度甚至蓋過了女方，有專門的粉絲後援會和各種迷妹。
媒體更是風向一轉，紛紛誇贊男方大器晚成，事業成功，女方之前的光彩倒不是那麽矚目了。
這對出名的姐弟戀明星夫婦，葉朝是知道的，當然更了解經常出演電視劇并陪伴了她整個童年的女明星。
她當時靠在祁臣的胸膛上點評說：“看，媒體轉的多快，之前把這個男明星罵成狗呢。”
“你喜歡這個男明星？”
“不，我喜歡他老婆，以前剛爆出他倆結婚的消息就挺多人罵男方的，我還不理解，感情如人飲水，彼此滋味只有各自知曉，一群粉絲打着愛的名義去罵她丈夫，她能高興？”
“不過還好，現在這男的起來了，看吧，人一旦強大到一定位置，就不會有人再以這種有色眼光去看他們了，雖然挺無奈的，但這就是現實，起碼現在不會再有人罵她老公吃軟飯了，估計她應該也會很高興的，”過後，頓了頓，又為喜愛的女明信感到憂愁，“希望她老公別一下子火了膨脹吧，男人啊，一旦揚眉吐氣就會變樣的。”
祁臣當時不同意，跟她說：“我就不會。”
“小樣兒吧，我才不信。”
“那試試？”他低頭去親她，兩個人鬧起來，這段話就算揭了過去，現在再回想，另有一番解讀。
葉朝說的沒錯，在很早以前，她已經給過自己答案了，是他自己沒有想通，甚至還依賴于感情，妄想窩在他們的一方世界裏貪圖享樂。
很早不是就知道了，想要得到什麽，就要付出什麽。
他不願自己再回想那個女人涼到刺骨的聲音。
在心裏告訴自己，他要強大起來。
強大到讓她不會再輕易舍棄自己，強大到讓她身邊所有的人會覺得和他在一起是相配的，值得羨慕的。
所有人都是追求強大的，他要變得強大，那樣的話，葉朝也會看向他了。
決不能再渾渾噩噩的等到未來的某一天，當葉朝碰到喜歡的東西，自己只能像剛才那個男人一樣在旁邊幹看着不出聲，即使他愛她，沒有錢無法給她買的話結果也是一樣的。
畢竟有情亦難飲水飽，貧賤夫妻百事哀。
所以，他必須強大到讓所有人包括葉朝都認同他的存在！
這很難，他更明白自己與葉朝的距離。
曾經的他膽小又怯懦，對于喜歡任何東西下意識的回避，怕受引誘，怕被搶走，怕會改變，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弱小！
不敢去期待，更不對未來抱希望，生活是一片迷茫，自己如同走進了死海。
而如今他遇見了他的光，獨屬于他一個人的陽光，要抓住這暖光的話，他就要抛棄從前的自己，那個陰暗、懦弱、膽小的自己，即使困難如同去死一遭，可他要做！
在他的人生中，葉朝是第一個肯定他的人，完全相信他的人，會照顧生病的他，會給他做飯，會關心他，還會哄他。
她拯救了他。
他想永遠和她在一起。
比起待在無望的死海，他寧願在懸崖邊去争取他的暖陽，哪怕會墜入黑暗、萬劫不複！
他的葉朝，屬于他的。
如果繼續故步自封，他永遠都得不到她，不是嗎。
他開始有了一點點的妄想，有一天，葉朝會拉住他的手，對那個成熟英俊的男人說：“這是我的丈夫。”
那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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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笑了起來，俊美出衆的男孩在燈光下清然一笑，讓周圍的人紛紛一愣。
有人走了上來，長長的頭發，白潤的臉蛋，是個漂亮小巧的學生妹，“你、你好，你是在等人嗎？”
祁臣擡頭，說：“不是。”
學生妹估計也是第一次搭讪，簡單直接，“哦哦，那可以不可以要你的聯系方式呀？”
平時祁臣并不喜歡這種明晃晃的搭讪方式，他一般會拒絕。
可今天不一樣，他很高興，自己終于想通一直以來的困境，他微微一笑，俊美清然，“不好意思，我有愛人了。”
學生妹一愣，有點尴尬，禮貌的說：“那、那祝你們幸福。”
“謝謝，我們會的。”
祁臣站起身，慢慢往回走。
學生妹的同伴上前，食指碰了下她，“哇塞，好帥啊，比明星都帥！你要到微信了嗎？”
學生妹有點遺憾，“沒有，不過他對我笑了，可好看了！”
“真噠！”同伴莫名其妙的跟着激動，“發微博發微博！剛才我偷拍了一張，燈光可好了，簡直帥哭！”
“給我看看。”
點進去微博界面。
小蘋果要吃藥：今晚出來玩，碰到一個超級大帥哥！超級無敵帥，大長腿特別長！有圖為證！
【圖片】
圖片上的祁臣微微低頭，燈光打在他半邊臉上，輪廓清晰分明，五官深邃迷人，肢體舒展開，比例完美，的确稱得上是絕頂的豔遇了。
估計連發微博的人也沒想到，在不久後的某一天，因為一個飯圈大大的轉發，這條微博一天之內迅速輪起，轉發量過十萬，一夜爆紅的小體驗，她是無意中品嘗到了。
當然，還有祁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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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祁臣往酒店的方向走，邊打電話，過了很久那邊才接起。
葉朝微涼清透的嗓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喂，有事？”
“葉朝。”他喊她的名字，“如果我回去讀書的話，你是不是就要和我斷了？”
這話問的，太直接了，葉朝也不好意思平白無故的就把人給踹了，而且為了鼓勵他，還要否認：“當然不是了。”
“那好，我回校複讀。”
“真的？”
“嗯。”
葉朝有點不信，這麽快就改了主意，不會是哄她吧，“祁臣，你認真的？”
“我做任何決定都是認真的。”
無論通過讀書變得強大，或者是對你。
“我只有一個請求。”他的聲音變得很低很低。
葉朝禁不住心軟了起來，“你說。”
“再等等我，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