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葉朝比計劃提前走了一天, 經過昨晚的争吵, 母女二人都需要一些時間去緩和, 臨走前，鄧叔挑了個葉母不在的時機偷偷和葉朝說了會兒話。
看得出來, 作為葉母的再婚對象, 他和葉朝相處也是頗為不自在的，畢竟他們再婚的時候，葉朝已經很大, 沒在一起生活過，接觸又少, 也許和葉母一樣，鄧叔對葉朝也有一種不知該用什麽态度對待的困惑。
葉朝蠻大方的, 說：“鄧叔, 你想說什麽直說吧。”
鄧叔搓了搓手，咳了一聲：“小葉，我知道你和你媽兩個人的事我摻和不合适，我也只是說幾句，你不喜歡聽之後就忘了吧。”
“別這樣說, 您是長輩。”
“那我就說了, 你媽擅自給你安排相親這個事我也覺得不好, 之後我會勸勸你媽，不會再擅自做主，你也別怪她。但小葉啊，我也是有閨女的人, 和你媽一樣，孩子都在外面，心裏挂念着，可沒辦法，孩子大了，看不住，但當爸媽的能不挂念麽。”
“咱沒什麽大本事，工作上生活上都幫不上忙孩子，也只能操心操心你們的婚姻了，我知道你媽怎麽想的，倒真不是逼你馬上結婚，只是父母老了啊。”
鄧叔輕輕嘆了一聲，對歲月無奈，對兒女挂心，“到了像叔這個歲數的，每天都能感覺自己老了，倒不怕死，就是舍不得兒女，我們不在了，兒女怎麽辦呢，管了小半輩子了，我們真走了，孩子還一個人孤零零的，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啊。”
葉朝的眼睛漸漸紅了，抿着唇點頭：“我明白。”
“這些話你回去想一想，你媽不求你馬上結婚，但最好能找到一個合适的人處一處，在我們健康的時候參加一次兒女的婚禮，我們當爸媽的就滿足了。”
“謝謝叔，我會好好想的。”
“嗯，你是個懂事又堅強的孩子，叔知道的，”鄧叔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小布包，“這個，是你媽給你買的，你媽說你小時候最愛吃這個糖，現在街頭上都沒得賣了，你媽在你回來的前一天特地去一個老婆婆家裏求人做的，做好了又不知道怎麽拿給你，唉，你們母女啊，性格裏都挺犟的，來，拿着吧。”
葉朝接過那袋糖，沉的仿若有千斤重，那是她媽對她的愛。
——
回到永興的時候時間還早，葉朝坐地鐵回家的時候，一開門，地板亮的反光。
不用猜，她家小田螺肯定又大掃除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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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換好鞋，祁臣出來了，他應該是在補覺，抱着床被子滿臉歡喜的跑出來，見到她笑的燦爛：“回來啦！”
“嗯。”葉朝把包放下，這一路也挺累的，往卧室裏走，祁臣不說話就跟着她。
葉朝忍不住笑了，猛地回頭，把他有點吓到，這反應，萌萌噠。
“是不是想我了？”
祁臣難得害羞了下，半張臉埋在被子裏，悶悶的聲音傳來：“……嗯。”
葉朝的心都酥掉了，除了之前祁臣生病那次，再沒見過他這麽可愛軟萌的樣子了，有點稀奇，又被萌的心快化掉。
她家小田螺果然是治愈人心的良藥。
葉朝很感動，張開雙臂，豪爽的說：“來，抱抱！”
祁臣微勾唇，“真的？”
“當然！”
祁臣雙臂一揮，把被子往後一掀，整個人立刻把葉朝撲到床上，毫不客氣地吃幹抹淨。
葉朝表示受到嚴重攻擊，大量HP掉血中，而且無法重啓了。
事後，祁臣單手一支，低頭看着葉朝：“抱抱滿意嗎？”
葉朝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去死。”
——
祁臣又是按摩又是哄的才把葉朝弄高興了，葉朝從軟軟的被子裏擡頭，“你晚上上班嗎？”
“上的。”
“那還不快點補覺。”
祁臣輕咳了下，“一會兒要到固定直播時間了，要一小時以後才能睡。”
“嗯，直播？”葉朝眼睛一亮，她已經知道祁臣是靠直播賺錢的，但還真沒親眼看過。
“你在哪兒直播，怎麽直？”
祁臣好像不太願意讓她看似的，“也沒什麽，今天不直播也可以。”
“不行，答應過的事怎麽能食言呢，必須直！”葉朝一本正經的說。
然後一本正經的，坐到了祁臣的對面。
祁臣無奈極了。
——
因為現在收入增多，直播的工具比起之前已經好了不少，他網購了專業的麥克風和耳機，用固定平衡器夾住手機，他只需要用心唱歌就可以，當然偶爾也會和粉絲互動一下。
葉朝轉了一圈，感覺特別新鮮，這個小屋子本來是祁臣借住時用的，後來當做雜物間，她摸了摸新桌子，感嘆道：“家裏什麽時候多了這些東西我都不知道。”
祁臣笑她，“你又不收拾屋子。”
葉朝不接茬，問他：“怎麽想起做這個的？”哪怕是對于祁臣這樣的年輕人，直播這種形式也是很新潮的吧。
“朋友介紹的，說是來錢快。”
突然間心頭微堵，有種淡淡的痛感，她問：“為了想盡快還我錢嗎？”想說，她并不在意那些的，可似乎對于祁臣而言，欠她錢這件事真的很重要。
怕葉朝誤會，祁臣沒直說，斟酌了下才開口：“也不是，我家裏弟弟要結婚了，我爸媽的意思是說，要我出點錢。”
“你弟弟結婚？”葉朝驚訝，祁臣才21啊，他弟弟哪怕再大也才20吧，“夠年齡了麽？”
祁臣思考片刻，覺得這件事告訴葉朝并沒什麽，于是開口：“你不知道，我家鄉地方很小，并不發達，按照習俗，在我們那兒，如果高中念完了沒考上大學的話，家裏就會給安排親事直接相親結婚了，男女雙方家庭辦一場酒席兩個人就是夫妻，直接生孩子，有的等到了年紀再領證，如果兩個人過得不順，直接分開也是有的。”
原來是這樣，葉朝上前調戲，摸了一把祁臣棱角分明的下巴，嘿嘿的樂，“好在你考出來了呢，不然指不定花落誰家。”
祁臣擡頭，眼睛黑沉沉的，他喊她的名字，“葉朝，我不直播也是可以的。”
“可別，”葉朝故意挑眉一笑，“我還等着看呢。”
祁臣拿她沒辦法，微微搖頭嘆了聲，“你啊。”
——
然後，他不知從什麽地方拿起一個面具帶到臉上，手指在手機屏幕點點，示意葉朝直播開始了。
葉朝在心裏哇哦了一聲：這麽神秘，還戴面具，嗯……有一種想當着觀衆的面給他摘下來的沖動。
心裏暗暗琢磨：這個PLAY還挺有意思的，歌劇魅影似的。
在她走神的一瞬間，祁臣已經開始了，對這麥克風打招呼：“大家好，今天有些事遲到了，不好意思。”
底下彈幕刷的飛快。
——【CHEN大大你終于來了！等死了！】
——【打call，打call，瘋狂打call！打到電話死機(^o^)/~】
——【大大今天多直播一會兒好不好，求你了，給我們粉絲一口大福利吧。】
——【上課偷偷來看，聽不到聲音也要支持！】
——【CHEN大大你現在是總榜第三了知道嗎！看在大家努力刷的份上多直播一會兒吧，以前的直播反複看了幾十遍了！看不夠啊！】
——【男神男神！愛死你了！】
祁臣略帶笑意的聲音響起，“對不起大家了，今天由于身體問題不能延長時間，等下一次有機會一定補上，謝謝大家送我的禮物。”
——【身體原因，大大病了嗎？】
——【好好好，保重身體！】
祁臣回複：“不是生病。”說這話時，他的眼神有意無意的往手機後面的葉朝方向瞟。
葉朝不動聲色的移開眼，耳朵微熱，忍不住腹诽：明明是他開頭的好吧，壞小子！
接着，祁臣開口：“第一首歌，《Always love》。”
清冽的歌聲在室內響起，葉朝一下子愣住，在唱歌的時候，祁臣全神貫注，歌聲深情動聽，像是有一陣清風吹向心口，整個人從頭到腳都覺得被洗滌一樣的輕松愉快。
這種愉悅感是從他的歌聲傳來的，一時間所有的煩擾不見，全心沉入到他的演唱中，葉朝突然明白酒吧裏那些人為祁臣瘋狂的原因了。
真的是難得的清澈聲音，遙遙回憶起初遇時，男孩清越低沉的嗓音，好聽到令人沉醉，過耳難忘。
坐在椅子上，她只是看着祁臣聽歌，絲毫不會覺得無聊，連時間仿佛都在加快。
在祁臣說這是最後一首歌的時候，葉朝與屏幕那頭的觀衆們一樣想開口挽留。
“這首歌是《和你在一起》。”
彈幕大部分在刷挽留的話，各色禮物不停。
偶然間有一條躍入祁臣眼中。
——【CHEN大大今天唱的都是情歌呢，不會是給誰專門唱的吧？】
面具下的祁臣笑起來，“嗯。”
歌聲響起，這一次似乎別有味道，淡淡的歌聲在屋內回響，葉朝心神一動。
祁臣換了個姿勢，臉是對着手機屏幕，身體卻微微傾側向自己。
缱绻溫柔的歌詞在緩緩流淌。
——如果在你明亮的世界裏面我只是陰影
——如果在你輕柔的嘴角眉間裝滿了風雨
——原諒我實在沒有這個勇氣對你說一句
——我只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就在一起
我想和你在一起。
葉朝心頭微動，難以形容這一刻的感觸，彷如借着歌詞，祁臣也在同樣訴說自己的心情。
她微斂目，一時怔楞。
“VIP觀衆看得怎麽樣？”不知什麽時候，祁臣已經結束，湊到她身邊。
葉朝擡頭，看向年輕英俊的男孩，“祁臣，你有夢想嗎？”
當然有，就是你。
祁臣不說話，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葉朝有點抵不住祁臣的眼神了，換了個問句：“或者說，你以後想幹什麽？”
“現在啊，”祁臣雙臂圈住葉朝細細的腰，“我就想你一直在家陪着我。”
“沒出息，”葉朝笑罵他，“我在家誰賺錢啊。”
“我呀。”
“小樣兒，還想包養我啊，等你賺一千萬的。”
嗯？
他有第二夢想了：目标，一千萬！
“對了，”葉朝站起身，走出去翻包，背着手走回到祁臣面前，神神秘秘的，“你閉眼。”
祁臣乖乖閉上眼。
她家小田螺長得真好看，這睫毛長的啊，逆天了簡直。
祁臣感覺到唇邊有一個硬物輕輕抵着，他順從的張開嘴，有一樣東西滑了進去，方方正正的，甜潤軟滑的。
是糖。
祁臣睜眼開。
葉朝笑的自豪：“我家那邊街頭老人做的，獨此一份，我可喜歡了，好吃不？”
祁臣用舌攪動了下，心中感動的炙熱，“你記得我喜歡吃甜的？”
“那當然了，”她又不是沒有心的人，就算平時被祁臣伺候慣了，也不是完全不把人放心上的，“我還記得你不能吃辣的呢。”
葉朝咬着嘴唇，嘴角微揚，小表情特自豪。
祁臣盯着她看，忽然開口：“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吃甜的嗎？”
葉朝眨眼無聲詢問。
“小時候有一次我爹打我，讓我在外面罰站，當時一天沒吃東西，餓的快暈了的時候，有個大伯看不過去，偷偷過來塞給我一顆糖。”
被打？罰站？餓暈？
也許只是家長普通對孩子的懲罰，可在葉朝心裏，會産生一股感同身受的刺痛，這些事，她也經歷過，不是偶爾一次，宛如家常便飯的體罰，當然她希望，祁臣父母的體罰和她家的情況是不一樣的。
即便如此，心頭仍湧出一種酸脹苦澀的情緒，讓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祁臣陷入回憶，那糖是紅色的，最便宜的玻璃糖，“當時其實我覺得快要被曬死了，但吃了那顆糖以後就不再難受了，嘴裏很甜，以後就喜歡上這個味道了。”即使平時要好好藏着，不要讓人發覺，但心裏對甜食依舊十分鐘愛。
當他說到最後一句時尾音微微顫了下，葉朝的心同時被狠狠揪了一下，忍不住開始難受，為眼前的男孩心疼。
她對這種心情有所體會，想安慰他，又在猶豫。
其實祁臣并沒有說完，大伯給他糖時被他弟弟發現了，弟弟去向他爹告狀，說他管人要吃的。
他爹一個巴掌輪過來，罵他：“你要飯的啊，丢不丢人！”
他弟在旁邊拍掌叫好。
祁臣沒說話，死死的咬住嘴巴，很快，嘗到嘴裏淡淡的血腥味，混着糖的甜膩在嘴裏攪動，味道惡心，讓人反胃，就連這樣，他都沒舍得把糖吐掉。
他舍不得那甜味。
“我覺得你給我的糖比小時候我吃的那顆甜多了。”祁臣語氣輕柔。
是真的，葉朝在和他分享呢，她想要他體會她的所愛，這滋味，怎能不甜。
葉朝心頭一脹，終于忍不住了。
無言上前，輕輕抱住高大的男人。
拍拍他寬闊的後背。
都過去了。
祁臣回摟住她。
我知道，有你，過去的一切苦難都不算什麽。
祁臣突然被這溫馨所惑，喃喃道：“葉朝，我覺得，我現在就是死了都滿足了。”
輕拍他背的力道瞬間加重，啪的一下，“說什麽呢！”葉朝在他懷裏擡頭，眼睛瞪圓了訓他，“什麽時候都不準有這種想法！聽到沒！”
“知道了。”祁臣乖乖聽話。
是要好好活着，活着，才能和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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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葉朝出門去見甄青泉去了，據說是要給她送特産小吃，祁臣記得她那位朋友，據說是多年的好友，什麽時候他能夠和葉朝一起，見一見她的朋友呢？
恐怕還很遙遠吧。
一個人在家，祁臣要去補覺，剛睡過去沒多久有電話打來。
竟然是他媽，祁臣以為在經過上次和他爹的頂撞後，他家裏人絕對會晾着他，就連之前他故意灌醉自己，導致去醫院洗胃的那次，小曹用他的手機給他們打電話，他們都一個也沒接。
說沒有一點心涼是假的，可他事後又反複跟自己說，這是他欠他們的，他們恨自己是應該的。
頓了頓，祁臣還是接了電話。
“臣啊，你快回來吧，”他媽在電話那頭嗚嗚哭着，從未有過的情緒崩潰，“你弟出事了，把人給撞了，你爸氣得都躺醫院裏了，家裏沒個人不行啊，你快回家來吧。”
祁臣心頭一驚，“媽，你別急，一句句說，到底發生什麽了？”
“你別問了，快回來吧，家裏不行了啊，媽一個人受不了啊！”
祁臣恍惚着挂了電話，她媽要他趕緊訂車票回家，他着急的在網站選票的時候突然猶豫了，如果他走了，再回不來，見不到葉朝怎麽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