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高行也掃了她一眼,見她蒼蠅似的吵鬧,忍不住用手掌擊向桌面。‘砰!’的一聲,那木紋清晰的案桌發出一陣清晰的響聲,桌面上的奏章被這力道彈起,連同透過窗戶照射進來的陽光下的細小微塵也跟着四處飄散。
他神情淡然地收回手,擡眸一雙含情目卻帶着騰騰殺氣來,似是對這接連而來的境遇忍無可忍,也有幾分對秋明月的不耐。見她一副驚弓之鳥的作态,似是被自己吓住,高行也這才收斂了些許自己身上的森森寒意。
接着對她道:“天将降大任者,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朕從懂事起便一直保持這樣的飲食作息,如今你突然打破這習慣,且不說會不會引起底下人的懷疑。
若是因你貪圖口腹之欲,被人尋了法子在你喜歡的膳食中下毒,你可知會有什麽後果?朕一向遵守禮法,寬待下人,竟也被歹人刺殺。如今你在朕的身體裏,不嚴于律己也就罷了,怎的還胡鬧起來。”
秋明月一開始還有些被他說的繞了進去,只是後半部分她怎麽聽怎麽感覺,這狗皇帝是在變着法的誇自己。什麽狗屁遵守立法,寬待下人。寬待什麽?但凡他都關注自己後宮的人,這秋貴人也不會因為一場風寒就噶掉了。
她自己說不定也就不會來到這個窒息的皇宮內,秋明月一邊罵一邊調整自己面目表情,生怕自己将心中所想表露無遺。只罵了一會兒尤嫌不過瘾,接着吐槽道:【什麽寬待下人,自己為什麽被刺殺心裏沒點數嗎?
為了穩固自己的權勢,将好些姑娘拉進這個火坑,一個個的如花似玉般的年齡,卻只能獨自在這深宮裏凋零。拉就拉進來吧,還變着法的讓人家守身如玉,只能看不能吃,要你何用。
自己喜歡當和尚,還逼着別人當尼姑,霸道專權,還喜歡裝X。要不是因為你是皇上,你以為張貴妃願意多瞧你一眼,還有後宮其他妃嫔,要不是因為你有錢有權,臉長得還行,誰會搭理你啊。
自己不吃飯還不讓別人吃,你是真不知道珍嫔為什麽讨厭你嗎,人姑娘那麽喜歡吃吃喝喝。到你這裏全是各種規矩禮教,人是要跟你談情說愛,你倒好,恨不得把聖賢書釘在自己手上,随時随地教她做人。這麽好為人師,幹脆當夫子教書去吧。】
高行也幾乎要被她給氣炸了,他瞪起雙眼,一張芙蓉面氣得兩腮泛紅。偏又不能讓秋明月知道,自己能夠聽得她的心聲,否則這人僞裝起來,倒是不好。
如今秋明月占着他的身體,許多事他借助旁觀者的視線便能看的清楚一些,只這女人着實氣人。一言不合便在心裏對他破口大罵,說什麽生來蠢笨、笨口拙舌,根本就是個謊話精。
這謊話張口就來,根本不用思考,心裏剛罵完轉頭便能對他笑臉相迎,無盡谄媚。
一時氣急,高行也再顧不上會不會被她察覺,便怒道:“你這女人,當真是無可救藥,這皇家之事哪有你心中所想那麽簡單,許多事不是朕說不願便可不做。有些人,也并非是朕私心将其選進宮中,你當朕是什麽殘暴君主?朕可以為這天下百姓犧牲,為何他們不可!”
秋明月愣住了,心中有些納悶,【這狗皇帝怎麽突然說起這些來了,你看看,我這還什麽都沒說他便開始解釋起來了。有時候有些事,越解釋便是越心虛的表現,常言道,身正不怕影子斜,這般頻頻解釋,定是察覺到自己以往不做人,如今開始為自己找補了。
啧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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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男!】
高行也被氣昏了頭,本以為自己一通解釋下來能為自己辯白辯白,誰知秋明月一心認定自己心中所想,完全不把他說的話當回事。他一時間有些懊悔,懊悔自己為何要同她解釋那麽多。
許是自己這麽多年,身邊從未出現過值得他信任之人,他自己也從不屑于向他人解釋那麽多。況且高行也十分清楚,自己身為帝王,是萬萬不可将自己的信任随意交付出去的。以至于這麽多年來,什麽事都自己憋着,活了27年,竟沒有一人可以與他一起分擔。
原也是無礙的,這麽多年也就習慣了,只是不知怎的,被秋明月這麽一罵,竟有些忍不住了。
他伸手撐着案桌,消瘦的身形被镂空雕花窗透進來的陽光所籠罩,他緩緩閉上眼長嘆一聲。蒼白的面色透着一股無力,高行也掀起眼皮複又開口道:“古往今來,哪個帝王敢随心所欲,若當真那般,怕也是離死不遠了。”
“你自己也說和朕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若你出了什麽意外,朕能有什麽好結果?”
秋明月怔了怔,一時無言,高行也心道她終于明白自己的苦心,方才那頓罵自己也沒白挨。
誰知又聽她心裏道:【啊?切——】
高行也當真是氣到炸裂,從座位上騰的一下站起來,繞過案桌走到她面前來。一把抓住秋明月的手,見她一臉驚惶失措,卻視若無睹,身體仍舊慢慢朝着她逼近。
秋明月滿臉問號,【這狗皇帝又發什麽瘋?他到底想幹什麽啊?】
高行也冷着臉,道:“你到底對朕有何不滿,朕與你從未謀面,不知你為何對朕有如此深的怨念。若當真有,大可直言,不必憋着。”
秋明月臉上的笑意凝固了一瞬,卻很快便恢複自然,滿臉堆笑道:“陛下說得哪裏話,陛下是臣妾在這世上最最仰慕之人,怎會對陛下心生不滿?
陛下可是累了?怎的突然說起這些來,臣妾不過是有些不習慣陛下的日常作息。這腹中饑餓實在難忍,可若是陛下當真不許,臣妾也是絕不敢說二話,陛下是真龍天子,金口玉言,臣妾心生敬佩還來不及,怎會對陛下有所不滿。”
她這話說得異常心虛,不知為何,她總感覺這狗皇帝知道點什麽。好似對她心中所想了如指掌,仔細想想,從昨晚開始狗皇帝便時常有語焉不詳的情況。
剛開始她還只覺得是自己的錯覺,許是她聽差了,高行也口風也快的很。輕而易舉地便轉了話鋒,讓她察覺不到絲毫違和之處,于是昨夜她雖察覺到有些不對,卻也沒有過多深思。
只是結合方才高行也的舉動她心中慢慢升騰起一個可怕的猜測,狗皇帝不會也有讀心術吧?!
不會吧?!!!
秋日雖寒,屋外的日頭卻是極好的,明媚的陽光透過窗來,映得滿室猶如升騰起一層薄霧。光線朦胧,若是此時此刻能夠在這樣的光線下讀一本書,簡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可就是在這樣的情境下,秋明月被一個比自己低了一頭的女人,一個披着女人外殼的假女人。生生地壓迫到如芒在背,她正對着陽光有些睜不開眼,身旁的人卻又讓她不可忽視,存在感極強。
秋明月幹笑幾聲,不着痕跡地拂去他的手,手指剛觸碰到他的手背,那伸過去的手也一同被他制住。她讪讪一笑,道:“陛下這是作何,萬一有人突然進來被人瞧見怕是不好。”
見她又是插科打诨,不肯說實話,高行也更是惱火。心想,自己昨日因她遭了多少罪,怕她心生退意被吓破了膽,于是未曾敢對她有過半句恐吓。
最多也就裝了一回鬼吓了她一次,他思來想去當真是不明白這人為何對他有如此大的偏見,竟是一個字一句話都不肯信他。縱使他們從未謀面,自己也從未有過任何傷害她的舉動。
【這女人到底還有什麽不滿,朕都已經與她坦誠相見,竟也不能換一句真心話。嘴上恭恭敬敬地稱呼朕為陛下,實則心裏罵朕狗皇帝,朕還真是小瞧你了,兩副面孔來回切換,也不怕哪天将真心話禿嚕出來,當場現原形。】
秋明月大驚!狗皇帝真的能聽到她的心聲,救命!!!
她不會因為先眨了右眼被賜自盡吧,不不不,不行,不能再想了。不能想了,再想她也有讀心術的事情恐怕也兜不住了。
秋明月勉強撐起一抹笑意,卻絲毫沒有半分輕松的意味,笑容裏滿是苦澀。她現在更是非常後悔,後悔到恨不得再次穿越回去抽自己幾個嘴巴子,讓她管不住自己的心聲,仗着自己有讀心術還是穿越女便對高行也指指點點。
當真是不知所謂,不知所雲,不可理喻!!!
她後退一步,高行也便又上前一步跟過來,攥着她手腕的手也未曾放開。秋明月苦笑一聲,正不知該如何應對,只靈機一動,便又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她掙了掙自己的手腕,一面笑嘻嘻地說道:“陛下,臣妾膽子小經不起吓得。先前臣妾住在那潇湘閣時,聽聞那裏原本是關不聽話的宮人之地,每每夜裏想起此事便被吓得不能入眠。
所以便有了說胡話的毛病,若是冒犯了陛下,還請陛下開恩,看在臣妾今日順利替陛下上朝無過的份上,饒臣妾一回。臣妾當真是不知哪裏冒犯了陛下,還望陛下莫要見怪。”
高行也聞聲嘆了口氣,想起那個‘破敗不堪’連一碗好茶都沒有的潇湘閣,到底還是停了下來不再逼問。
他松開秋明月的手,無奈道:“罷了,朕同你計較什麽,你又能知道些什麽。”
【連朕的皇姐都不曾明白朕,又有誰能夠懂朕,罷了罷了,井蛙不可以語于海者,夏蟲不可以語于冰者。】
他将秋明月一把推開,搖了搖頭朝向屋外去了,卻不料秋明月一個踉跄,沒有站穩竟一時踩中了他的裙擺。頓時那挺拔如松的身軀,朝着那嬌小的身影蓋了下去。
“啊——”
身體猛地失控,如被大風卷起的落葉一般,秋明月慌亂之下一把抓住他的肩頭,竟将他拉在了身下,做了自己的肉墊。
她緊閉着雙眼,有些不敢面對接下來即将暴怒的高行也,她想說自己方才當真不是故意的。這求生是人的本能,何況若不是高行也推了她一下,自己也不至于手忙腳亂之下拉了他做肉墊。
只是嘴上厲害,心裏卻仍舊發虛,半天不敢睜眼。高行也被她壓在身下臉黑得能滴出墨來了。他面色陰沉,伸手将她推了幾下,道:“起開——”
秋明月閉着眼手腳并用準備爬起來,嘴裏還叨念着:“陛,陛下......臣妾當真不是有心的,您莫要生氣,臣妾這邊從您身上下來。”
說着腳上用力作勢便要起來,只是腳上卻被踩對地方,一個不注意踩中了高行也的衣擺。腳底一滑竟又摔倒在他身上,高行也這次當真是被砸暈了,他只覺鼻梁和唇瓣一陣疼痛,緊接着眼前便黑了起來。
當他再次睜眼,眼前逐漸清明之時,便瞧見自己正以一個異常怪異的姿勢趴在一個女子身上。那雙含情的瑞鳳眼,眼底微微泛紅,鼻梁通紅看起來被砸得不輕。他沉默不語,片刻後,身下人意識不清醒地喚他:“陛下——”
他這是換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