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紫宸殿外月明星稀、秋風蕭瑟,一陣寒風吹過卷起樹梢有些焦黃的樹葉,在空中飛旋幾圈落在石板路上。巡防的侍衛已經又換了一班,姜忠幾人立在殿門口靜等吩咐,幾個小太監有些耐不住寂寞交頭接耳起來。
太監A:“師父,這方才到底是什麽情況,陛下明明在喊救命,為何咱們進去後陛下卻非但不處置那個貴人,師父反倒還要向那秋貴人賠罪?”
這宮裏一向是拜高踩低的,有些未曾承寵的妃嫔甚至還比不上禦前侍奉的宮人,平日裏見到他們禦前的人,無一不是巴結奉承。今日這秋貴人好大的威風,當着陛下的面都敢給師父下眼藥。
小林子揚了揚下巴,擡手朝他敲了一個腦瓜,心直口快地道:“那還用問?陛下是什麽人?那是天底下最尊貴的男人!陛下想做什麽事還用得着你來質疑?況且......”
小林子小心地瞧了一眼自家師父,見姜忠并無太大反應,只是垂眸盯着手裏的拂塵。于是便大膽起來,道:“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雖說咱們是去了根的人,但這屋裏方才發生了什麽事,你當真是半點都不知?”
一旁的小太監恍然大悟,心道,原來竟是這樣,陛下方才是在和貴人玩情趣。還被他們幾人給打攪,沒當場發落他們依然是十分開恩了,自己當真是個蠢豬,在陛下身邊侍奉這麽久,這點事都不明白。
太監A:“陛下可從未真的寵幸過哪個妃嫔,這敬事方的本子可都是記着呢。這秋貴人當真是好福氣,竟能得了陛下的龍眼。只是咱們今日将這秋貴人綁了來,雖說是陛下的吩咐,可若是這秋貴人日後得了寵記恨上咱們,那可如何是好?”
小林子見他愁眉苦臉的表情,忍不住白了一眼,白淨的娃娃臉被他硬擠出一絲奸笑。原本不開口時看着異常乖巧的模樣瞬間無影無蹤,他尖着嗓子對那小太監道:“你既然知道是陛下的吩咐,那還擔心什麽?咱們陛下一向不近女色。
即便是這秋貴人運氣好,一時承寵,這君恩如流水,匆匆不回頭。且看她一時風光無限,可到底花無百日紅,恐怕過不了多久,這宮裏又要多一個傷春悲秋的娘娘喽。”
姜忠斜着眼看着自己的蠢徒弟,沉默不語,見他一時嘚瑟絲毫不知收料。便一腳踹了過去,将小林子踹了個大馬趴。那小林子被踹也不惱,只‘哎喲’一聲,回頭見是自家師父,臉上又重新挂起了讨好的笑容,手腳麻利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撣了撣身上的灰塵,這才不緊不慢地朝姜忠行禮,“師父,徒弟多嘴,自罰十個嘴巴。”
說着便一臉笑嘻嘻地伸手,作勢要朝自己臉上去抽,只手掌還未碰到臉。便又被姜忠打斷道:“行了,日後主子們的事少議論,陛下慈悲這才免了方才的沖撞。若是陛下聽見你方才這番話,別說秋貴人會不會記恨你,只陛下聽見了你這腦袋便保不住了。
陛下的女人你也敢随意議論,想來是咱家這幾日沒細心關照你們,你們幾個皮猴子身上癢癢了,什麽話都敢說,什麽事都敢幹!”
雖說斥責了一番,可姜忠到底并未真正放在心上,他眼睛瞪着幾個小太監,耳朵卻時刻關注着殿內的聲音。心中不免有些納悶兒,這都過去一個半時辰了,陛下還未叫水。
雖說陛下這頭次開葷,難免有些放縱,可這縱欲傷身這秋貴人也不知道勸着點。今日陛下還受了傷,也不知行房時是否碰到了傷口,若是傷口惡化可如何是好。
Advertisement
只是雖然他心中如此焦急,但也并不敢再進去打擾,他深知自己只有這一顆腦袋,若是一個弄不好人頭落地,身邊的小太監們還沒教導出來,到時候哪還有像他這麽貼心的來伺候陛下。
秋風飒起,姜忠雙手交疊藏在衣袖,擡頭只見天空中不知何時起飄過來一大片烏雲。将那白鳳凰胸脯似的月亮遮了個幹淨,連同那零零散散的星子,也是一顆都瞧不見了。
姜忠心想,祖宗規矩不能忘,食不過三,睡覺最晚不得超過醜時必須入睡。他瞧了瞧殿內,屋內靜悄悄地一時也摸不準裏面是個什麽情況。只是陛下寅時便要起身,若再不睡,第二日上朝怕是會沒精神。
于是便鬥膽靠近殿門,詢問道:“陛下快到醜時了,您該歇息了,可要叫水?”
屋內秋明月愣了愣,轉頭看了眼高行也,疑惑道:“叫水?叫什麽水啊,這屋裏不是有水嗎?”
高行也翻了個白眼,不想理她,對着這張臉他生氣發火都像是拳頭砸在棉花上。一點都不解氣也就算了,對方也完全未曾放在心上,還要問他方才為什麽要做出那種舉動,也不知她是真蠢還是裝蠢。
秋明月當然知道叫水是什麽意思了,那麽多年的宮鬥劇可不是白看的,只是她剛立好了不懂規矩,大字不識一個的人設。且這麽多年身邊又沒有什麽姑姑教導,怎麽會知曉這房中之事,裝傻嘛簡單輕松,還省去了很多麻煩。
屋外姜忠遲遲得不到回複,硬着頭皮繼續道:“陛下......”
高行也一甩袖子,手肘支在大腿上,指腹輕柔着額角,道:“煩死了,讓他們閉嘴。”
這才什麽時候便要入睡,若換成別人高行也或許便可放心了,只一想到明日是秋明月替他上早朝,高行也便放不下心來。況且這會兒睡了再過兩個多時辰便又要醒,倘若這女人一覺醒來把他的叮囑都給忘記了怎麽是好。
于是便揚聲道:“陛下口渴,讓姜公公送些提神的茶來。”
秋明月:??????
好家夥,這是今天晚上不打算睡了對吧?這皇位可真是個催命的玩意兒,怪不得歷代皇帝很少有長壽的。想她以往看過的影視劇,皇帝要麽是累死的,或是縱欲而亡,或是被人滅了國,很少有活得久的。
這狗皇帝每天勤政,竟然精神頭還這麽好,難道是外表不顯實則內裏虛空???怪不得這狗皇帝不怎麽進後宮呢,想來定是怕自己力不從心被人嫌棄,這才努力用工作遮掩自己不行的事實。
啧——
不知為何高行也總覺得秋明月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三分同情、四分好奇、三分幸災樂禍。雖然不明其中的緣由,可不妨礙高行也想要将她的頭給擰下來。
從他接觸這女人開始到現在,但凡她心裏對自己有些想法,那定然不是什麽好事。雖不知為何他這會兒聽不到她心裏在想什麽,可有種直覺告訴高行也,這事兒吧他不能好奇,不然會被這人給氣死。
姜忠一行人手捧杯盤魚貫而入,将茶杯捧到兩人手邊,另送了些點心擱置在一旁的紫檀幾桌上。高行也接過茶抿了一口,滿口的茶香在口中四溢,比之在秋明月的潇湘閣中喝的茶不知好了多少倍。
秋明月見他一臉享受的神色,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吐槽道,【不就喝了個茶嗎,跟升仙了似的,有什麽好喝的。】
說罷也接過茶杯來,将茶一飲而盡,發出一聲解渴的喟嘆。一旁的姜忠見狀眼皮動了一下,竟也沒說什麽,只覺陛下今日有些奇怪,許是方才累着了的緣故。
倒是高行也看出了姜忠一閃而過的疑惑,不露痕跡地碰了碰秋明月,目光暗示她注意姜忠。秋明月點點頭,表示自己懂了,轉頭道:“你們都退下吧,朕和秋貴人準備就寝了。”
姜忠愣了一下,半疑惑半試探地問道:“那奴才送秋貴人回潇湘閣,這更深露重的貴人也是該早些回去歇息了。”
秋明月皺了皺眉,看向高行也,心道,【這什麽意思,我不都說了要和‘秋貴人’一起安歇嗎,為什麽聽姜公公的意思,像是要把陛下送走的樣子。】
高行也不慌不忙地将手按在秋明月的手背上,指腹輕輕摩挲着,一面神情自然地對姜忠道:“姜公公早些歇着吧,陛下說要留我在此處歇息,不必在此處候着了。陛下好奇我們平江的人文事物,一心想了解一二,便想多留我在此處。”
姜忠瞧了一眼秋明月,見她無甚反應,心中猶豫了一會兒仍舊道:“這祖宗規矩,妃嫔侍寝後是要被送回去的,除皇後外,其他人不得在紫宸殿安歇,陛下想必是忘記了。”
秋明月頓時了然,她雖然也不想陪着高行也熬夜,可是她現在是皇帝且身邊潛伏着要暗殺她的刺客。這她怎麽可能會放高行也回去高枕無憂,當然是陪着她一起擔驚受怕,畢竟兩人現在是福禍與共的關系,要死一起死。
于是便揮了揮衣袖,學着高行也的模樣,神色冷淡地道:“你是要教朕做事?”
不得不說,這裝逼的語氣和臺詞果真是像極了高行也,姜忠吓得立刻跪地俯身道:“奴才該死,不該僭越,只是陛下今日才受了傷,不得過于勞累。這侍寝一事宜遲不宜早,易少不宜多。”
天吶......這些人都在想什麽呢,秋明月翻了個白眼,他們剛才什麽都沒做好嘛。這誰家妖精打架像他們這樣,雙膝而對談論國家大事的,他們明明就是在上私教課,這些人也不知看到了之前那一幕想歪了多少。
秋明月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眉頭微皺,面色不勝煩擾,道:“你許是繼眼神不好後,連這耳力也不好起來,朕方才的話......”
話到此處一頓,秋明月面色一沉,桃花眼眯起,眸光閃過一絲寒光。姜忠只看了一眼便吓得身上暴起一層冷汗,手指忍不住顫抖,她滿意地‘哼’了一聲,道:“想來你是沒有聽清楚呢。”
姜忠吞了口口水,顫聲道:“奴才明白,這便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