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世慘死
陰風怒號,薄霧冥冥,豆大的雨點砸在明華妤的臉龐上,砸在她尚未結痂的傷疤上,涼的刺骨,痛的鑽心。
多日的渾噩被這冰涼的雨點砸的清醒了幾分,她睜開了雙眸,試圖在這磅礴大雨中看清眼前的事物,可看清的那一刻,她卻只有失望與苦笑。
是了,還是這裏。
自己又在期望着什麽呢?期望這是一場夢嗎?期望長姐沒有被奸人算計,期望她還活着,還會溫和地喚着自己妤兒;期望自己嫁的是個好夫君,期望與他相敬如賓,伉俪情深;期望表兄一家并未因自己而被滿門抄斬;還是期望柳新晴和明想容是一對菩薩心腸的善良母女?更或者,期望自己的父親,刑部尚書明恒,是個長腦子的父親,不會被那對母女蒙蔽?
期望終歸是期望啊,長姐被淩遲致死,死不瞑目。自己嫁了個薄情的夫君,夫妻六年皆是逢場作戲,如今更是将自己吊在這懸崖處,受盡風吹日曬已經算不得什麽了。他竟用銀勾生生勾住自己肩頭的血肉,她不能動一下更不敢動一下,銀勾一端連着枷鎖,一端連着她的血肉,只要她生出逃跑的念頭稍稍動那麽一下,剜心般的痛楚便會席卷全身。
渾身上下更是沒有一塊好處,鞭撻的傷痕,炮烙的傷痕布滿了全身,瞧着當真是觸目驚心,如今她還能剩下一口氣兒,連她自己都深感詫異。
若說這般懲處她的緣由,那便是她與淇奧王,白月琢淫亂後宮。
可事實卻并非如此,她不過喝了一盞茶,再醒來之時床榻旁烏泱泱的一群人,身旁沉睡着的淇奧王,足以讓她明白此事不過是他的夫君,那個九五之尊的一個計謀,一個一舉兩得的計謀。
不但除掉利用了六年的棋子,還除掉了可能會對自己皇位有所威脅的王爺,當真是心狠手辣啊!
不過想來也是,當年他的夫君,白知崇只是一個沒有實權的皇子,能成為今日的九五之尊,手段與隐忍都不是常人可比拟,如今做出這等事來,倒也算不得意料之外了。
當年白知崇欲要求娶自己之時,說盡了漂亮話,做盡了漂亮事,可如今他卻說皆是為了皇位,他從未真心待過自己,他心裏眼裏只有她的妹妹,明想容。
明想容,呵!
明華妤每每想到明想容,那從心口處迸發出來的恨意,就像一團熊熊烈火,将她的血肉點燃,燒盡她所有的理智!她恨不得将明想容千刀萬剮,将她淩遲致死!
奪她夫君,害她長姐,陷害表兄一門,替了明華妤地位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後。
明華妤有的,明想容一樣不少,一件不落,如數奪走,如今卻留她一條性命,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卑微的如同爛泥中的泥鳅,讓她在愧疚與絕望中仰視着明想容。
就在明華妤憶着往事之時,身後忽然傳來陣陣腳步聲,腳步聲不疾不徐,步子邁的極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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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在她身後大概七尺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随後便聽到一個冰冷的男聲響起,“将她放下來。”
“是,皇上。”
皇上?呵!
明華妤冷笑一聲,她倒是沒想到白知崇會親自來送她一程,她以為眼下的白知崇應當在與新後明想容巫山雲雨,颠鸾倒鳳呢。
明華妤的冷笑落在了白知崇的耳裏,惹得他不悅地蹙了蹙眉,面色亦是沉了幾分。
過來給明華妤解開枷鎖的侍衛動作極其粗魯,那銀勾可是勾在她的血肉裏啊,那侍衛竟想都不想便用力将銀勾拔了出來,巨大的痛意仿佛一把利刃,刺入她的肩頭,痛的她險些昏厥過去。
她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來,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與雨水混雜在一起。僅那一刻,她眼角一紅,巨大的心酸與委屈席卷心頭。
是了,剜心般的痛楚在這些白知崇的走狗眼裏自然是一文不值的。
兩個侍衛架着明華妤走到白知崇的面前,她經歷方才那般的痛意,眼下早已渾身無力,連擡頭看一眼白知崇的力氣都沒有。
自然了,便是有,她也不想多看這個負心漢一眼。
“你恨朕嗎?”白知崇的聲音在她頭頂處響起,許是明華妤痛到連耳朵都不好使了,不然怎麽會在白知崇的話音裏聽到一絲哽咽呢?
明華妤聞言當即笑出了聲,她擡起頭看向身前身着一襲明黃色長袍的男子,男子容貌生的端莊俊朗,可眉眼間卻泛着絲絲狠戾,仿佛一把上好的寶劍,美則美矣,可寒光乍現間,便刺入心口處。
“你明知長姐是被人陷害,還是下令将她淩遲處死。你明知表兄一門是被人陷害頂罪,你還是下旨抄斬滿門。你明知明想容處處暗算我,置我于死地,你還是傾心于她,認為她才是無辜的。你當初求娶我之時,發過毒誓,若是負了我,不得好死,如今不也還是負了我?”
“為了除掉我,迷暈了我與白月琢丢到一張床上,以此給我扣上一個蕩婦的罪名。”明華妤一字一頓地說道,她每說一個字,每言一句話,她的語氣中就添上一分恨意與殺意,那份恨意與殺意湧上她的眼底,宛如殷紅的鮮血,汩汩地流向萬劫不複的深淵。
“我為了你的皇位,我受盡屈辱,幾次命懸一線,最後的下場便是如此。你竟還來問我,問我恨不恨你?白知崇,你說我恨不恨你!”
明華妤厲聲質問道,聲音凄厲悲切宛如杜鵑哀啼,胸口因怒火燃燃劇烈的起伏着。她眼眶泛紅,淚水盈于眼眶中,若非動心,她又怎會淪落至此。
“将她丢下去吧。”回應明華妤這一腔激憤的,竟只是這般冰冷的話語,白知崇的語氣裏不摻雜一絲一毫的感情,夫妻六年他對明華妤竟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之情。
兩個侍衛得令,便架着明華妤走到了懸崖邊,手一松便将這條性命剝奪了,連一絲猶豫都沒有。
而明華妤竟是沒有哭喊亦沒有謾罵,更沒有求饒,她的雙眸死死地盯着白知崇,淩厲的目光裏又含了幾分倔強。她要記住這張臉,以免轉世忘了這個人,忘了殺了他。
明華妤被丢下了萬丈深淵那一刻,便死死抓住了懸崖下突出來的一塊岩石,她的确不會求饒,可并不代表她就放棄了生的希望,她恨的人還未死,她如何舍得死!
大雨愈來愈大,她擡頭望向懸崖處,竟看到白知崇在上面望着自己,看到挂在懸崖壁上的明華妤,他眉頭緊蹙,張了張嘴說了些什麽,可明華妤卻一個字都聽不到。
白知崇的面容漸漸隐在磅礴大雨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天地間都蒙上了一層灰暗。
忽然,她雙手死死扒着的岩石處,竟有幾分松動的跡象。經由大雨沖刷原本就要脫落的岩石,哪裏承受的住明華妤的身量,自然就加快了岩石的脫落。
“白知崇,你不得好死!若有來生,我定要将你千刀萬剮!”明華妤忽然用盡渾身力氣厲聲喊道,聲音凄厲于山谷間久久回蕩不肯消散。随即懸崖上的岩石一松,她便随着那塊岩石一同墜下萬丈深淵。
而墜下的那一刻,她想着,倘若老天爺開了眼,瞧見她這悲戚的一生,給她來世,她一定要加倍償還明想容!
那些害過她的,她一個都不會放過,血債血償,她會讓那些奸人一個個臣服她的腳下,哭嚎着求她。
若有來世,無關情愛,她只要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