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為什麽沒有死掉呢
為什麽沒有死掉呢
55，周四。
上周考的二模成績出來了，夏暖想起上次方苡藍說自己沒發揮好，想去問問她怎麽樣，去到她的教室才知道她今天請假沒來上課。
學校不讓帶手機，但是老師辦公室有電話可以打。不過夏暖想，應該沒什麽大事，而且小藍如果考得不好，自己提起來反而影響她的心情。
這件事很快就被夏暖抛諸腦後。
53，周六。
夏暖收拾好東西去找方苡藍，才知道從周四那天起，方苡藍就沒有來學校。
她覺得心裏有些堵得慌，莫名其妙的，有些難受。
回到小區，單元樓前面，幾個上了年紀的人在聊些什麽。
夏暖想沉默着走過去，但是卻耐不住已經被人看到。
她禮貌的問候了一聲，轉身離開。
可能是她太冷漠，并不喜歡這樣的客套，這些浮于表面的東西，讓她覺得虛僞極了。
她也曾聽過這些婦人閑時聊天的內容，除去些家長裏短，全是別人家的醜事。這家兒子不孝順，那家媳婦兒不賢惠，盡是一些無意義的瑣事。
夏暖幼時還能聽一聽，從大人的眼裏看世界，後來她只覺得這些人全都是醜陋的騙子。
她們上一秒在背後說着那人的惡言，下一秒又如同親密的好友彼此說笑，互相贈送着些小玩意兒，然後又一起對其他人評頭論足。
這表象上的平和意外的很穩固，讓夏暖懷疑這種關系是否從上一代開始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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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上延展，上一代的上一代，上一代的上一代的上一代，這樣的景象是何時開始的呢？
那下一代是否也會延續，我們這一代經歷歲月洗禮後是否也會變成這幅模樣？
人的靈魂真的不能在這經久不衰的惡俗人性中得到洗滌和升華嗎？
人的劣根性在緩慢腐朽，而在這腐朽中劣者更劣，俗人也被劣者緩慢逼至劣性戰勝理智。
這些人戴着一層又一層的面具，如同演着川劇的戲子演繹着自己的人生，扭頭就是另外一張臉。時間久了，或許連他們自己也忘了自己從前是什麽模樣。
真是虛僞啊！
夏暖覺得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自己也是如此，你看，她剛剛還笑着跟那群她在心裏厭棄的人打着招呼。
她也不過如此，同樣做着虛僞且令人作嘔的事。
回到家裏，夏暖覺得家裏氣氛也不對。素姨一直在嘆氣，父親也不說話。
雖然他本來就話少，但是夏暖對于情緒變化很敏感，和父親生活這麽多年，她能看出父親此刻心情不佳，甚至有些沉郁。
夏暖決定選擇性忽視這怪異的感覺，她現在有些期待見到徐高陽，不想被家裏的瑣事絆住了腳，破壞自己稍有些愉悅的心情。
她猶豫着歇會再出去，還是現在就出門，還沒做好決定就被素姨敲開了房門。
人的一生會經受很多苦難，但我們生在一個和平年代，先人的努力為我們贏得了眼下平靜的生活。
夏暖原以為自己會和無數普通人一樣，經歷些掀不起大浪的挫折，然後平淡過完這一生。她的世界裏最大的變故大約會是她自己，她一直這麽以為的。
只是眼下，夏暖有些遲鈍的反應不過來，有些疑惑和無措。
和她想象中……有了好大的偏差。
方叔叔不在家，夏暖想笑着和林阿姨打聲招呼，可是看見林姨的臉色，聽着她喑啞虛弱的聲音，夏暖怎麽都笑不出來。
她那一貫維持着平和微笑的面具似乎僵住了。
林姨細細碎碎說着些什麽，夏暖覺得自己有些發暈，從素姨開口讓她來看方苡藍的時候，她就有些發暈了。
身邊的人明明在說話，她也在聽，只是所有的聲音進了耳朵好像全都消失不見了，讓她根本就反應不過來她們在說什麽。
林姨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坐在沙發上哽咽着。夏暖來到方苡藍門前，僵硬的擡起手去敲門，她在飛速思考着等會該說什麽話，可是好像說什麽都不對。
還沒等她想好，她的手已經伸向門把手擰了下去。
門并沒有鎖。
房間裏和夏暖從前無數次進來時的樣子一樣，下午的光透過窗簾，照進這間房子裏時已經變得昏暗了。夏暖看見方苡藍坐在地上靠着床，抱着自己縮在一塊兒很小的地方。
走進來關上房門，夏暖繞過床走到她身旁蹲下。
“……小藍？”夏暖很小聲的喊她，這寂靜的只隐約能聽見客廳哭聲的氣氛，讓她有些害怕自己聲音大一些會吓到她。
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回應，夏暖嗓子有些不舒服，想順一順嗓子卻又怕在這寂靜的環境裏太突兀，只能用有些怪異的嗓音再次開口：“小藍，你說說話。”
像從前一樣，活潑鬧騰的、活力四射的，不管說什麽都好，就是別這麽沉默……
外間的哭聲消失了，夏暖聽見擺在桌上的鐘滴答滴答一秒一秒往前走。腳有些蹲麻了，夏暖幹脆坐了下來。
“小藍……”
漫長的沉默讓夏暖覺得方以藍不會開口說話了，她覺得很無力，這一刻該做些什麽，又該說些什麽呢？她說些什麽好呢？她說什麽才會讓方苡藍不那麽痛苦呢？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林姨敲門喊兩個人吃飯。
夏暖進來房間之前，林姨說小藍這兩天都沒有好好吃過飯，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她看着自始至終低着頭沒有任何反應的人，眼睛泛酸。
“小藍，吃點東西好不好？我把飯端進來，我們一起吃好不好？”
等了許久沒有等到回應，她站起來想要出去端飯，起來的那一瞬間，大腿上傳來的酸麻感讓她的動作變得有些遲緩。
離開床邊走向門口，她聽見身後傳來難聽嘶啞的聲音。
“為什麽沒有死掉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