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生病
第34章 生病
一連幾日, 紀衣容都在庭院裏抄書,風花雪月,身側有心上人相伴, 好不快哉,除了吃食上清貧些,日子好似回到了從前那般。
但她心裏無比的清楚,一切都不同了,縱使事實變遷, 幸好阿玉還在她身邊。
一擡頭就能看到阿玉白玉般的側臉, 如有了定心丸一般, 紀衣容對這樣的日子感到心安。
抄書抄累了時,擡眸看一眼宿玉,瞬間疲憊一掃而空, 心中安寧,她又繼續奮筆疾書來。
似乎宿玉比千金難求的靈丹妙藥還要管用。
每當這時, 宿玉都會忍俊不禁的抿嘴一笑, 如清輝灑滿紀衣容內心的每一個角落, 庭院裏其樂融融一片。
——
這日,宿玉如往常一般睜開眼, 偏頭,卻看到了紀衣容安靜的睡顏, 她雙眸緊閉, 眉宇間有着愁緒, 輕薄的唇緊抿着,想來她這段時間累壞了。
前幾日, 這個時間,她早已經起來了, 難得今日她還在睡,宿玉想着,那便讓她多睡一會吧。
宿玉靜靜的看了片刻她的睡顏,腦海中閃過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像夢一般,卻又是真實發生過的。
目光落在她出色的臉上,一時間,宿玉心中感慨良多,何其有幸,能得她另眼相看。
何其有幸,滿身污穢的自己能遇到她。
宿玉收回目光,動作放輕,小心的起身,生怕發出一點點動靜而吵醒了她。
還好,直至他關上門,紀衣容都還在睡,他放松的呼了口氣,幸好沒吵醒她。
宿玉找到竹青,從懷裏掏出幾串錢,遞給他,“她也累了好幾日了,今日買點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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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紀衣容那日發現以後,他們已經吃了很久的糠菜了,也該吃點肉了。
竹青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接過,“是。”
宿玉一個人坐在院中,感受着冬日裏難得的暖陽,下過雪後,天氣又冷了一度,這暖呼呼的陽光正好。
眼看着日頭都到正午了,紀衣容卻還沒有出來,他發現了一絲不對勁,他表情冷峻着,立即起身,朝屋內走去。
宿玉匆匆來到床邊,紀衣容仍在睡,只是面上有幾絲不正常的紅,他眼中立即浮現出擔憂。
他伸手去探她的額頭,入手一片火熱,果然是如他所想的那般,發熱了。
宿玉立即自責起來,都怪他,是他疏忽大意了,他起身時就該看一看的,若是他早些發現,也不會讓她如此嚴重。
他起身時,她的面色都還是正常的,這才疏忽大意了。
他不再耽擱,立即轉身,準備去請大夫。
走出一半,他又想起,身上的錢已經全給竹青拿去買肉了,一時間又有些懊惱,早知道這錢就該省下來的。
眼下,紀衣容正發熱不醒,他也顧不得她醒來後會生氣了,匆匆拿出自己的最後幾件飾品,打算先拿去典當。
他小跑着出了庭院,來到典當行,典當行了人不多,很快就輪到了他。
因着憂心着紀衣容,怕自己回去晚了,耽誤了她的病情,縱然知道典當行給的價格低了些,他也沒與之周旋,匆匆拿了錢,便立即奔向醫館。
醫館裏,他找到大夫說明情況,年邁的老大夫一聽,眼中出現急色,“這可拖不得。”
便匆匆喚人拿來藥箱,跟着宿玉往庭院去。
大夫剛才的那句話,更是讓宿玉焦急萬分,心中又怕又亂,如找不到路的螞蟻,急的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所幸路途不遠,兩人很快回到庭院,宿玉肩上挂着老大夫的藥箱,他引領着老大夫進屋,神情焦急,“大夫,你快給她看看。”
老大夫表情嚴峻着,将手搭在了紀衣容的脈搏上,邊看邊不住的搖頭。
宿玉唇緊抿成一條直線,雙手緊攥成拳,眼眸擔憂的看着床上安睡的人,他想開口問問大夫如何了,卻又怕自己開口反而打擾了大夫看病。
遂只敢擔憂的站在一邊,一句話也不敢問。
終于老大夫收了手,宿玉激動的看着他,“大夫,她如何了,何時能醒。”
老大夫搖搖頭,給他開了藥方,“若喝了藥後,明日還不見醒,只怕是兇多吉少。”
又補充道,“老夫能力有限,公子可以去請醫術更高明的大夫瞧瞧。”
宿玉眼前一黑,一顆心徹底落入谷地,他用力咬着下唇,眼中有些不可置信,怎會如此,她昨日明明還好好的。
不過是一夜之間,為何要讓他面對如此噩耗。
“謝謝大夫。”宿玉強打起精神,向老大夫道了謝,又送他出了庭院。
宿玉始終不想面對如此噩耗,他安慰自己,紀衣容只是睡着了,很快她就會醒的。
心中縱使是如此想着,眼角卻見一滴晶瑩的淚珠滑落。
連上蒼也不同意,他和她在一起嗎,如今能請來更高明大夫的只有紀府。
宿玉眼中茫然一片,心中滿目瘡痍,他擡頭看天,面色蒼白,他該如何是好?
宿玉抹了眼角的淚,衣容一定會醒的。
他立即馬不停蹄的去煎藥。
藥很快煎好,宿玉端着黑乎乎的藥來到床前,目露擔憂的看着紀衣容,有千言萬語想與她說,可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緩緩在床邊坐下,用瓷勺舀了一勺藥,黑乎乎的藥苦味逼人,他面不改色的輕輕吹了吹,待藥涼了,他慢慢喂入紀衣容口中。
高熱早已讓紀衣容沒了意識,只見她雙頰酡紅,如喝醉了酒般,這藥如何喂的進去。
黑乎乎的藥汁,順着她的唇角而流下,宿玉手忙腳亂的為她擦幹淨。
緊繃的神經,終于在這一刻崩潰,他無助的哀求着,“衣容喝藥好不好,只有喝了藥你才會早些醒來。”
宿玉無助的趴在她身上,無聲落淚,“衣容,我好想你,醒來,好不好。”
哭了好一會,發洩完了心中的害怕情緒,他這才重新端起藥碗。
碗中的藥,早已涼了,可這藥還是一點都喂不進去,宿玉看着她被藥汁沾染的紅潤的唇,心中有了想法。
他俯身,對着她深情說道,“衣容,可要快些醒來啊。”
随後,自己仰頭喝了一口藥,俯身對上紀衣容的唇,唇瓣微張,苦澀的藥汁緩緩流入她口中。
見有效,宿玉甚是歡喜,他幾次如此反複,終于将一整碗黑乎乎的藥汁喂下。
他口中滿是藥汁苦澀的味道,唇瓣上也沾染了藥汁,他也渾然不在乎,只是癡癡地看着安睡的紀衣容,“一定要醒來啊。”
不知是祈禱,還是哀求,亦或者都有。
他守在床邊,緊緊抓着紀衣容的手,一步也不離,想盡一切辦法為她将溫,卻收效甚微。
晚間,他再次如法炮制的為她喝了藥。
過了會,他再次伸手去探她額頭,這次終于有了些許效果,她身上的溫度似乎沒那麽燙了。
宿玉緊提了一天的心,終于能有片刻的放松,溫度在降了,衣容明天就能醒了。
因為不放心紀衣容,怕她夜間有什麽意外,宿玉是趴在床邊睡的。
夜間,他感到手下一片火熱,整個人被這高溫燙醒,他手忙腳亂的摸了摸她的額頭,溫度越來越燙了。
一瞬間,宿玉手腳發涼,面如死灰,怎會如此?
明明睡前溫度都降下去了,怎又突然高熱起來了。
感受着手下燙人的溫度,宿玉眼中一片哀傷,他知道,自己別無選擇了。
天亮,他必須去求紀家,而紀家會提出什麽樣的要求,他已經猜到了。
宿玉瞬間失了力跌倒在地,他無力的閉上了眼睛,上天還是不願意讓他幸福。
他苦澀一笑,藥苦與不過如此。
終究,他還是得不到幸福嗎?
昏黃燭火下,宿玉一般般的描繪着她的眉眼,想将她的一颦一笑深深的印到腦海裏。
宿玉無力的趴在她身上,眼角劃落的淚濕透了她的衣服,他失神的喃喃自語,“衣容,你說為什麽?”
為什麽我注定漂泊無依,我只是想有人愛,想要個港灣,卻從未實現過。
似乎他的人生就該是漂泊無依的,可他自問不是什麽惡毒之人,上天為何要如此對他?
“衣容,你知道嗎,我……”
“……”
宿玉就這樣趴在她身上,說了一晚上的話,即使是嗓子啞了,也不願停歇,因為他知道,過了今晚,再沒有機會了。
終于,在他孜孜不倦的聲音裏,黑夜退去,迎來了光明。
他失神的看着窗外的白光,面上苦澀而又空落,“衣容,天亮了。”
“以後,你會忘記我嗎?”
“一定會的吧,畢竟我一點都不好,又怎會值得你留戀。”
宿玉眼中灰敗,“也不知道衣容以後會娶那家男子,那男子一定家世清白,不像我,似浮萍,還淪落風塵。”
“衣容,可不可以不要忘了我。”
最後一句,他是哭着說的,眼淚落到唇上,是鹹的,一如他苦澀的內心。
他說的很輕,生怕她聽到,畢竟那只是自己的奢求。
說完最後一句,他起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海枯石爛不過如此。
宿玉擦幹臉上的淚,将所有苦澀盡數吞下,他轉身離開。
以為會是苦難過去,光明來臨,卻不想只是命運的一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