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刺客和武林盟主他兒子(四)
刺客和武林盟主他兒子(四)
汾陵城地處南方,風物秀致,城內有一條舉國聞名的花街,花街出過兩名舉國聞名的花魁。其中一名便是荀芳閣的名妓宋師師,宋師師當年一曲《鳳求凰》曾引得鳳凰真身從天而降,盤桓眷戀,百鳥朝鳳之奇觀引得天子也為之稱嘆。另一位名妓陳芙臣則是樓心月之人,陳芙臣的舞當天下一絕,據聞曾被皇宮內廷暗中傳喚,為的是排練太皇太後八十大壽壽辰上的一支舞曲。
“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樓心月……一個妓館也取這麽風雅的名字,真不怕辱沒了古人文士。”一進樓心月的側門,憋了一路的婧兒終于忍不住嘀咕。
湘衣女子本走在前頭引路,此時聽見了,頭也不回地說:“姑娘此言差矣,有道是‘自古才子多風流’,詩詞文賦與情懷是密不可分的,怎能只拘泥于騷人墨客?如若有吟詩作對附庸風雅的情懷,縱使是妓館,又有何沾不得詩詞的?”
婧兒被堵得啞口無言,她本就看這個女子不爽,不由有些惱羞成怒,拔高聲音:“你……”
清風看了眼與那湘衣女子并肩走在前頭的蘇邑,拉了拉婧兒袖子,小聲道:“行了,你少說幾句,免得又惹得公子不快。”
一提到公子,婧兒頓時氣焰全收,她咬着唇,不甘不願地把頭瞥到一邊。
潇/湘閣建在樓心月的後/庭,四面環水,僅有一曲折回廊與外界相連。閣內候着一名年輕公子,青絲散落,身着紅衣,衣襟大敞,神情慵懶中流露出幾絲不羁。男子少有穿紅衣的,他卻将一襲紅衣穿出了別樣的風華。下人将四周的窗戶全部推開,清風徐徐而來,吹得屋中香爐中的檀香四散。
“在下蘇邑,不知閣下高姓大名?”
對方微微一笑,怡然道:“早就聽聞踏雪公子才識過人,就算在下不說,公子也已經猜到了吧?”
蘇邑想了想,垂眸凝視着香爐,輕笑道:“南有長歌,鬼神不愁。閣下可是長歌門門主?”
“南有長歌,鬼神不愁;北有篬虞,小兒無憂。少盟主果然一猜即中。”
“素聞長歌門主神秘莫測,喜着紅衣,蘇某能猜出也并非偶然。只是不知門主今日找蘇某前來,有何要事?”
“确實有事,不過你且等等,”門主側耳聽了聽,然後笑道,“來了。”
“何人?”
然而很快,蘇邑不用門主回答就知道是何人了,只見門被推開,一名玄衣男子緩步走了進來,他身後跟着兩名女子也着湘色衣裙,最令人震驚的是,她們的臉竟然均與方才引蘇邑前來的那名湘衣女子長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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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女子走進後與另一名站在一起,三位女子整齊地站在門主身後,連頭顱低垂的角度都毫無偏差,仿佛從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湘色衣裙襯得閣主一身紅衣更加妖冶,仿佛滲了血,十分詭谲。
蘇邑臉色微變,眉峰輕蹙,看向才進來的那名男子,“你怎麽在這裏?”
“自然是你教我來的。我發現了地圖,他們的人發現了我,而我打不過她們。”楊榆沖他一笑,早有侍女添了一份桌椅,楊榆便在其上悠哉地坐下了,一副既來之則安之的模樣。
蘇邑垂眸沉吟少頃,摩挲着腰間折扇,溫文爾雅地笑道:“門主,這是怎麽回事?”
“我安排紅衣在樓心月潛伏,故意接近柳子長,就為了得到地圖,不想半個時辰前紅衣發現這位兄臺在秀園鬼鬼祟祟,于是捉了來,也不曾拷問,這位兄臺自己就把公子給供出來了。”門主說到這裏輕輕擡了擡手,侍立在他身後的一名湘衣女子立刻端起茶壺,挨個給幾人斟茶,“三百年前紅雨落,一十四年風波起。聽聞踏雪公子這兩年來一直也在找尋地圖的下落,想必公子也是知曉三百年前所發生之事了?”
“自然,我也是偶然聽人說起過,三百年前魔道曾出過一名天縱奇才,名為聃淺,他将一身武功修至出神入化,後來越發貪婪,開始追求長生。只是他手段殘忍,竟想用幼子生命為自己續命,據說他曾抓獲一百九十九名未及冠的少年,砍去他們頭顱,将鮮血放滿整整一池,吸取精血延長壽命。此舉自然引起武林公憤,所有正道聯合起來讨伐聃淺,卻又因忌憚聃淺的武功而采取車輪戰術。整整十個晝夜,聃淺不停不歇地與一衆武林正道的高手過招,一共殺死三百一十二名武林高手,最後終于精疲力盡,被逼至懸崖邊,縱身一躍,就此結束這段腥風血雨。”
蘇邑說完,門主垂眸呷了一口茶,薄唇邊若有似無地溢出一抹譏笑:“三百年前此事發生後便成為武林禁忌,如今已經鮮有人知,公子居然偶然一聽就能聽人将前因後果完全說清,可真是好運氣。”
蘇邑笑笑,不為所動。
“那公子又可知十四年前所發生之事?”
十四年前發生的事并非禁忌,武林中無人不知,蘇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十四年前,□□古墓派的守墓人在中原為非作歹,武林正道聯盟,推舉家父為盟主,一舉鏟除古墓派,為武林除害。”
“為武林除害,為武林除害?!哈哈哈,居然說是為武林除害!”門主忽然大笑了起來,形似癫狂,清風與婧兒見此警惕地将手搭在武器上。蘇邑看了他們一眼,微不可察地搖搖頭,他們這才松了開。
門主笑完,一臉厲色地盯着蘇邑:“少盟主可知,十四年前武林盟對守墓人斬盡殺絕,才是真正為武林埋下禍根!”
“我知道……”蘇邑擡起頭看着他,一雙琉璃般通透的眼仿佛可以看透所有的事,他輕聲說,“這件事是武林盟對不起守墓人。”
“你知道?”門主冷笑一聲,“你說你知道?你知道什麽?!”
“我知道,守墓人守的古墓,裏面埋的不是別人,正是當年掀起血雨腥風的魔頭,聃淺……我還知道,十四年前青雲山莊陷害守墓人,設計讓武林正道結盟錯殺無辜,後柳家就一直千方百計地尋找古墓所在。”蘇邑頓了頓,垂眸道,“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搶在他們前面找到古墓。”
“你找古墓,也是為了裏面那樣東西?”
“是,想必門主也是吧?”
“青雲山莊是聃淺傳人,他們要那樣東西我可以理解,你要那樣東西又有何用?”
蘇邑微微一笑,淡然沉靜地道:“江湖不可再掀血雨腥風,我要找到它,然後毀了它。”
此話一出,門主神情恍惚,半晌未能回神,他怔然地攤開手心,只見手掌肌膚十分瑩潤,宛如玉石,而手掌中央則有一紅點,從掌心滲出,宛若一點朱砂,妖冶異常。
門主凝視着手心朱砂,眼神中竟有了一縷無可奈何的悲怆,他恻然道:“時間不多了。”
同時在樓心月中,一間隐秘的院子裏,兩名中年男子相對而坐,其中略年長的一位問道:“二弟,東西可曾拿到了?”
“自然,就在剛才,禦魔教人果然按照約定的時間去了秀園,我把地圖藏在了秀園的密室裏,等無顏侄女過來後就能出發了。只是沒想到這群人雖然兇殘野蠻,卻還算講信用。”
“沒有柳家人的血,他們就算有地圖也沒用,還不如還給我們,等找到古墓後大家一起共享裏面的東西。”
“不過大哥,裏面的那個東西……可是真的?”
“自然,不然那群守墓人能為了守住古墓,在自己的血中下蠱?除了那樣東西,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能讓他們抛棄一切,在關外崖底一守就是三百年。三百年來,子子孫孫,從未有一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