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五飍川上的飍魂齋中一代接着一代在這裏守着五飍川,維持秩序,歷經風雨,房子已經多了許多歲月痕跡。
今日在飍魂齋樓下一直徘徊着個人。
早春天氣,山上溫度依舊低。
“那個小夥子怎麽回事?”拿雲拎着外賣進來。
“昨晚就待這兒了,看到我就被吓跑了,現在又來了。”
拿雲驚訝:“昨晚就來了,這裏夜晚溫差挺大啊,還有這地兒,半夜他不怕嗎?”
“誰知道啊,我昨晚剛想去問問,人就跑了。”
拿雲突然道:“對了,我怎麽瞅着,他都不太正常啊,飍魂你覺得呢?”
“魂破損之相,命不久矣。”飍魂如實說。
“啊?”拿雲放下外賣,擡頭轉向窗外的那人。
約莫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只是看這面相,分明是将死之人,渾身都是被陰魂破損過的痕跡,并且是很長時間的那種相處。
“看出來了嗎?”飍魂問。
拿雲擺手說:“這麽遠哪裏看清,我近視眼好不好。”
“讓他進來。”
“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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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只五顏六色塑料感滿滿的水槍各種命令,拿雲心裏委屈。
男人很年輕,渾身哆嗦着進的屋,身上的衣物都是濕的,昨晚半夜下過雨,山裏的清晨早春還有霜,看他這模樣确實夠嗆。
在喝了一杯熱姜茶後,人才緩了過來。
拿雲開口:“弟弟,告訴我,你為什麽會出現在五飍川,貌似,你也不是安洲上的居民?”
“我不是安洲的,我是從南市來的。”
“南市,離這裏可真是很遠了。”
“是挺遠的。”
拿雲不說話,而是打量着這人,試圖從他身上看到拿雲所說的魂損之相,瞅了半天也沒瞅出個所以然,只能放棄。
“能知道你叫什麽嗎?”
“我姓廖,廖子琦。”
“名字好聽的,你來這裏,是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
“我要找一個叫白簌的女生,我跟她來了這裏,然後她就不見了。”
拿雲回:“你找人不應該來這裏,安洲街上有警局,要不要我開車送你過去?”
“不不不,不用,她,她不是人,”廖子琦被拿雲眼神一注視,人就發怵,“她是,是鬼。”
“飍魂齋我也是聽她提及過的,就是專門管這塊的,她不見了,我只能,來這兒了。”
拿雲面上依舊淡淡:“具體說說看吧。”
廖子琦說他要尋找一個叫白簌的女鬼,他說他從小就能看到這個女鬼,她一直陪着自己,一開始他很害怕,告訴了家裏人,家裏人請來了高人把她趕走。
“沒有過很久,我又能看見她,可她從始至終都沒有做出傷害過我的事情,只是默默陪着我,在學校被欺負的時候她都會幫我。”
拿雲半疑惑道:“所以你愛上她了?”
廖子琦沒有否認:“是。”
“日久生情還是存在的,怪不着現在有那麽多的先婚後愛,她從你記事起出現,她陪了你十幾年,”拿雲手指抵着下巴,“不會她以為你是她前世的愛人?”
廖子琦臉色微微發白:“我做過夢,夢見我跟她曾經是戀人關系。”
“是她讓你來這裏的?”拿雲問。
“沒錯,夢裏她說我來這裏,就能跟她永遠在一起,我愛她,我不想失去她。”
廖子琦整個人變得激動起來,只可惜如今他的身體已經如強弩之末,一激動氣就快要喘不上,他扶着椅子扶手許久才把氣喘勻,身體比七八十歲的老人還要差。
“人鬼殊途,你不怕死?”拿雲問他。
廖子琦粲然一笑:“怕什麽,我家人都離世,徒留我一人在世上,現在我只有她了,做一對鬼鴛鴦也沒什麽不好。”
飍魂突然出沒,朝他額頭噗出來一道符,下一秒廖子琦人便沒有任何征兆地暈過去。
拿雲:“這什麽情況?”
“陰桃花。”飍魂說。
“啊?”拿雲詫異,“陰桃花,這玩意兒可是要命的呀。”
“沒錯,廖子琦從小被陰體纏身,能活到今日八字已經夠硬了,我們去查查看吧。”
“成。”
“不過,前提是,你得先把人整到醫院再說。”
拿雲:“……”
捏捏捏,又來了。
把廖子琦送到安洲的醫院後,拿雲乘坐時空車前往廖子琦出生地南城。
他的社會背景簡單,人際關系也不複雜。
他的家庭屬于普通工薪家庭,居住在環境還算不錯的小區,鄰裏關系不錯,從他們口中得知,廖子琦從小品學兼優,畢業後也有一份還不錯的工作,只是他卻一年比一年消瘦蒼白。
稍微打聽一些便得知,廖子琦身邊時常發生靈異事件,有小孩看到他便哭得非常兇,小孩子在三歲之前都能看到一些靈體,估計是看到白簌。
從小時起白簌便跟在廖子琦身邊,只有他能夠看到自己。
根據查詢回來的資料整理所知,幾年前,廖子琦的家人開始頻頻出事故死亡。
看着資料,拿雲有些忿忿:“廖子琦到底知不知道,他愛的那個女鬼把他家人全給克沒了?”
飍魂則說:“如今他這副模樣,就算知道,怕也晚了,白簌俨然只想要廖子琦陪她,完成冥婚。”
拿雲震驚住:“你說啥,冥婚?”
“就是你所想的那般。”飍魂應道。
“不是,确定這是愛情?”拿雲不可思議道,“誰能接受得了,這冥婚一聽就覺得陰嗖嗖的,太瘆人了吧這是。”
飍魂說:“現在在廖子琦的認知裏,白簌就是他的愛人,加上他現在人魂不穩,非常輕易被迷惑住,如果他不答應來這裏,或許,還能有生還的機會。”
“所以,他就必須死咯。”
沉默片刻後,飍魂最後只道:“這個只能說看他的造化了。”
“就這樣?”
“不然你覺得還會有怎麽樣?”
拿雲忍不住嘀咕:“我還以為你會有什麽方法能夠把他救到呢。”
緊接着,他又說道:“陰桃花這玩意真這麽可怕嗎?”
“是的。”
“如果我在夢裏夢到有女孩子約我,我答應了然後還去她說的地方找她了,我會不會死?”
聞言,飍魂開口:“她們不會招惹你。”
“啊,為什麽?”
“她們還想輪回,你對于她們來說,是煞。”
拿雲:“……”
回到飍魂齋,便見到大門口躺着個人。
走近一看,是一名年輕女孩,身上衣服還帶着血跡,手上也全是被尖銳石塊磨出的血口子,腳下的鞋子也磨破,看穿着,家庭條件不差,明明可以選擇代步工具上山,卻選擇步行。
見到躺在門口的女孩,飍魂麻了:“唉,又來了一個?”
女孩是因為低血糖昏倒。
身上除了肉眼可見的一些擦傷,并沒有其他嚴重的傷,都是走路途中滑倒被磨破的。
這些令幾人意外。
拿雲給女孩塞了一顆小糖丸,入口即化的那種,又給她喂了糖水,很快女孩便幽幽醒轉。
見到圍着她瞅一人一槍後,被吓得不輕。
“你們是……”
“這裏是飍魂齋,我們都是這兒的工作人員,我叫飍魂,是一只槍。”
拿雲:“……”
為了避免女孩再度被吓,拿雲自來熟介紹起來:“我叫拿雲,拿東西的拿,白雲的雲。”
女孩一雙眼睛驚恐地盯着半空中的飍魂槍:“它……它怎麽……”
“哦……”拿雲把飍魂扯下,“就類似機器人那種,我喜歡槍形狀,就特別定制的,現代科技嘛,不要害怕哈。”
飍魂:“額行吧,也可以這麽解釋,我比智能機器還要人性化,不用害怕。”
女孩臉上的恐懼漸漸緩下:“你好,我叫李姩。”
拿雲問:“你來這裏是為了找我們?”
李姩搖頭:“我是來找人的。”
拿雲直接說個名字:“廖子琦?”
李姩原本帶着虛弱的神色即刻恢複精神:“你們見過他?”
“嗯,你一個人來的五飍川,難道不怕嗎?”
“不怕,”雖然我從沒來過這裏,李姩從衣領裏拽出一塊玉佩,“可我有它,所以一路上我都沒有被什麽東西傷害,我能感覺得到它們。”
“你能感覺到它們?”拿雲有些好奇。
“是的,我看不見,可我能夠感知。”
拿雲看着李姩手中的玉佩,若有所思,下一秒突然提高聲貝:“如果我沒猜錯,這是,廖子琦給你的護身玉。”
李姩沒有否認:“沒錯,在我十八歲成年禮上他親自給我帶上的,他說一定不能摘下,所以一直到現在,我都戴着。”
飍魂忍不住問:“你就沒有問問他,為什麽不能摘下?”
“我相信他,他說的,我都信。”
拿雲說:“也因為你相信他,所以你才能活到今天。”
李姩一臉震驚:“你的意思就是說,我能安全來到這裏,都是因為這個玉佩?”
飍魂道:“是這幾年,因為在他身邊,有一個不确定因素,他在保護你。”
拿雲接過話:“沒錯,若是沒有這個,你肯定活不到今天,這麽看來白簌對廖子琦還真是執念太深,玉佩有他的氣息,所以一路給你保駕護航呢。”
只不過,這玉佩并非現世之物,是古時,頗有年份。
“執念太深,就是真的喜歡一個人了?”李姩提出疑惑,“是嗎?”
“我不覺得,若是兩情相悅,應該不算,若不是兩情相悅,你的前世今生,你的家人,你的愛人,都因為一個人的執念遇害,你還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對方的執念嗎?”
“我求求你們,幫我找找廖子琦,”李姩跪在拿雲跟前,“求求你們了,要多少錢都可以的。”
拿雲沒有給她回應,只問她:“你知道五飍川是什麽地方嗎?”
李姩若有所思道:“大概,是,是那些東西橫行之地。”
“所以你跟蹤廖子琦,不怕死的來了這裏?”
“我……”李姩眼眶即刻紅了,她哽咽道,“我就是怕他出什麽意外,沒有其他的想法。”
說到末尾,她的眼淚流了下來,哭的楚楚可憐,仿佛是打開了她的悲傷往事,眼淚就跟開了閥門的水龍頭一樣,停不住了,越哭越委屈,越哭越大聲。
不僅把拿雲驚住,更是把他吓住,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女孩子哭的如此大聲,眼淚還流的如此之多。
更主要還是因為,她哭的導火線是因為自己問話的語氣不太友善。
拿雲的臉色不太好,抿着唇不知該說什麽,他不知道怎麽安慰女生,畢竟在他成長環境裏,除了大大咧咧性格爽朗的高超和現在的飍魂,沒有碰到過像李姩這類型的女孩。
半晌,拿雲遞給手帕,聲音有些生硬:“抱歉,我沒有惡意,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情。”
李姩接過手帕,擡眼見拿雲這副模樣,突然噗嗤一聲笑了,這下又把人給整不會了。
拿雲心裏想着,不會是被刺激得精神有問題了吧?
這可如何是好?
“我沒事,我只是想到,子琦哥哥對我這麽好,我卻沒能幫到他,”李姩說,“我從小體質就不好,經常看到一些東西,這是我奶奶告訴我的,我沒有記憶了,長大一些看不見了但身體一直很差,直到遇到子琦哥哥,他比我大一點,他一直保護我的。”
說到末尾,李姩眼淚再度落下:“我知道他出事了。”
這時,座機電話突然響起,拿雲接下。
上一秒還客氣,下一秒就爆了:“你說什麽?”
“我給這麽多錢讓你看個人,就這?”
“趕緊給我調監控找找。”
挂掉電話,拿雲說:“廖子琦不見了。”
話音還沒落下,李姩人突然起身:“原來你們找到他了。”
“對,他有些不舒服,安排在安洲上的醫院,”拿雲解釋,“本想确認你是否會對他造成傷害,才沒有告知你,希望理解。”
“我理解的,我理解的,”李姩情緒有些激動,她擦拭掉臉上的淚花,盡可能穩住自己,“剛才你說,他現在不見了,是字面意思嗎?”
“當然是,他跑了。”
“我去找他。”
李姩說完就要沖出去,拿雲當即伸手把人攔住:“他被陰桃花影響,是去那人引導的地方了。”
“我了解過,她是想要他的命來的,”李姩滿臉惆悵,“我和他從小就認識,我也是第一個知道他身邊一直跟着一只女鬼。”
“你怕嗎?”拿雲問。
“怕,雖然我看不到她,但我可以感覺到她對我的惡意,”李姩實話說,“可是子琦哥哥喜歡上她了,所以我一直沒敢跟他說我喜歡他,即便那人是鬼,我也不想破壞,直到我看到他身上的鬼氣,夢到他會因那個女孩死。”
“所以你不能視若無睹了。”
“是,我要救他,我不知道那個女孩是怎麽死的,經歷過什麽,但她一直跟着子琦哥哥,我也想過是不是有什麽前世今生才讓她一直有着執念,然後就得知他跑來了這裏,我想,或許這裏有我想要知道的東西。”
“想不想看看你們以前的故事?”
李姩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想。”
時空車停在一處荒廢了的城池。
順着城牆以及城內建築留下來的痕跡,可以看出,這裏曾是一處繁華的城池,百姓安居樂業。
一轉眼。
破財城池恢複成往夕模樣。
當真與他們所想的一樣,男女老少,生活安逸。
随後突然閃到一處花燈街頭。
戴着面具的白簌在街頭不慎與顧溗,也就是如今的廖子琦相撞,面具掉落,兩人相遇。
白簌對顧溗一見鐘情,被他俊秀斯文的模樣徹底吸引住。
而當時的顧溗不過是路過此地,聽聞今夜有花燈便想着來此欣賞一番,沒成想與白簌偶遇,更沒想到自己被她一眼相中。
那時的顧溗所想的,只有上京趕考,高中後便迎娶他的青梅竹馬蕭姩兒,也就是如今的李姩。
白簌乃皇親國戚,身份顯貴,卻偏偏看上窮酸小子顧溗。
顧溗心中唯有蕭姩兒一人,始終如一,他十年寒窗,都是那個女孩陪伴左右,皇天不負有心人,顧溗高中,他放棄在京的高官厚祿,選擇回自己家鄉當一名小縣令,他只想與自己所愛之人相守一生。
只是顧溗沒有想到,任命書下來的同時,還有一道聖旨。
太後侄女白簌願意下嫁于他,與他在京完婚後便一同回鄉。
顧溗整個人懵了,不過他沒有猶豫便拒絕了婚事。
奈何皇帝賜婚,違抗聖令,只有死路一條。
顧溗被扣在京城,蕭姩兒風塵仆仆找來,兩人好不容易相聚,卻被白簌從中作梗。
即便顧溗告知她,自己此生只喜歡蕭姩兒一人,白簌卻不以為意道:“那又如何,自古以來,三妻四妾又不是不允許,我一向大方,我為正妻,納她為妾又如何。”
顧溗雙膝跪地,懇求道:“在下此生只傾心姩兒一人,還請白小姐能夠勸皇上收回成命。”
“她有什麽好的,能給你什麽,就是回窮鄉僻壤做一個窮酸縣令?”
“在下志向不大,一想為自己生長的家長奉獻一點力量,二是想與姩兒共度一生,自此別無他念。”
“若是我不同意呢?”
“那在下便以死明志。”
白簌瞪着始終面不改色陪着顧溗的蕭姩兒:“賤胚子就是賤胚子,上不得臺面。”
蕭姩兒盯着她:“白小姐身份顯貴,民女一開始以為您亦是有格局之人,不會為難我們普通老百姓,現在看來,是民女多心了,白小姐您以權壓人,逼迫他人的方法當真下作。”
白簌直接揮手給了蕭姩兒一耳光,只是這個耳光卻被跪在一旁的顧溗擋去。
“你真的不願接受我?”
“在下與白小姐身份懸殊。”
“身份懸殊?”白簌冷笑,“我喜歡你,你難道感受不出來嗎?”
顧溗沒有說話。
“顧溗,你當真娶她?”
“自然。”
“行啊,若是你執意娶她,別怪我不客氣。”
狠話一下,白簌便派人回顧溗家鄉抓了他的雙親,若是成婚,他們便有活路。
當年邁雙親被五花大綁扔在面前的時候,顧溗忍着痛堅持,可蕭姩兒不忍,逼着他答應婚事。
婚禮當天,蕭姩兒被白簌派人扔下山崖慘死,顧溗在新婚夜時得知此噩耗,人差點沒瘋,找便所有只找到一地的碎骨,從此之後他醉心尋找各種能人異士,就是為了召回蕭姩兒的魂。
數年過去,顧溗利用邪術将自己身祭,得到了廖子琦今世的身份,雖然只有二十年的期限,她只想要這個人陪着她。
而前世的白簌對廖子琦愛而不得,死亡後依舊執念不減,一直停留原地。
孽緣便是如此,她所停留的原地便是南城,也讓她找到了廖子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