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不知道是除夕的深夜太冷抑或是其他原因, 好半晌都沒人說話。
出乎意料的,謝珩州聽後沒有流露出任何不快,黑靴踩着地, 平靜地逼近兩步, 接着說:“那我等你考完再說一次。”
“我拒……”
“還是拒絕的話那就等志願錄取, 上了大學, 我守在你的宿舍樓下每晚說一遍,直到你同意為止。”他的嗓音淡然又偏執, 無謂又強勢, 沒給她留半分退路。
“謝珩州!”陳鹽終于維持不住自己的假面,有些狼狽地轉開臉, “沒用的, 無論你再說多少遍,我都會拒絕,你何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我樂意,”謝珩州輕描淡寫地用指腹蹭過那張白皙側臉, 拭掉她不慎滑下的一滴眼淚,“我這輩子就栽你手裏了,犯得着。 ”
“更何況——”他撚着那滴眼淚, 意味不明地笑一聲,“真這麽不喜歡的話, 陳鹽, 你哭什麽?”
陳鹽連忙匆匆拿手心擦了下通紅的眼眶, 還在嘴硬:“沒有啊, 風太大了, 我迷到眼睛了而已。”
“哎呀好了好了,”貝莉出來打圓場, “我們是出來跨年的,又不是出來吵架的,這些話等考完再說也來得及嘛。”
“怪我,我瞎起哄,”向十鳶輕輕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就不該說這句話。”
陳鹽說這些話的原意也不是要煞大家的風景,于是知趣地選擇了不說話。
她将手放進兜裏,眉間忽然觸到了一抹很淡的涼意,
陳鹽倏然仰頭望向天空。
一片片輕盈柔軟的雪花在夜幕中旋轉着,随着呵出的白氣掉落在她的面頰上,将細密的黑睫一點點染白。
陳鹽怔怔地伸出手掌去接。
Advertisement
大街上不知道是誰在興奮地喊:“下雪啦!”
大家紛紛被喚醒了喜悅,從沿岸的海邊奔到了路燈下,觀賞着臨京的第一場雪。
陳鹽攏了下冰冷的指尖,有些不合時宜地想,幸好剛剛沒有繼續吵架,現在依然還能夠和謝珩州靜靜看完這場雪。
下一次再看見,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十分鐘後,陳鹽和謝珩州一同坐上回去的地鐵。正逢過年過節,地鐵的線路班次少,車廂搖搖晃晃,也基本是空寂的。
他們倆面對面坐着,聽着機械音播報,有些無言。
陳鹽生物鐘很準時,平時這個時候已經睡了,現在吹着地鐵上的暖氣,忍不住開始昏昏欲睡。
但是潛意識告訴她,睡過去會坐過站,于是她竭力強撐着,好幾次腦袋差點磕上扶手的搭杆。
又一次不清醒的短暫昏睡後,預想中撞上金屬的痛感卻并未傳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有力的大掌,一把把住了她細瘦的脖頸,将她沉重無比的腦袋輕松撈了回來。
下一秒,陳鹽的臉貼上了一塊大衣布料,緊跟着傳來的,是一陣振聾發聩的有力心跳聲。
僅剩的睡意一下子被驚走了,她本來以為是自己的心跳洩露,定神慢了半拍才想起來,她現在貼着的是謝珩州的胸口,聆聽的自然也是他的心跳。
陳鹽連忙閉上眼睛,有些不可思議地想。
原來謝珩州也會緊張嗎?
心跳居然比她還要再快上半分。
本來是裝睡,後來不知道是不是環境太安靜,陳鹽居然真的睡了過去。
地鐵到站前謝珩州把人叫醒,陳鹽在這短暫的十幾分鐘裏陸續夢到了很多人,一時間分不清夢境和現實,腳下有點發軟。
這已經是地鐵最後一站,所有人都在下車往外走,她起不來身,下意識一把抓住了謝珩州的手。
謝珩州回身盯了她一眼,倏然挑眉勾唇:“得,剛剛還義正言辭地說要拒絕,現在便宜倒是占得起勁。”
說完,像是預料到陳鹽會掙脫,他率先牢牢扣住了她的手心,将人整個帶起來。
看着她明顯有些羞惱的眼神,他撩起眼皮,唇角閑閑一勾:“陳鹽,我也沒說不讓你占。”
兩個人交握的手一直到出了地鐵口上電梯才放開。
這個點人流已經很少,街邊只有零星幾對情侶在分吃一桶關東煮。
陳鹽的目光遠比出口的話要誠實,直勾勾地盯了兩秒才收回,肚子很配合地叫了一聲。
年夜飯那麽大一桌子菜只有她和謝珩州兩個人吃,其實吃得很飽,但是頂不住此刻離晚飯時間已經過去将近七個小時,她又餓了。
陳鹽眼觀鼻鼻觀心當作沒聽見,繼續往裏走。
進公館前,謝珩州忽然說有點事,讓她先回去。
陳鹽也沒多問,聽話地先走了。
回到家中,将燈打開,換好拖鞋,陳鹽一邊将脖子上的那條還沾着謝珩州氣息的男士圍巾摘下,一邊準備上樓。
剛走到樓梯口,她聽見從客廳的沙發上傳來一道溫和又威嚴的聲音,如雷貫耳:“去哪玩了,鹽鹽?”
陳鹽吓得心頭一突,手上的圍巾也沒拿穩,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她連忙彎腰去撿,同時聽到了家居拖鞋走動的聲音,再次擡頭時,謝之平已經站到了她的面前,正低頭不着痕跡地打量她手中拿着的那條圍巾。
“這條圍巾的樣式……”他輕擡了一下鏡框,鏡框折射出微弧,聲音帶着幾分探究,“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珩州的吧。”
“是的,謝叔叔。我比較怕冷,所以、所以他借給我。”陳鹽不擅長說謊,心跳跳得飛快,幾乎快要沖出胸腔。
謝之平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身上裹得`嚴嚴實實的棉衣,不置可否地加深了笑意:“這麽緊張做什麽,和叔叔說說,你們倆晚上去哪玩了?”
“叔叔正好趕上除夕夜出差,連頓團圓飯都沒來得及陪你們吃,”他端起手裏的咖啡杯示意,“飛機餐實在太不好吃,願意坐下來陪叔叔再吃一頓宵夜嗎?”
陳鹽靜靜地看着他,他也靜靜地看着她。
這套空寂的房子像是密不透光的繭,以空氣為絲線,越是呼吸,交織得越緊。
最終是陳鹽口袋裏震動的手機打破了這無法流動的氛圍,她拿出來看了眼來電顯示,居然是謝珩州打來的。
而此刻,謝之平正站在幾步之遙,全程一錯不錯地盯着她。
陳鹽的後背滲出點冷汗,将手機背過身去挂斷。
“我去幫您加熱一下晚上的飯菜吧。”
她掩飾着慌亂,匆匆地要往廚房的方向走。
“陳鹽,”謝之平在她身後淡淡地喚住她,像是洞悉了一切,“我希望你還記得,當初我和你說過什麽。”
“不要讓我失望。”
陳鹽的身形微不可查地一僵。
……
謝珩州是在陳鹽到家後十分鐘左右回來的,陳鹽在開門之後就讓開了身子,預備要轉身時,被謝珩州抓住了手肘。
她身子應激般往後一縮,下意識要掙。
然而下一秒,一杯用紙巾墊着的熱關東煮被遞到了她的手裏。
謝珩州斂目:“你沒接電話,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歡吃哪幾樣,除了幾串你一看就不喜歡吃的,其他每個都來了點。”
這下輪到陳鹽忪怔了神色,她動了動唇,喉嚨一時幹澀得難受。手裏的那份關東煮重若千鈞,将她釘在了原地。
而餐廳那頭,謝之平已經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慈笑着喚了謝珩州一聲。
謝珩州也不自覺地擰起了眉毛,撩起眼皮循聲望過去,沒料到謝之平今晚會突然回家。
令他們倆都有些意外的是,謝之平并沒有流露出任何生氣的神情,他的眉目溫和如初,看着他們,就像是盯着兩個孩子玩鬧。
“還在門口站着做什麽?過來陪爸喝一杯。”
謝珩州默了一瞬,看了眼渾身有些僵硬的陳鹽,不着痕跡地用身體将她擋在身後,主動朝着餐桌走了過去。
說是要陪着喝酒,實際上桌上并沒有放着任何酒瓶。
他入座後,謝之平又道:“鹽鹽怎麽不一起過來?”
陳鹽連忙調整好臉上的表情,将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都收攏趕緊,這才擡步走過去。
在選擇座位的時候,她故意選擇和謝珩州隔一個位置落座。
“有什麽事直說。”畢竟做了這麽多年父子,謝珩州一眼就看穿了謝之平想做什麽,略去那些彎彎繞,直接開門見山。
謝之平看着他淡淡一笑,慢條斯理道:“是有兩件事要說。”
陳鹽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第一件事,是鹽鹽夠争氣,拿了數競的省一,我覺得她在數學上很有天份,準備繼續資助她出國留學。”
她沒想到謝之平會和謝珩州說這個,扣手的動作瞬間靜止了,後背沁出點冷汗,甚至不敢擡頭去看謝珩州此刻的臉色。
“第二件事,你四月份的生日,我打算為你辦一場宴會。”
“畢竟是你的成人禮,還是要隆重一點,”他毫不避諱地說出自己盤算的那點想法,“當時候多叫幾個集團的千金,看看有沒有中意合适的,相處相處。”
“只要你肯花點心思,哪個女生會舍得拒絕你?”
“對了鹽鹽,”沒等謝珩州表态,他又将話語自然引到了陳鹽這邊,“到時候你也參加,幫你哥物色物色人選。”
“叔叔相信你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