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錯綜複雜
第六十五章 錯綜複雜
顧煥聽見箭羽擦過的嗖嗖聲，機敏偏頭而過，而後轉頭定睛一看，才發現原來是顧适，顧适是他的三弟，他是梅姨娘所出，因着是庶子，平日裏他都是畏首畏尾的，完全不同于顧溫夕的張揚跋扈。
現在他竟然敢在侯府裏公然将箭射向他，真的是反了天了。顧煥怒火中燒，側身加緊速度向顧适走去，眼裏的憤怒不言而喻。
“你剛剛是要做什麽？殺兄是嗎？”顧煥厲聲質問，顧适愣在一旁，手裏緊攥着弓箭，低着頭，不言不語。
剛剛不還是神氣射箭嗎？怎麽現在就像是一個縮頭烏龜了？顧煥一把奪過顧适手裏的弓箭，擡手揪起顧适的衣領，雙眸緊緊鎖住他，大聲吼道：“要是不服我，就光明磊落比試一場在背後放冷箭，你算的上什麽君子！”
“畏畏縮縮的，你說出去就是我們顧氏的笑話！”
“說話！”
顧适的眼神四處躲閃，不敢和顧煥對視，被顧煥緊緊揪住的衣領叫他後頸一陣生疼。
“懦夫！”顧煥不想和他再廢話，撒開手将他一手推了出去，顧煥冷笑一聲。
顧适被推倒在地上，像是一個沒有感情，麻木的人，颠颠倒倒地站起身子，狀若無人地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裳。
“我告訴你，殘殺手足是十惡不赦的，你若真是有膽量，何不将刀口對外！”顧煥吼道，只是他看着顧适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心裏突然就生出了滔天的怒火。
顧煥平息着心裏的怒火，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屋裏的顧之南恰是看着這一幕，從頭到尾，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
“老爺，這三少爺今天到底是怎麽了？這群孩子真是沒一個叫您省心的。”
“二少爺的脾氣也是愈發地暴躁了，這般桀骜不馴，以後……”顧之南的心腹低聲揣摩着主人的心思，認為今日二少爺定是不得老爺的歡心的，剛剛那樣忤逆老爺的話，老爺心裏肯定還生着二少爺的氣，所以啊，這時候他順着這樣的話說下去，一定是沒有錯的。
只見顧之南聽見他說罷，眉間狠狠一皺，面色鐵青，冷聲道：“他是桀骜不馴，可是就是因為這個他才配得上是我顧之南的兒子，而就是這一點，就是他和顧适的最大的區別。”
“是，是，是，老爺說的是，二少爺是最像您的，跟您一樣有勇有謀。”又是一陣阿谀奉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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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之南看着顧煥遠去的身影，那個小小的點很快融入在一片雪白中，顧之南不禁深深嘆息，“但是他那執拗的性子卻不知是像了誰。”
“只是不知這三少爺今日對二少爺放箭……”心腹提溜地轉動着自己的眼珠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在這侯府，當今最受寵的該是梅姨娘，梅姨娘性格如水，是個好商量的人，他收了梅姨娘的好處，自然要為三公子多說些話。照着他揣摩着自家老爺的性子，是最見不得懦弱的人。
心腹在心裏發出一聲得意的笑，看向一旁立在雪裏沉默的顧适，覺得他離出頭之日不久了。其實老爺早就知道三少爺對大少爺和二少爺心裏懷着仇恨了，只是一直軟弱不言不語，這反倒是認的顧之南的嫌棄。
顧之南轉頭從遠處的雪景裏收回目光看向一旁呆滞的顧适，雪紛紛揚揚地下着，很快，顧适就已雪滿襟。顧之南輕笑一聲，朗聲吩咐道：“這才有點像是我顧之南的兒子，你去叫他回去收拾收拾，在一旁呆楞着作什麽！”
“是，老爺。”
顧煥走在一片雪中，只能感到一陣深刻的寒意，他今日怎麽也沒有想到，顧适竟然敢向他射箭，那一支箭充滿了恨意狠厲地向他射來，他明顯感到了一陣殺意。小時候，自大哥随着醫仙遠離家鄉，侯府裏就屬他過得最佳，父親寵溺着，他對一衆的弟弟妹妹都是一視同仁的。
某一次因着得到了新的新鮮玩意，顧煥作為哥哥也是把好東西拿出來給弟弟妹妹們分享，可是他清楚記得，顧适并沒有上前嚷着要一起玩耍，反是安安靜靜躲在一旁，看着顧煥一衆人開心地玩耍着。那時候，顧煥以為他是性格內斂，怕見生人，以至于不喜歡和家裏兄弟姐妹融在一起玩耍。
那時候顧煥年紀不大，根本無法從顧适的眼裏讀到仇恨的情緒，他自認為自己并無虧待顧适，可是顧之南對顧煥的一味寵溺，家裏仆人女婢們的捧高踩低早已讓顧适的心裏種下了仇恨的種子，這便是所有的人也無法預料的。
只是當他今日竟然動手殺他，顧煥便覺得絕對不能饒恕，不然長久下來就是大禍患。
顧煥前腳剛走到顧溫翎的屋子，便聽見屋子裏有人在大聲哭喊着，一片混亂不堪的樣子，顧煥直覺阿翎似乎出了事，心裏裝着焦急，連忙向裏跑去，剛一踏進院子，就見屋門被鎖的死死的，一個婆子在外面鬼鬼祟祟地來回踱步着，對屋裏面所發生的混亂充耳不聞。
婆子餘光瞥見顧煥火急火燎走了過來，一個驚醒連忙跪下行禮。
“這門為什麽落了鎖，給我打開！”顧煥厲聲質問，右手攥緊，只消她敢說一個不字，他就要狠狠教訓她。
“二少爺……裏面……”婆子支支吾吾的，只是恭謹慌張地将頭伏在地上，不敢再多說一句。
“廢物！”顧煥今日本就心情不順，又遇見這樣的事，心裏更是怒火中燒，一腳踢開礙事的婆子，趕忙擡高腳，一腳踹開落了鎖的門。
門破後，映入眼簾的便是顧溫夕正在撕扯着顧溫翎的衣裳，顧溫夕的丫鬟扯着顧溫翎的頭發，顧溫翎的雙頰有着不自然的通紅，上面還有着清晰的巴掌印，嘴裏在叫着疼，顧溫夕的臉上還揚着沒有瞬間收起的得意，在看見顧煥的那一刻，整個人仿佛是遭受了雷擊一樣，愣在了原地，嘴裏反複說着：“二哥……二哥，我……我沒有……”
“顧溫夕！你在做什麽！”顧煥看着顧溫翎的慘樣，趕忙沖向前去，一把揮開還在撕扯着阿翎的顧溫夕。顧溫夕一不留神被無情揮倒在地，整個人還是不敢相信剛剛所發生的一切，她在二哥的心裏已經變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惡毒女人了。
顧溫翎這才有了一絲喘息的時候，今日不知怎的，在二哥抱她回到院子沒多久，就有人把伺候她的丫鬟婆子都叫出去幫忙後廚，徒留她一個人在院子裏，然後顧溫夕就帶着人面露仇恨地進了她的屋子，婆子含着詭異的笑容退了出去還鎖起了門。
然後就是顧溫夕以多欺少，和她扭打在一起。
顧溫夕跌坐在地上，看着顧煥一把抱起顧溫翎，瞳孔立刻睜地巨大，再也不顧及自己的小姐身份，一個勁地跪爬着，揪住顧煥的衣擺，失聲吼道：“二哥，二哥，你看看阿夕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這個樣子，你聽阿夕解釋啊。”顧溫夕的眼裏竟然噙着淚水，一只手緊緊攥着顧煥的衣擺，手心裏浸染了汗水，只是顧煥完全沒有一點憐惜的意味，用力甩開顧溫夕的手，直直抱起顧溫翎向外走去。
顧溫翎的臉通紅，根本不敢從顧煥的胸膛前擡起臉，只得将臉深深埋在顧煥的胸膛裏，喑啞着聲音道：“二哥，你要帶我去哪？”
“阿翎，二哥帶你走吧，這侯府二哥覺得你待下去實在是太危險了，與其放你一個人在這危機四伏的地方，不如你跟二哥一起去渝國吧。”顧煥迎着風雪，揚起臉，外面的婆子仍在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着。
“你去屋裏給我把大氅拿過來！滾過去！”顧煥都沒有低頭看她，冷聲道。
“是，是，是。”婆子一個勁地磕着頭，向前匍匐着，慌忙去對面案桌上拿起大氅，然後低頭彎腰給顧溫翎蓋上。
婆子剛一碰上顧溫翎，顧溫翎身子輕輕一抖，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刺激，顧煥見到這一幕，橫眉冷對：“滾吧！下次再叫我看見你狗仗人勢，我定叫你滾出侯府！滾！”
“是，是，是。”婆子彎腰退了出去。
顧煥緊緊抱着顧溫翎，柔聲安慰道：“阿翎，二哥這次一定帶你脫離這苦海。”
“好。”外面風雪飄搖，只是顧溫翎在顧煥的懷裏感受到了春日裏的暖意，她的大哥、二哥真是将她當作掌中瑰寶。
顧溫夕披頭散發跪倒在地上，大滴大滴的眼淚落在了地面上，很快，地面上出現了一大塊淚漬，只是神情有着異樣，時哭時笑，掩面哭泣着，她心有不甘，實在是不甘，憑什麽呢？到底是憑什麽呢？她一個洗腳婢生下的孩子，為什麽可以得到她所有想要擁有的東西，憑什麽！就憑着她那見不得人的身份嗎？
顧溫夕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抹着眼淚，穿着單薄的衣裙向前奔跑着，剛剛和顧溫翎厮打之時早已散落了大氅，就連鞋子也是在混亂之時掉了一只，顧溫夕沒有顧及，只是在一片大雪裏狂奔着，刺骨的寒意從腳底裏直直冒向心底。
“二哥，二哥，你聽我解釋啊！”顧煥嘶吼着
狂風肆虐着，顧溫夕在一個拐彎處沒有注意到腳下的石頭，直直被磕絆跌倒，仰頭紮進了大雪裏，冰涼的雪打在臉上，顧溫夕突然失聲痛哭，嘴裏還是在反複叫着：“怎麽就不聽我解釋，為什麽……”
凍得通紅的手用力摳住手下冰涼的雪，顧溫夕癫狂地笑着，完全失去了理智。
顧适看着妹妹跌坐在雪裏，拳頭緊握着，有着青筋凸起，他真的憤怒，顧煥怎麽就能這樣糟蹋他妹妹的一顆真心？顧适揚手扯下自己的大氅向顧溫夕走去，用大氅包裹住癫狂狼狽的顧溫夕，輕聲道：“妹妹，我們回去吧。”
顧溫夕聽見自己長兄的熟悉聲音，眼淚再次無聲落下。
“我見不得你卑微乞求他對你一顧。”
“你是我的妹妹，不是他顧煥的妹妹！”顧适彎腰嘗試着從雪堆裏抱起顧溫夕，只是顧溫夕一聲冷笑，反手就是對顧适用力一推，顧适一個踉跄也是跌落在雪地裏。
顧溫夕頭發披散着，雙目通紅，臉上布滿了淚痕，大聲埋怨道：“都是你的錯！你一直懦弱無能，唯唯諾諾，從來就沒有給過我半分依靠，你怎麽叫我擡起頭！你看啊！你看！”顧溫夕擡手指向顧溫翎院子的方向，“你看，就連一個洗腳婢生下的孩子都敢随随便便欺負我！她到底憑什麽！”寒風凜冽，吹過顧溫翎通紅的臉，淚再也止不住了。
顧适在雪裏緊鎖着眉，用力抵在雪地裏，雪仍是簌簌地下着，無聲無息着。
顧煥抱着顧溫翎一路向府外走去，一路上沒有人敢阻攔，算是一路暢通，上了馬車，顧煥向裏走進，輕輕放下顧溫翎，揚聲喊道：“去知味齋！”
“二哥？”顧溫翎窩在馬車裏，緊緊裹着大氅，疑惑地問道。
“臨走前，我先帶你去探望一下母親。”
“母親？”顧溫翎突然起身，雙目瞬間流轉異彩，驚喜問道：“母親原來是不在侯府裏是嗎？”
顧煥點了點頭，顧溫翎這時臉上才露出了久違不見的真心笑容，只是笑意突然凝固在臉上，他們今日出府，不知父親會不會生出雷霆震怒，今日是父親的生辰，本該是全家團聚在一起的日子，只是今日他們都逆了父親的意。
“二哥，今日你可知是什麽日子？”顧溫翎悄聲試探，二哥對她極好，可是她卻從不敢和他直言直語，總覺得，二哥不羁自由下還隐藏着其他的東西。
“府裏張燈結彩，還能是什麽日子。”顧煥微閉雙眸，他的父親早就已經被權勢蒙蔽了雙眼，整個侯府都成了他算計的對象。
“父親會不會……”
“不會。”顧煥打斷了顧溫翎的話，他的父親從來對親情就沒有過多的執念，只要不危及他的權力，他在意什麽呢？
突然，馬車在籲地一聲止住不前，來人在馬車窗口處低聲道：“請二少爺帶着小姐回侯府，今日是侯爺的生辰。”
顧煥在馬車裏不作聲，車夫面前有着一群人帶着佩劍阻擋着，他不敢趕車，只能等着馬車裏的顧煥發話，真是如坐針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