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二、合歡羽扇
第22章 二二、合歡羽扇
承幹宮也不是什麽說話的好地方,見眼前的兩個人點了頭,孟旭就交代趙德勝好好辦差事,過後自己就往幹清宮去。
徐沅和王清惠倒是頭回夜間還在宮道上行走,又遇着不知哪根神經搭錯的貴妃,雖有趙德勝在前邊開路,後面跟着宮人嬷嬷,但這心卻落不到實處。
趙德勝是太子的親信,論資歷和見識都不是徐沅她們能比的,于是王清惠就壓低聲音請教他:“有勞大監相陪。”
趙德勝一聽這兩個貴人的話頭就知道她們想問什麽,也不賣關子:“夜黑風高,昭儀、昭容小心腳下。昭儀特意叫奴才,是不是想問文娘娘今兒晚上為甚如此反常?”
跟着高位上的人的混,就沒有蠢笨的,徐沅難免有些佩服趙德勝:“大監好一副七竅玲珑心!”
東宮這兩位妃子才活幾個年頭,又才見幾個人?趙德勝可是瞎了眼,也不會認錯字的主兒。他聽了徐沅的捧,也不會得意:“徐娘娘謬贊,奴才不敢當。只不過奴才腳下的路走多了,菜裏的鹽吃多了,見事兒比旁個多幾分腳程和滋味罷了。”
王清惠跳了一曲自家不愛的何滿子,滿腹心思都在貴妃的身上:“那大監可否與我們細說說,文娘娘今夜是個甚想頭?又是要讀經書,又是要看歌舞……”
她沒說出口的話是,人都要死了,還做這些無用功有什麽意思。
趙德勝眯了眯眼,說:“文娘娘今兒晚上,無非為着兩件事兒,其實從結果來看,就一件事兒。不過想跟皇後娘娘和太子爺服軟示弱,順便再忤逆一回聖人。做甚要看您二位折騰,不就是抛磚引玉嘛!”
按理來說,貴妃的命也就是這兩天了,她沒必要在這關頭還挑東宮的刺,多半是在替成王向東宮示好。可是憑這幾件首飾就想收買人心,那太子和皇後的眼皮子也太淺了。
眼瞧着徐沅和王清惠不可置信的神色,趙德勝想到她們年幼無知,還耐着性子解釋:“皇後娘娘這麽些年,為着先太子和當今太子,受了貴妃多少折辱?別說貴妃如今安然無恙,就是她命喪黃泉,這多年來的恨怎麽辦?貴妃自家在皇後面前伏低做小,不是為別的,就是為了讓她出氣!”
只可惜皇後不接她的茬,甚至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徐沅情不自禁接了一句:“可皇後娘娘似乎并不在意貴妃娘娘說什麽做什麽?”
王清惠卻不贊同徐沅的話:“也不盡然,皇後娘娘又不是神仙,二十多年的死對頭跟她認輸,怎麽可能不暢快?”
聽了王清惠和徐沅的争論,趙德勝點破:“昭儀和昭容說得都在理。人心是肉長的,皇後娘娘心裏怎麽可能沒有大仇得報的痛快。但奴才自太子爺出生就在坤寧宮服侍,只見過娘娘跟兩個人置氣,一個是聖人,另一個,是端慧太子。所以徐娘娘說皇後娘娘眼裏根本沒有貴妃這號人,也是說得通的。”
趙德勝的話開解了徐沅,聖人也好,皇後也好,她們在人生的某些時刻,也許都是動過情的。
Advertisement
這讓她忍不住回憶起和太子的點點滴滴,孟旭不是沒有情趣的人,相反,很多時候還很懂閨閣之趣。再加上他自家生得也好,氣宇軒昂,眉目舒朗,徐沅跟他在一塊兒雖說不上情投意合,但也是兩廂情願。
她往日裏總是不斷自省,告誡自己一定要做一個合格的太子宮嫔。但今兒聽了趙德勝一番話,卻忽地對自己的某些情緒釋懷了。
貴妃過了生辰宴,自然先去見了成王,母子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打照面。成王遇着數日不見的親娘,也不知道說什麽,只吩咐小中人打開一個食盒,裏面放着一碟如意卷。
貴妃看了那盤糕,還有些愣神,坐在成王床邊笑話他:“這麽大了,還挨你爹的鞭子!你媳婦懷着孕,你還跟她吵架,你怎麽不聽娘的勸。”
說到趙鶴嫣,成王先黯了神色:“我不喜歡她,是你們非要我娶。”
貴妃靜靜坐着,看着成王笑:“你不喜歡媳婦,也不喜歡兒子?你是當爹的人了,做事之前要先想想府裏的人。你吵你媳婦,她傷了身子,又沒了孩子。要是有個什麽好歹,煜哥兒、祺哥兒怎麽辦?”
聽着母親的唠叨,成王也笑了:“娘,我下回多讓着她,聽您的。”
今日的貴妃笑得溫柔,成王卻有些心驚肉跳,他甚至覺得自己的目的被發現了:“娘,您往日都不這樣看着我的。”
誰知貴妃卻只是輕輕扶了鬓角,說:“不是帶了如意卷?快拿給我嘗嘗!”
小中人把食盒裏的糕點端到貴妃跟前,只見她輕輕用手摸了一塊,還沒送到嘴裏,先被成王按住了手:“娘!您再跟兒子說兩句話。”
貴妃掙開成王的手,狀若無知地問他:“怎麽?是糕的味道不好?還是舍不得娘吃?”
成王只是緊繃着後背,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娘想哪去了!聚豊齋的面點師傅做的,天底下找不到比這更好的滋味兒了……”
貴妃聽了,笑得更舒心,一口一口吃完了那塊如意卷。
沒過多久,就面帶微笑的過身了。
孟昕也顧不得背後的傷,由着小中人扶起來,給身子僵硬的貴妃磕了頭。心裏頭風起雲湧,口苦鼻酸,卻怎麽都流不出淚來。
母子倆就這麽一處待着,奴才們也不敢驚擾,生生等到次日卯初時分,內宮裏才敲響雲板,傳開喪訊。
李皇後因為貴妃生辰宴上的行事作風,一晚上也沒合眼,一刻鐘都沒眯到就又要料理她的喪事,只得把鹹福宮的德妃叫起來一處商議。
幾個人鬥了半輩子,真到了安排棺椁的時候,張德妃還有些恍惚:“您說,我們今後的下場,也比她好不到哪去吧?”
李皇後正在吩咐宋姑姑今兒中午歇了晌,就得找人往北相寺停靈祝禱,忙得不可開交,聽了德妃的話,倒很灑脫:“好不好的,也就那麽個樣,她好歹還得了個昭惠皇貴妃的名頭。”
貴妃暴病,聖人悲痛欲絕,特罷朝一日,追封昭惠皇貴妃,以示哀悼。
張德妃手裏忙着安排皇子皇孫們守靈吊唁的事,倒有些羨慕:“陛下這道追封皇貴妃的聖旨只怕二十年前就寫好了,難為他哥哥這麽多年在老頭子手底下克勤克儉。但凡張揚一點兒,只怕文氏一族早遭滅門,哪裏能風光到今天。”
也算風光,不僅給了死後追封,又許皇子皇孫親去憑吊,還給成王擡了名銜,如今已是七珠親王,跟太子的尊貴也差不了多少。剩下的族人該賞的賞,該封的封,還想怎樣?
人都死了,李皇後只想把這攤子麻煩事快點了結:“這麽些年,我算是看透了,老頭子這個人,眼裏心裏都只有他自個兒。我們又算個屁!”
喪事再怎麽大辦,也就是那一兩天的事兒,頭天再怎麽熱鬧,次日都要葬入妃陵。
雖說是貴妃,但靈堂上也不用徐沅她們過去點卯,由着太子夜間去上一柱香也就是了。晚上等太子回來了,還在街上給徐沅帶了一塊糖人、一把木梳和幾塊粗布帕子。
徐沅接了,雖然高興但也有些驚詫:“您不會只賞我一個人吧?太子妃娘娘還有阿浔清惠……”
孟旭卻不管這麽多,只把人往床上抱:“操心這麽多做甚?”
不操心怎麽行,争風吃醋是女人的天性,徐沅憂愁壞了:“您先別脫我衣裳!告訴我實話,我自己脫!”
兩個人敦倫過不少次,孟旭卻還沒試過徐沅主動,于是也挺高興:“那好,我只給你一個人買了,專房之寵,還不滿意?”
說完孟旭就大咧咧地躺在床上,等着徐沅服侍她。徐沅心裏着急,還敢上手撓太子的癢癢肉,嘴裏恐吓他:“殿下您完了!明兒我就告訴各位姐姐們去,說您偏心!”
孟旭不可能只買一個人的,但他就是想吓唬徐沅,雙手一攤:“那有什麽辦法?還不是你惹出來的事……”
這段日子徐沅時常都跟太子膩在一塊兒,晚上不侍寝,白天總要一塊兒用膳。何況,眼瞧着侍寝的次數都快趕上鄭浔了。雖然大家平日見了還是親近,但徐沅還是會感覺到昭陽殿的宮人們都快把她盯出個洞來了。要是太子再表現得偏頗,那她在這宮裏的日子還怎麽過啊?
于是徐沅作出一副哭喪臉:“那我不要這些民間玩意兒了!有甚好的!”
往日裏太子上朝,徐沅總是要問他街上都有哪些好玩的有趣的,如今買了來她又不要了,孟旭再看不懂:“你給我好好收着!差點跑壞本殿下一匹馬給你買回來的!”
徐沅肯定知道孟旭在哄她,這些東西她平日裏倒也難得見。其他就算了,就是那塊糖人,瞧着喜慶,她還挺喜歡,最後忍痛割愛:“算了,那我趕明兒把那幾塊帕子繡上春日賞花、夏日聽雨、秋日觀月、冬日踏雪給幾個姐姐送去。”
孟旭倒不關心這些,只哄着徐沅:“小沅,你還沒主動服侍過我。”
這還要怎麽主動啊?徐沅誠心求教:“我倒不知殿下的意思?”
一把把人往懷裏薅,孟旭伏在徐沅耳邊說了一會兒功夫,直弄得徐沅面紅耳赤:“這些、這些、嬷嬷倒也教過……只我從沒自家經過……”
那不正好?孟旭不懂徐沅還在磨蹭什麽:“那你還不趁此機會好好歷練歷練?”
徐沅歪着頭,還托起腮來:“您日日就知道給我下套!我不搞這事兒!”
好好一個聽話的丫頭,跟王清惠在一起久了就學得刁蠻,孟旭也不跟她廢話:“你快點兒,磨磨蹭蹭跟誰學的?”
往日裏這些閨房之樂,徐沅一向是大膽又熱情,若是遇着哪日情動異常,還會主動勾着太子行事兒。偏今兒一雙明眸撲棱撲棱,也不知在尋思什麽。
孟旭等了一會兒,徐沅反倒自顧自下床解了外衣,換上寝衣,拿起一把芝鶴延齡梅花扇,躺下就開始扇風。
正是草長莺飛的季節,拿個扇子裝什麽相!孟旭一把奪過徐沅手裏的扇子:“團扇複團扇,秋風不相見。沒聽過這句話嗎?這東西意頭不好,快扔了!”
延年益壽,哪裏意頭不好了?在這深宮裏讨生活,沒有什麽比壽命更緊要的了!徐沅眼瞧着自家手裏的扇子被扔到地上,氣得打哆嗦:“那可是張娘娘前些日子賞的!”
一把破扇子,有什麽好稀奇的?孟旭忍不住刺徐沅:“你見天得內宮娘娘的賞,不是金寶就是錦玉,眼皮子還這麽淺?”
這說的什麽話?難道徐沅自家連喜歡一把扇子也不能夠嗎?她聽了太子的諷刺,難免有些紮心:“您從小金尊玉貴,如今更是事事順心,再沒有得不到的。但我,就愛這副扇面!為着我喜歡,還特意翻了一塊京白玉制了扇墜,怎麽您就這麽看不上?”
怎麽又扯到看不看得上去了,孟旭倒心生了幾分不耐:“你前兩日還說喜歡街上的面人,我記在心裏,使喚人給你買回來了,你怎地又不要了?”
孟旭如今因為聖人北上的事兒,天天在朝裏跟臣子們打太極,還得跟聖人商量着怎麽先跟鞑靼那邊通個信兒。聖人帶着親兵暗衛往人家家門口去,不跟打聲招呼,多半就是有去無回。可這搞政治不等同于玩女人,不僅要嘴上會哄,還得會搞陰謀論才行。
大邶這邊兒要是明晃晃派個使臣告訴鞑靼首領,說:我們皇帝老兒要到你們家門口耍一通威風,耍完我們就拍拍屁股走人。這很明顯是不現實的,鞑靼是馬背上的民族,而大邶是講文人氣節的地方。可能大邶使臣剛踩上鞑靼的土地,三步之內就會被當作敵國的奸細一刀哢嚓。
就這樣,他還記着徐沅天天跟宮女們念叨,街上有賣面人的老頭,可有趣。偏偏買回來了,這位還不領情,還嫌他辦事不夠圓滑,讓她難做人。
孟旭突然覺着,這玩女人,也得适當搞點陰謀論。
可喜的是,徐沅自家氣了一會兒,倒先想明白了:“這回是我不好,還請殿下莫要惱我!您百忙之中還能記着我想要民間的小玩意兒,已是難得。我不感念您的心意不說,還扯故跟您拌嘴,真是該打!”
徐沅是個實在人,她跟人道歉,也不是只嘴上說說,解衣裳的速度也很快。解完了,她還幫孟旭一件一件脫了。
脫完兩個人的衣裳,還把孟旭的手往她腰上放,說:“我自個兒在上面動,您扶着我的腰,行嗎?”
孟旭自家不動手,但有個地方卻漲得發疼。看着徐沅背過身去,扶着他的陽根往下坐,還真是腰肢松軟,媚骨天成的小模樣。
裁為合歡扇,團圓似明月。孟旭被徐沅絞得小腹一緊,但心裏卻在想,那會兒還是不該扔她扇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