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淚濕青衣
第5章 五、淚濕青衣
“貴人,昨晚徐昭容歇在了含章殿。”
青煙對鄭浔說這話的時候,特意把昭容兩個字咬得很重。
鄭浔卻依舊不緊不慢地在掃着罥煙眉尾,嘴裏低聲念:“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只是她鄭浔的夫婿此刻正在和旁的女人鴛鴦被裏成雙夜罷了。
青煙和翠霧兩個人知道內情,太子在昭陽殿留宿最多,往日太子良娣侍寝,翌日早上太子總是會親自為她畫眉。
兩個大宮女對視一眼,猜不準太子良娣是什麽心思,翠霧看了一眼梳妝臺上的石英鐘,謹慎着開口:“貴人,快着些吧,別誤了給太子妃請安的時辰。”
鄭浔卻拿着桃花木梳輕輕通着頭發,嘴裏冷哼一聲:“晚了就晚了,原也無妨。”
她心裏清楚太子妃打着什麽算盤,只是一口氣順不過來,憑什麽她吳字微一有瞌睡,自己就得上趕着給她遞枕頭。
鄭浔有意挨時間。
但就這麽幾下裏反複折騰,鄭浔到長信殿的時辰也不算晚。
徐沅和王清惠剛在太子妃的暖閣坐下,她手裏拿着一塊喜鵲登梅蝴蝶卷,還未入口,鄭浔就進來了,她只得悻悻地把糕點放下,跟太子良娣互相見禮。
她一進來,徐沅就覺得眼前一亮:煙霞紫芍藥斜襟皮襖襯得鄭浔膚如凝脂,團蝶百花煙霧鳳尾裙随着她款步而來的動作微微擺動,梳着時下流行的瑤臺髻,前額覆綴串珠牡丹紋金圍髻。
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透出幾絲傷春悲秋的氣質,偏她整個人又不見任何頹色,神采飛揚,顧盼生輝的同時還能兩靥帶笑,觀之可親。
徐沅忍不住先在心底贊一句容色傾國,可令陋室生輝。
王清惠拉着鄭浔往太子妃下首坐了,問道:“昨兒怎麽了?關門閉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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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裏長日無聊,昨兒徐沅和王清惠原想到昭陽殿尋太子良娣一塊兒吃海鮮鍋子,沒想到先吃了鄭浔的閉門羹。
鄭浔也不裝模作樣,開門見山地回王清惠:“原是我不好,本想跟你們樂一會兒,誰知因晌午貪食,下午倒好鬧了一會兒肚子。”
還沒等王清惠和徐沅說什麽,坐在上首的太子妃聽了這話就眉頭微蹙,而後朱唇輕啓,話裏有幾分責備的意思:“既是病了,昨兒就該命人來報的,也請禦醫一道看看。”
鄭太子良娣倒不在意自己的身子,看着太子妃的小腹,笑道:“來了這麽久,一直在說我,都還沒恭喜娘娘遇喜呢。”
王清惠放下手中的蓮豆包,由她殿裏的知春、襲夏伺候着擦手,開口道:“頭三個月最緊要,雖過了,只怕後面的日子也不太平,娘娘還是多留着心眼才好。”
這話多少有些不敬的意味,太子妃身懷六甲還要擔心日子過不過得,這不就是在打皇家的臉嗎?
要是往日裏,吳字微或許還要不痛不癢地說王清惠一兩句,但如今這些肺腑之言她聽了也只是淡笑:“多謝你們想着。”
今日太子妃娘娘竟然沒有叫圓圓出來,徐沅心裏有些詫異,開口問太子妃:“娘娘,圓圓呢?”
太子妃也露出些許無奈來:“皇後娘娘垂愛東宮,怕我孕中撫育圓圓辛苦,就先把圓圓接到坤寧宮住一段日子。”
太子妃娘娘這胎已經三個月了,月份淺的時候圓圓都養在她跟前,如今胎穩了卻要把小郡主接走。這到底是寬太子妃娘娘的心,還是誅她的心啊?
徐沅實在是看不懂皇後娘娘的心思,只得小聲安慰太子妃:“您寬心些,等您平安生産,圓圓就回來了。”
鄭浔卻一下抓到了問題的關鍵:“您昨兒才診出來有孕,圓圓今天就到內宮去了,竟是昨晚上連夜把人接走的?”
坤寧宮既無懿旨,又無口谕,如果是連夜把人接走,圓圓怎麽肯,竟沒有一絲哭鬧的聲音?整個東宮沒有一點風吹草動,這太詭異了。
只有吳字微知道,這是皇後在借着圓圓打壓她。所有的動作都是快準狠,根本不給她留任何反抗的餘地。她心裏無比清楚,除非她能生個兒子,不然圓圓是不可能回到她身邊的。
昨晚坤寧宮的嬷嬷來問她要圓圓,皇後既是長輩,又是君上,太子妃又能怎麽樣?眼睜睜看着孩子被抱走罷了。
足智多謀如諸葛孔明,對着樂不思蜀的劉禪不一樣只剩遺老悲鳴。太子妃縱知天下事,也無法對着這一群姬妾開口,只能強顏歡笑道:“這是皇後娘娘體恤東宮的恩典,咱們應該感恩才是。”
太子妃都這麽說了,徐沅幾個也不能再說什麽打抱不平的話,說話做事之前總要掂量自己的身份。
鄭浔見室內氣壓太低,也體貼太子妃的心思,氣順了事辦起來就痛快,于是主動道:“如今您懷着身孕,很多事情不便操持,若有我和兩個妹妹能幫您分擔的,我們定當為您和殿下效犬馬之勞。”
若說管家,鄭浔和王清惠自是能幫襯一二,可徐沅如今哪有這麽大的本事,于是敬謝不敏:“太子妃娘娘,鄭姐姐和王姐姐博學多才,就是當太子也使得,我還是算了吧。”
屋內的幾個女人都被徐沅羞怯的樣子逗笑了,王清惠說話更是毫不客氣:“小沅,我跟阿浔當太子去了,你叫殿下幹嘛去!”
鄭浔似也想到了什麽樂事,補充道:“我聽說,太祖皇帝祖上就是煤山放牛娃出身啊!殿下做不了太子,還做不了放牛娃嗎?”
話音剛落,就聽見內侍在外間清咳兩聲,嚷嚷着“太子駕到”,倒把徐沅她們幾個唬了一跳。
孟旭聽着屋內幾個女人在打趣他,也覺得有些好玩兒,一屁股坐在太子妃對面,笑道:“好哇!一個個不盼我點好!字微你也不幫我管管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太子妃被點名,也不說話,只淡淡微微笑着,親自給太子上了一盞蒙古茶并八珍糕。
主母在上面坐着,下面的姬妾們誰也不會孟浪地主動跟太子調情,但是太子發話了,鄭浔也只有硬着頭皮回道:“我們哪裏編排您了!不過是話趕話說到這罷了。”
孟旭看着自己這四個女人,也不會真的同她們計較什麽。鄭浔和王清惠一向大膽,在孟旭面前也是有一說一,甚至有時候還敢對他的話指摘一二。
只有徐沅,靜靜地縮在角落裏當鹌鹑,孟旭想起她昨晚上風情萬種的樣子,倒自個兒咂摸出許多樂趣來。
但孟旭腦子還是很清醒的,也沒有忘記他此行的目的:“如今你們吳姐姐懷着身孕,內宮事情又多,咱們宮裏總是要有個人挑擔子才行。我和你們吳姐姐商量了,就由阿浔和清惠分管着咱宮裏的事,你們看如何呢?”
鄭浔再不用說,本就是管家理事的一把好手,位份又高,有她來管,底下人也服氣。
但王清惠怎麽也沒想到,自己也被攪和進去了:“殿下看重我,本不該推辭,只我所知所能到底有限,只怕……”
王清惠有意推辭,鄭浔卻不會那麽輕易放她脫身:“阿旭你看看!小沅和清惠都想方設法的躲懶,怎地,小沅年紀小也就算了,如今連清惠也不肯!我也是第一次管家,若遇着事,沒個商量的人怎麽能行?”
鄭浔這一番話說下來,更是堅定了太子的決心:“就這樣決定,昭儀你也別推辭了。”
王清惠氣得冒煙,卻沒有什麽辦法。誰不知道她就是個幌子,說什麽一齊管家,管得好是太子良娣治家辛勞,管得不好自己就得跟她一起承擔厲害風險。
要是平時也就算了,現在太子妃又懷着身孕,要是出個什麽意外,誰來擔幹系?
太子話說完了,太子妃也達到了想要的目的,于是夫婦倆就愉快地放幾個小妃子回殿了。
鄭浔的昭陽殿離長信殿比較近,到了三個人分手的岔路口,她還順口請徐沅和王清惠進去坐坐。
但徐沅她們知道這會兒太子妃就該把帳簿對牌什麽的往昭陽殿送,于是也就知趣地告辭了。
回去的路上,王清惠還是一臉郁色。徐沅也不知道怎麽開導她,只好道:“你到底在苦惱什麽?管家這可是天大的體面,且還輪不着我呢!”
王太子昭儀左鬓戴了一只鍍金嵌珠扁豆蝴蝶簪,在冬日下熠熠生輝,煞是好看,跟她的臉色形成鮮明的對比:“你個傻子!我是去管家的嗎?我是去給太子的心上人擡轎子的!”
走了兩步,她又嘆道:“等着瞧吧,等聖上百年之後,咱們宮裏且不知鬧成什麽樣呢?也就你這個傻子覺得管家好!”
徐沅本來就生的娴靜,就這樣挽着王清惠的胳膊,相攜在雪地裏逡巡着,她又不肯多說話,一路上都是王清惠在咕咕哝哝。
說了這一路,王清惠倒似突然明白了什麽,突然正過身子來望着徐沅:“難怪殿下召了你一次就念念不忘,就你這個性子,我是太子,我也喜歡。”
徐沅不解:“什麽?”她有什麽好值得太子念念不忘的。
王清惠被這只呆頭鵝氣得胡言亂語:“剛在太子妃的暖閣裏,殿下可瞧了你好幾眼。”
徐沅失笑:“還不是瞧你了,還瞧了太子妃和太子良娣呢,大家都一樣有什麽稀奇。”
話雖這樣說,但是瞧你和瞧她們是不一樣的。只不過這句話王清惠沒有說出口,她轉頭就又沉浸在自己不能繼續在東宮當鹹魚的悲傷當中去了,倒把徐沅逗得咯咯直樂。
好不容易挨到了阖宮冬宴這天,徐沅本以為太子妃會留在清寧宮裏養胎,卻沒想到她還是恭恭敬敬地坐在了皇後娘娘的下首。
臘八宴雖然頂着皇後的名頭,但其實都是文貴妃娘娘在暗中操辦。聖人坐在龍椅上,看着自己的兄弟兒子觥籌交錯,推杯換盞,神色反而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來。
當然,也有可能是徐沅位份太低,入不了正席,離聖人太遠,所以沒看清他的臉。
聖人意興闌珊,底下的人更不敢放肆,因此整個席面上大家都顯得比較拘謹。除了一開始祝聖人皇後千秋萬代還熱鬧了一會兒外,剩下的時間大家似乎都興致缺缺。
往日裏成王孟昕和趙王孟暄總會花樣百出地哄聖人開心,今天卻都沒怎麽着意出風頭。
別人可能不知道為什麽,孟旭卻知道自己老爹不開心主要還是因為端慧太子,也就是皇長子孟昶的生忌就在這幾天。
想到早殇的大哥,再看這一屋子粉飾出來的太平景象,孟旭心底也湧起幾分薄愁來。
太子妃因為有了身孕,也不用給各位娘娘們侍膳,只負責坐在女眷那一桌吃了吐,吐了吃,再與幾位懷過身孕的王妃們讨論一下育兒經也就是了。
而太子,則一味與諸位親王郡王吃酒行令,看起來倒意氣風發好不快活。徐沅和王清惠則在鄭浔的帶領下,與各府裏的姬妾們一道說話取樂。
大家都知道太子妃娘娘有了身孕,如今東宮裏是鄭浔在管事,也總有幾個上來道喜的,鄭浔在外交際如魚得水,說話不卑不亢又禮貌周到:“我托大替太子妃娘娘承各位的情,娘娘福澤深厚,今後有機會一定當面謝各位。”
徐沅聽她說話覺得好笑,太子妃娘娘和這群人,約摸一輩子也碰不上面兒,還怎麽當面道謝。
那幾個上來說吉利話的小妃嫔,多半都是謙郡王或者慎郡王府裏的人,也不是正經選秀出身,甚至都不清楚是不是賤籍女子。
連聖人自己都拿着個揚州瘦馬如珠似寶的寵愛,更別說底下的皇子龍孫了。
王清惠見狀,總免不了刻薄兩句:“如今倒好了,跟上面那位一樣,不拘什麽身份都能爬進內宮裏現眼。”
雖說都是妾,但妾也分三六九等。鄭浔不必說,那是聖人皇後親自教養的女孩,說是妾,其實跟半個主母差不多。
餘下的,像王清惠和徐沅,都是建安十年通過層層遴選的良家女子,後入掖庭又受了多年正規的宮廷教育,也算得上好出身了。
鄭浔何嘗不明白王清惠的意思,朝聖人坐的那個方向努努嘴,跟着說一句:“且瞧着吧,好戲剛開始呢。”
徐沅不懂這兩個人在打什麽啞謎,只一味吃酒聽戲,樂得逍遙。位分低有位分低的好處,打交道的也都是些位分低的,細論起來,她們出自東宮,還要尊貴些,倒也不必處處伏低做小。
她們這裏正得趣,皇後娘娘那兒卻出了個狀況。原來太子妃娘娘孕吐嚴重,聖人到底不忍心,問了她的懷相就恩準她早點回宮休息。
本是好事一樁,奈何太子妃娘娘入宮就是為了見一面圓圓,于是拖着孕吐難忍的身子向皇後請求:“圓圓養在母後膝下,本是無上榮寵,臣媳感恩戴德……”
她話還沒說完,皇後就慈愛地介面:“你如今正是寝食難安的時候,本宮替你照顧圓圓,是為你好。”
但是太子妃又怎麽會善罷甘休,她本以為今日冬宴皇後娘娘會把圓圓帶在身邊,進了宮才打聽到從圓圓進了坤寧宮就一直高燒不退,太醫說驚懼交加,已經傷及肺腑了。
太子妃愛女心切,聽了這個消息恨不得立時死了。
連太子妃都能打聽到的消息,太子當然也知道的七七八八,圓圓是他的頭生女,他又怎麽不心疼。自己的母後跟妻子總是劍拔弩張,他這個做兒子做丈夫的,又何嘗不為難?
太子不僅心疼女兒,同樣也敬愛自己的嫡妻。一見妻子和老娘起了争執,立馬就從酒桌上趕到太子妃身邊,跪下賠不是:“母後一片慈愛,上達天聽,只圓圓一直養在兒臣和字微身邊,乍一分離,別說她,就是兒臣,也頗為想念。”
沒想到皇後卻一點面子都不給:“如今你和太子妃分府別居,與本宮總不在一處,本宮想養個知冷知熱的小孫女在跟前也不行?你們夫妻還講不講忠孝節義?”
說完又捂着胸口幹咳兩聲,宋姑姑見狀立馬上前去攙扶皇後,一邊伺候李皇後喝茶一邊幫腔:“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也應該先看看皇後娘娘的身子,不是老奴說嘴,自小郡主來了坤寧宮,皇後娘娘身上添了多少喜氣?”
主仆倆一唱一和,反而顯得東宮夫婦沒有孝悌之心。
文貴妃看熱鬧不嫌事大,急忙叫自己的宮人前去為皇後娘娘順氣,嘴裏倒說:“東宮夫婦到底年輕,皇後娘娘何苦置氣,傷心又傷身。”
說者有心,聽着更是有意,皇後娘娘本來只有三分氣性,文貴妃一開口就能給她拱到十二分:“本宮跟太子說話,貴妃跟着着什麽急!”
聖人一向是不管這些家長裏短的,随便皇後貴妃她們在宮裏怎麽折騰,他只管飲酒賞樂玩女人,再不多言。
徐沅卻覺得有些奇怪,太子妃一向沉穩,怎麽也該等席散了私下求皇後才對,這樣鬧出來,不直接坐實了皇後與太子妃婆媳不和的傳聞。
于是她輕輕碰了碰鄭浔的胳膊,問道:“怎麽這當口鬧起來了?”
鄭浔倒比徐沅多一些大徹大悟,輕輕咂了一口酒,說:“皇後娘娘與太子妃娘娘一向是針尖對麥芒,誰也不服誰。你打量着圓圓能在坤寧宮過什麽日子?太子妃娘娘這是為母情急,關心則亂。”
“圓圓可是皇後娘娘的親孫女,不至于吧?”王清惠試探着開口。再怎麽樣,親祖母還能害自己的親孫女不成?
鄭浔無法細講這些宮闱陰私,只得低笑一句:“聖人不也是圓圓的親祖父,你看他氣定神閑的模樣。你們只記着,這滿宮裏,除了太子妃娘娘自己,誰也不是真的疼圓圓。”
徐沅在心裏默默加一句,她是真的疼愛圓圓。但她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看着太子妃娘娘梨花帶雨地伏在皇後腳邊哭求。
如果說這一出鬧劇背後,誰最開心,那一定是文貴妃。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看自己死對頭的笑話,她簡直做夢都會笑醒。
況且皇後平日裏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沒想到也有被自己兒子媳婦逼到死角的狼狽時刻。一想到這兒,她就心滿意足地叫宮人多夾了一塊兒炙羊肉。
相對的,難受的那個人就是皇後娘娘。她不滿意甚至讨厭的媳婦可能懷了她的嫡長孫,打不得,罵不得,還得當個女菩薩好好供起來。自己想養個貼心的小孫女,兒子和媳婦還橫扒拉豎擋的防備她,她能不生氣嗎?
也許一開始小孫女因為她發燒生病,她作為祖母心裏還存有些許愧疚和憐愛,但被太子妃娘娘這樣當衆一鬧,話裏話外都是暗指她陰奪人女,她祖輩的慈愛之心就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對太子妃母女的怨怼,甚至是仇恨。
于是不管太子和太子妃怎麽當庭請求,李皇後就是不松口:“你們夫妻要我早死,就盡管把圓圓從我身邊搶走!”
聖人聽了這一會兒功夫,也覺得疲憊不堪,原來他還覺着太子妃有娠辛苦,現在看了太子夫妻強逼皇後這一出戲,只覺得可笑:“阿旭媳婦,要朕說你也太要強了些。雖說你們夫妻攏共就圓圓一個孩子,但你們也只有朕和皇後這一個爹,一個娘!”
這就是把太子妃逼到死角了,圓圓在坤寧宮發着高燒,她身為母親不能貼身照顧就算了,還要被聖人皇後百般磋磨,若不是太子始終跟她站在一起,她只怕立時就要倒了。
事情的最後,太子妃還是當場暈倒了。
皇後的兒媳婦,又身懷六甲,當然還是要擡到坤寧宮去救治。
所幸診脈的張太醫也非常上道,只一味強調太子妃憂思多慮,郁郁寡歡,需要靜養。這是明眼人都能聽出來的弦外之音:太子妃會氣血攻心就是被這一對皇家奇葩公婆氣的。
皇後娘娘很明顯也不想把盼了這麽多年的嫡孫搞流産,于是勉強答應太子妃,以後只要她想圓圓,就可以遞帖子進宮看圓圓。
聖人被冬宴上的雞毛蒜皮氣得頭皮發麻,立馬收用了成王進獻的兩位小美人,悠哉悠哉地回幹清宮進行采陰補陽壯舉了。
就在大家都急着看太子妃的時候,徐沅偷偷給坤寧宮的宮人們使銀子,進內殿裏看了一眼圓圓。
看得出來太子和太子妃這樣強硬是有必要的,不到四歲的一個孩子,燒得都糊塗了,只能不住地喊娘。
徐沅叫她,她還認得出是家裏小圓涼涼的聲音,閉着眼睛,眼淚順着兩頰滾落。徐沅安慰她叫她一定要聽皇祖母的話,只有聽皇祖母的話,才能見到娘。
徐沅看到圓圓小人下巴向內微微點一下才離開。
她進宮這許多年從未哭過,今兒倒因着圓圓忍不住淚濕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