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時光都不是虛度的

第20章 章

第 20 章

一大清早劇組的人就都忙起來了，張望按照日程表七點三十分到的，這個時候大家都已經忙活好一陣了，張望和導演打了招呼後迅速去做造型，離開拍攝現場前，張望環顧四周，最後把視線定格在整場戲的焦點身上。

那是樊雲霞和弟弟風岫在小學門口的一場戲，雲霞和弟弟白日裏都要去上學，但是姐姐時間要早得多，但是又不放心年幼的弟弟自己一個人去上學，所以兩人都早早起床，姐姐把弟弟放在校門口熟悉的小賣部裏，再馬不停蹄地趕去上課。晚上弟弟放學早，就在店裏邊寫作業邊等着姐姐來接。

張望覺得這和他參加的選秀節目毫無共同之處，選秀節目會在房間的每個角落放上攝像頭，做采訪時就一堆人坐在前面烏壓壓的一片。但是角落的攝像頭你可能不知不覺中會忽略，采訪時面對衆多視線只要直視，言語之間小心一些，哪怕不出彩，起碼不會出錯。

可是在這個片場，攝像的軌道，坐在那裏哪怕不出聲就散發着權威氣息的導演，甚至燈光、群演、場務、道具，他們每個人的視線都會有意或無意的從四面八方過來，毫無空隙可言。在這密密麻麻的天羅地網之下，你還要控制自己的一言一行，不僅如此，就連面部肌肉細微的顫動、呼吸的節奏、眼神所傳遞的情感，都會被攝像機不分青紅皂白的記錄下來，一幀一幀的去審判。

張望的坐在化妝鏡前閉着眼，面部被化妝刷輕輕掃過，睫毛也帶着顫動。

他現在的面部肌肉就有些不聽使喚了，不知道化妝師的肉眼能不能察覺到，但是高清的攝像一定不會遺漏。

“好了，去候場吧。”化妝師做完最後的工作後，對張望說道。

張望睜開眼，覺得自己變了一個人，好像自己真的是那個陽光幹淨的方一鳴。

朝化妝老師到過謝後張望去候場，他拍的第一場戲是在室內。方一鳴正坐在課桌前和班級裏的同學一起大聲背書，只不過他的心裏惦念着一個姑娘，她會在他背到戴望舒的“一個丁香一樣的，結着愁怨的姑娘”的時候微微喘着氣進入教室。

轉班的老師都知道雲霞家的情況，所以對她的遲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等到早讀結束的時候，方一鳴會走到雲霞的面前遞出還有溫度的烤吐司，然後坐在一旁看着她斯斯文文的吃掉。

李導簡單的和張望講了講戲：“要求不高，自然就行。”

張望心裏更加緊張了，明明自然才是最難的。不過當教室裏響起琅琅書聲的時候，張望覺得他是可以融入到這個環境裏，與它成為一體的。

張望心裏驚呼：糟了，眼神好像飄了一下！

雲霞出現在門口，張望控制不住望了一眼，随後又專心看着書本。直到導演喊了“卡！”

“張望過來一下。”

張望聽到這裏時，心瘋狂的顫栗了一下，雖然導演語氣平靜，但是不安籠罩着張望。

“你看這裏，你的眼神看了一下門口，我算你是期待着雲霞的到來，但是你抿嘴是什麽意思？”

張望看着取景框裏的自己，他意識到那個人是張望，是梳着不合适發型穿着不合适衣服心裏又惴惴不安的張望，他不是方一鳴。

張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無論說什麽都像是在狡辯。

李立嘆了口氣：“這個場景現在拍別的戲份，我只給你一個小時适應，過一會兒外面的光就不再是夏天帶着露水的光了。”

李立拍了拍張望的肩膀，他覺得眼前的少年很有靈氣，不忍苛責但又想讓他成長，只留一句：“別讓我失望。”

當大家再次開始動起來拍同樣場景不同戲份的時候，張望滿臉苦笑。

他生平最害怕的就是讓別人失望，怕自己的努力換不來收獲，讓爸媽失望，讓粉絲失望。簽了若水後，又怕讓關越失望。

“哥哥，這個給你！”

張望覺得自己被什麽軟軟的又溫暖的東西拉了一下，扭頭一看是風岫的小演員Ryan朝自己伸着軟乎乎的小手，上面放了一塊奶糖。

“你是不是早上還沒有吃飯呀？吃一點補充能量吧。”

面對小孩溫暖的善意，張望無從拒絕，伸手接過那顆奶糖。當甜意在味蕾綻放，咀嚼的動作帶來奇異的滿足感，一顆躁動不安的心被撫平，突然間張望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竟然還需要小朋友來安慰，盡管眼前才七八歲的小朋友在演藝生涯裏的大前輩了。

Ryan沒有絲毫不自在的地方，張望回想起今早Ryan的表現，對比起來自己簡直慘不忍睹，于是虛心請教：“你拍戲怎麽那麽厲害呀？有沒有什麽可以不緊張的方法？”

Ryan手托着小腦袋想了想，回答道：“一定要按時吃飯！這樣才會有精神，然後就當看不見別人就行了。”

“一開始的時候我很害怕，被NG後雖然大家會體諒我年紀小，沒有批評我，但是這樣還是不好，所以後來我每次都會根據拍的內容去吃糖，要是是開心的戲份就吃奶糖，難過一點的就吃這個。”

Ryan說着，又從口袋裏拿出一顆糖，張望視線跟随着去看，發現那個是他小學的時候就風靡學校的秀逗糖，外面有一層巨酸無比的白色糖霜，等糖霜化去才會有糖果的甜味。

Ryan的方法簡單樸實，雖然已經不适用于張望這個年紀的新手，但是給了很大的啓發。

愛豆行業的必修技能之一就是要有鏡頭感，能及時抓住鏡頭掃過的時機輸出自己的魅力。張望曾經還被粉絲賦予“鏡頭掌控者”的稱號，足以說明他對鏡頭動線的感知力很強。

只是現在要把鏡頭的存在感從心頭去削弱再削弱。

Ryan很貼心，沒有再說話。就安安靜靜的呆在張望身邊。小孩子一般體溫都高一些，張望又是個怕冷的人，所以雖然是夏季，但是旁邊有一個散發着适度暖意的可愛小朋友，簡直不要太舒服。

時光流失的速度很快，張望覺得只呆了一會兒就被導演叫走繼續拍早上的戲，看了眼時間發現還不到一個小時。

張望這次坐在課桌前，深呼了一口氣，他沒再看那些在機器後面的人。以前他作為唱跳歌手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是給臺下的每一位觀衆看的，然而現在，他是表演給自己看的。

他專心致志地背着書，背到“丁香一樣的姑娘”的時候，擡眼看了一下教室門口，果不其然，幾秒鐘後，有個姑娘像微風一樣闖入，方一鳴嘴角帶着笑，繼續認真背着書，只不過聲音比起剛剛有些大。

“卡！”李導表示很滿意，“過！下一場。”

張望松了一口氣，看來自己思路是對的。簡單整理一下又投入下一場戲。

“嗯，給你。”方一鳴把手裏的烤吐司遞給雲霞。

雲霞道聲謝接過，方一鳴順勢坐在前方的位子上，看雲霞慢條斯理的整理課桌吃東西。

“還是只給風岫買了早飯呀？”

“嗯，早上總是來不及。”

方一鳴笑笑，雖然有些心疼，但是聲音中帶着一絲雀躍：“沒事，我給你帶！”

少女臉上不禁燒起一朵紅雲，小聲答道：“謝謝。”

“卡！”

李立有些驚喜，擡手看了眼腕表，發現雖然距離張望被卡只過去了不到一個小時，但怎麽進步這麽大。

片場裏大家都各自散開，準備下一場戲的拍攝，李立招手把張望叫過來，“表現不錯，繼續加油！”

張望得到肯定後，心頭終于放下一塊巨石，現在只想回酒店躺在床上死一死。但是還不能這麽做，方一鳴的戲份除了幾場是這麽陽光一些的，還有一場是雲霞和他提分手的感情戲，情緒複雜程度可不是今天Ryan兩顆糖就能搞定的。

于是張望跟着大部隊一起走，在角落默默學習了兩場戲後回到了酒店。

張望一回到酒店就把跳到床上，自己趴在床上像個撲棱蛾子：“啊啊啊啊啊，好煩！”

被子柔軟蓬松，很舒服，但是張望有些想念在小別墅的生活了，他不知道今天關希過得怎麽樣，是還和平時一樣寫題刷卷子嗎？

有沒有遇到難搞的題，就像自己今天拍戲的狀況一樣？

有沒有遇到好玩的事情，有沒有遇到溫暖的人？

有沒有想自己？

張望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哭，明明今天的難關都順利通過了，怎麽眼淚還是會不聽話掉下來。

鈴聲響起，張望臉埋在被子裏不肯出來，一只手在床上摸索，心道：摸不着就算了！

一番摸索之後，張望拿到了手機，露出臉去看，發現是關希打來的視頻電話，對着鏡頭迅速順了順頭發，擦了擦有些濕潤的眼睛。

按下接通。

關希看着楊哥發來的微信，說第一場戲有些困難，但第二次的時候進步明顯，導演很滿意。而且認識了新朋友等雲雲，終于在收到張望到酒店後的消息後，放下一顆飄在半空的心，撥通了視頻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