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如歸去
不如歸去
主意已定，蝶兒一刻也等不下去，急急轉身就要去找孫驚雷。
豈知，剛要擡腳，孫驚雷也從屋裏快步走了出來。
兩人不約而同地奔向對方，激動地聲音發顫。
“蝶兒，和我回家吧！”
“驚雷，我們回去吧！”
說完，兩人先是一怔，而後情不自禁地緊緊相擁在一起。
賀蘭花明和白落照也信步跟了出來。
黎生曉和他們相視一笑，默契地挪開了視線。
“哎，狗糧吃多了，有點撐怎麽辦？”她正想着，忽然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
黎生曉用力吸了吸鼻子，皺眉道:“什麽糊了？”
其他幾人顯然也聞到了，開始循着味道尋找起來。
黎生曉扭頭看向早已不再“咕嚕嚕”冒泡的鍋，臉色大變。
“糟了！是菜糊了！”
不知怎的，說出這話時，她竟有種如釋重負的輕松感。
起碼，不用吃野菜了。
白落照用木棍輕輕一挑，鍋便騰空而起，又随着他的動作緩緩落到了院子中央。
賀蘭花明一盆冷水澆上去，只聽“嗤啦”一聲響，空氣中的糊味迅速彌漫開來。
看着鍋裏的一團黑色，蝶兒的臉刷得一下就紅了，窘迫地低下頭去。
正在這時，隔壁的張嬸子一溜小跑進了院子。
“哎呦喂，隔老遠就聞見一股糊味，大妹子你家這是怎麽了？”
她嗓門極大，整個院子都回蕩着她的說話聲。
在這環繞立體音的包圍下，蝶兒渾身上下都不自在起來。
好在，張嬸子是個爽利的性格，一看鍋裏的情形，當即就替蝶兒解了圍:邀請衆人去她家用飯。
黎生曉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一聽有現成的，而且還不用吃草，立馬就跟了上去。
反正有花孔雀這個財神爺在，還怕白吃白喝不成？
張嬸子一家三口都很是熱情，不停地張羅着他們吃飯夾菜。雖也是粗茶淡飯，但張嬸子廚藝精湛，衆人吃得也是熱火朝天。
得知孫驚雷他們要走，張嬸子還陪着掉了幾滴眼淚。直言一定會幫着照應着小屋，等着他們哪天再回來。
這頓飯最終以蝶兒再一次上演美人落淚而告終。
黎生曉不等被塞狗糧，就搶先一步離開了秀恩愛現場。
賀蘭花明悄悄将一錠銀子放在桌腳，也跟了出來。
“曉曉能說服蝶兒，當真是幫了大忙了。”
黎生曉可不敢居功。“你們能說服孫驚雷，這才厲害。”
這孩子連父母的話都不聽，可見有多叛逆了。
“可是，等我們回去了，萬一孫掌門仍是不接受蝶兒，這可怎麽辦？”
雖然她開導蝶兒時說得通透，可狗糧吃多了，到底不忍心看有情人分道揚镳。
他勾起唇角，語氣閑散又意有所指:“自然是再去說服孫掌門和孫夫人了。”
想到孫夫人提到凝香時憎惡的表情，黎生曉覺得這事比說服十個孫驚雷還要難。
這一刻，她才真切地體會到了什麽叫母子連心。
次日，一行人就出發回快刀門了。
歸心似箭，回時比來時還要快。
好在黎生曉經過了多次摧殘，已經基本适應了坐馬車這件事。加上有蝶兒相伴，一路上倒也沒那麽難過。
為了幫助蝶兒增強自信，一路上黎生曉給她講了好多女中豪傑的故事。
比如漢高後呂雉和順聖皇後武則天，都是從依附男人逐步走向獨立，最後幹脆一腳踹開男人自己當家做主。
再比如花木蘭、樊梨花和穆桂英，不僅自立自強，更是親自披挂上陣殺敵，保家衛國。實乃巾帼英雄。
除此之外，還有為國獻身的王昭君，奮起反抗的唐賽兒，清醒獨立的林黛玉，勇于追愛的卓文君……
好在這是個虛拟朝代，沒人追究事實真相究竟如何。
黎生曉就當是在講故事，遇到記不清的情節就自由發揮。倒也将這些女子描述得各具魅力，精彩紛呈，聽得蝶兒一愣一愣的。
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樣，黎生曉心生安慰。但願她能悟出點什麽，為自己走出一條活路來。
白落照早已提前飛鴿傳書給快刀門，将他們要回去的事告知了孫掌門。
他還在信中略提了蝶兒之事，懇請他們重新考慮孫驚雷的訴求。
孫掌門和孫夫人得知愛子将歸的消息感慨萬分，關起門來合計了半天。
等到孫驚雷回到絮城的那天，孫掌門夫婦更是早早就起來了。
孫夫人幾乎一夜未眠，雙眼熬得通紅，孫掌門夜裏睡得也不甚踏實。此刻，兩夫妻對坐桌前，各自沉默不語。
“等驚雷回來，你可切莫對他發火。”孫夫人忽對孫掌門叮囑道，“尤其當着同門師兄弟的面。”
孫掌門粗犷的臉上面無表情，只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聽上去更像是從鼻子裏發出的冷哼。
直等到日上三竿，兩人再也坐不住，幹脆直接挪到了大門口去等。
孫霏霏早已在門口候了多時了。
她與孫驚雷感情極深，因而當初孫驚雷求她幫忙時，她只是猶豫了一下，還是放走了他。
可令孫霏霏萬萬沒想到的是，哥哥如此膽大包天，竟直接與那青樓女子私奔了。
他這一走，孫霏霏自覺罪孽深重，每日都在忏悔中度過，卻遲遲不敢跟孫夫人請罪，只得時常以淚洗面。
旁人還當她是憂心兄長，都贊她兄妹情深。殊不知，她聽了更加羞愧。
見着父母親前來，孫霏霏忙迎了上去，請安後，也細聲細語地懇求道:“哥哥好不容易回來，還請爹爹和娘親莫要急着責罰。等哥哥穩住情緒，再慢慢算賬就是。”
見妻兒都是一個鼻孔出氣，孫掌門面色更冷。“豎子無狀！竟要妹妹來替他求情。”
可守着下人，他到底沒有駁了孫霏霏的面子。
尤其，孫夫人美目圓瞪，正盯着他呢。
“罷了，既然霏霏都開口了，且看他态度如何吧。”
孫霏霏聽了，臉上這才有了一絲笑模樣。
她與一旁的大師兄劉赫東相視一笑，而後乖乖地立于孫夫人身後，輕輕攙住了她的胳膊。
孫夫人看着愛女乖巧懂事的模樣，心生安慰，慈愛地撫摸着她的手背。
想到小白面對孫霏霏時的客氣疏離，她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如此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卻偏偏沒有緣分，實在是可惜。眼看霏霏越來越大，她得快些為她尋個好人家才行。
轉念又想到那迷戀煙花女子的不孝子，她頓覺肩上擔子更重，壓得她有些喘不動氣。
“若你哥哥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不用如此勞心費神了。”
聽了孫夫人的話，孫霏霏心裏更加不是滋味。
她咬着下唇，終于鼓足勇氣開口道:“娘，其實……”
話還未說完，孫夫人已微微擡手制止了她。
她斜睨着孫霏霏，眼中半是嗔怪半是憐愛。
“為娘的又怎會不了解自己的子女？原本我還擔心你性子過于柔弱，将來會被夫家拿捏。現如今，倒是要對你另眼相看了。”
聽母親并無怪罪之意，孫霏霏大大松了一口氣。随即羞愧道:“都是女兒自作主張，害得哥哥誤入歧途。”
“你哥哥作出如此選擇，并非是因為你，你無需自責。”說着，孫夫人的語氣忽然嚴肅起來，“可自作主張這事，确确實實是你的過錯。”
“我們快刀門走到今天這一步委實不易，你爹爹對驚雷才會寄予厚望。你雖不必承擔發揚門派的重擔，可身為快刀門的一份子，卻不應該意氣用事，棄門派安危于不顧。”
這話說得就有些重了。
孫霏霏小臉煞白，雖不明白其中含義，卻也不敢頂嘴，只是低着頭認真受教。
她們交談時，并未特意避開近旁的人。劉赫東聞言，向孫霏霏投去擔憂的目光。
孫夫人并未給他求情的機會。但她語氣漸緩，已有安撫之意。
“驚雷一走，門派中難免人心浮動。虧得平日裏幫規森嚴，你爹也尚能掌控全局，才沒惹出是非。可若是時間一久，你爹年歲漸長，壓不住底下的人，又當如何？”
“霏霏，我知你兄妹二人感情好。可有時，對一個人好并非就是要有求必應。驚雷有他自己的責任要肩負。而你，雖為女子，可娘不希望你一輩子都依附別人而活。”
從前她年紀尚小，不管是爹娘兄長還是門派中的師兄弟們，都樂意寵着她，誰也不曾和她說過這些話。
今日，她第一次發現，原來她已不再是個孩子了。
孫霏霏慢慢消化着孫夫人話裏的暗示，心緒漸漸平複下來，對接下來要走的路有了新的認知。
她将眼底的淚意憋了回去，懇切道:“娘，女兒知錯了，以後定然會學着以大局為重。”
孫夫人慈愛地撫摸着她猶顯稚嫩的臉，表情無奈而沉重。
“若可以，娘多希望你們兄妹二人可以無憂無慮，想做什麽便做什麽。可惜……”
說話間，遠處忽傳來陣陣馬蹄聲。三匹快馬朝着他們疾馳而來，後面還跟着一輛馬車。
立時有眼尖的快刀門弟子上前來報。
“啓禀掌門、夫人，是大公子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