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野外同居
天蒙蒙亮,裘媛媛被草叢裏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她朦胧睜眼,看見有幾人閑聊着從亂石堆旁走過。
裘媛媛一下子醒了個徹底,忙縮回腦袋,心驚膽戰的貼在石頭縫裏觀察那人動向。
好在只是路過。
她大松一口氣,想到此處不宜久留。裘媛媛活動僵痛的關節,蜷了一夜,渾身都又疼又麻,她貼手摸楊生的額頭,燒已經退了。
裘媛媛雀躍不已,又去看他胳膊,果然已經結痂,只是關節處又青又腫,不知道有沒有傷到筋骨。
昨夜為他折騰到深更半夜,一會冷一會熱,到後半夜又笨手笨腳的給他把衣服穿回去,她昨夜着實是睡的不安穩。
“楊生,楊生?”她輕聲喚道,上手在他紅撲撲的臉頰上手捏着“該起床了,太陽曬屁股了。”
楊生便被這溫柔到極致的聲音喚醒。
“楊生,我們該挪窩了。”
。
走出草叢兩人走入一片森林中,森林裏一片生機盎然,草木樹枝都是新生的嫩綠色。
裘媛媛走在楊生前面。
她渾身髒兮兮的,頭發像稻草堆一樣頂着,如沿街乞讨的小乞丐。卻顯的十分開心,手裏舉着一只小木棍,一路敲敲打打,逮着只螞蚱也能追上半天。
“我們去哪裏?”
周圍一片陌生,楊生連自己在哪兒都不清楚,他有些不安,可裘媛媛一路興高采烈,他憋了許久才問出來。
不想她說:“我也不知道啊。”
楊生猝然停住腳步。
裘媛媛笑嘻嘻的又說:“騙你的。”
他一言不發的看着裘媛媛。
裘媛媛蹦蹦噠噠的跳到他身邊:“楊生,你真可愛。”
莫名被誇了句,楊生擡起臉麻木的看着地主家的傻閨女。
裘媛媛捂着嘴偷笑,笑夠了像只咋咋呼呼的撲棱蛾子,繞着他轉,背着手在他跟前倒退着走:“楊生你平時都不笑,也就生氣的時候看起來活潑些,那也怪不得我逗你。”
他聞言沉默的看她一眼。
裘媛媛突然踮起腳湊近來,兩人鼻尖對鼻尖:“你說是不是?”
楊生給吓的一縮,神色窘迫,腳也停下來。
平時從不見他失态,他那虎牙跟寶貝似的,極少極少笑,也就這樣逗他才顯現些孩子氣。
裘媛媛得意,将預再逗逗他,忽見他瞳孔一縮,臉色巨變,伸手抱住自己,往旁邊的空地裏倒去。
幾乎同時,豺狼的利爪緊貼着裘媛媛的衣袖劃過,撕破衣料。
豺狼撲了個空,迅速轉身嘶牙咧嘴低聲咆哮。
裘媛媛七葷八素的從地上坐起來,正見這狼盯着自己,心陡的一提,接着她看見一方瘦弱的脊背。
楊生擋住她的視線:“跑。”
“不跑!上回叫我跑,這回又叫我跑,我偏不跑!”八成是受到生命危險,情緒有些激動,說話像機關槍似的突突突“楊生你聽我說,這狼的皮毛發暗,後腳有些陂,不是老狼就是傷狼,指不定是被狼群抛棄的,我們能對付他。”
楊生拔出短刃,這是把利器,薄薄的刃口泛着亮光,他緊緊握着刀柄,手微微顫抖,眼睛一刻也不敢從這狼的身上離開。
狼的低着頭翻着綠色的眼珠子緊盯他,涎水從齒縫裏往下掉,喉嚨裏發出不耐的咆哮聲,随時都會再次反撲。
“裘媛媛,”他額頭滲出冷汗,沿着鬓角滑下“逃。”
“沒事的,我們兩個一起……”
“我求你。”
裘媛媛嘴立刻上了膠,餘下的話全封在嘴裏,說不出什麽感覺,像是,震撼。
周定安幼年這麽……這人是雷鋒轉世?
不及感懷,那狼沖刺着撲過來,楊生居然此刻反身推她,裘媛媛被他一掌推進雜草裏沒了身影,豺狼大張在嘴,已距他不足一臂長。
人在極度恐懼裏是發不出聲音的,楊生清晰的聞見豺狼嘴裏的惡臭,他堪堪有時間轉頭,将覺驚恐,已經被壓在地上!
雜草淹沒視野的一瞬間,裘媛媛看見豺狼的爪子摁住楊生的腦袋。
周圍的景物悉數褪去,聲音也退去,甚至連心髒都停止跳動,裘媛媛的腦海裏全是楊生被豺狼摁住腦袋的畫面。
她一屁股坐在濕潤的泥土裏,屁股摔的發麻,手邊摸着個粗樹桠。
“呃啊——!!!”
雜草外面傳來撕心裂肺的叫喊。
裘媛媛渾身一個激靈,她大腦沒做出反應,兩手握着樹枝在泥地的打了個滾爬起來,沖出草叢。
“死狼!看我!”
樹棍帶着悶響敲在狼腦袋上,豺狼直接滾進泥土裏,被打的發懵,站起來甩了兩下腦袋,它嘴邊還帶着血,躍過楊生,怒視裘媛媛低吼。
那枝桠對一個十歲的女孩來說太粗壯,裘媛媛悶了一棍子實在再難舉起第二棍子。裘媛媛回過神來,渾身顫抖,陡然松開枝桠,連連後退。
豺狼步步緊逼。
寂靜森林,周遭除了草木便是草木。
裘媛媛慢半拍的感到害怕,連逃跑都忘記,徒勞的挪着腳步,看這四腳野獸咧牙齒向自己逼近。
豺狼身後。
楊生搖搖晃晃站起來,他身前滿是鮮血,似乎沒覺得疼,他另一手緊握短刃擦擦遮住視線的汗水,加快腳步,如猛虎撲食騎在豺狼背上。
“啊啊啊啊——”拼盡全力将短刃刺進它的脖子。
“噗——”
裘媛媛正對這狼,溫熱的血像噴泉一樣呲了她一臉。
她愣愣擡頭。
灰塵裹挾着新草緩緩落定。
豺狼在倒地上,騎在它身上的楊生倒在地上。
臉上的血滴滴答答,沿着額前發梢往下滑。
裘媛媛腿一軟,癱坐在地上,胸脯劇烈起伏,随即想起什麽,連滾帶爬的朝楊生哪兒爬。
爬過去看他半邊身子已經被血染紅,胸前皮肉被咬的可見白骨,不知死活的躺在地上。
裘媛媛爬過去又不敢伸手,爬在他身前懵了許久,想起該給他止血,兩手哆哆嗦嗦的去撕自己裙角,結果手抖的太厲害,撕了好幾回都沒撕開。
好不容易撕開了又不敢下手,在他那血肉模糊的胸口抖了半晌的手,咬着牙給他纏上去,纏了一半才發覺這一小溜布料已經被血染透。
她控制不住的發抖,脫外衣的動作都哆嗦個不停:“楊生,楊生……楊生,你看看我,看看我……”
裘媛媛胡亂将衣服一揉,按在他流血不止的胸口,眼淚大滴大滴的砸在自己手上才發覺自己在哭。
“咳……”他忽然嗆聲咳了下,眼睛緩慢的睜開一絲縫。
血滲透衣料,染濕她的掌心。
……
“你你你……”裘富貴渾身的肉都在顫抖,指着對面男子的腦門,憋着一胸腔的氣無從說起,憤怒的甩了下袖子,拿屁股對人家。
那人無奈,軟聲道:“貴兄。”
“貴你姥姥個屁!”
男子噎住,半晌組織好語言,在他耳邊低聲道:“孩子還在旁邊。”
裘富貴猛然轉過身,大肚子怼的男子一個踉跄:“你還有臉提孩子!劉定邦!上次出事有你家閨女,這回又是你家閨女惹的!我告訴你,我家二姑娘要是吓出個什麽毛病來,我,我我我……”
他揚起胳膊作勢要去打一旁跪着的劉盈盈,劉盈盈抽抽搭搭,吓的縮在一團。
劉定邦趕忙擋在他面前,疊聲道:“別別別,消消氣消消氣。”
兩中年男人好比鬥雞般在院子裏擠在一處。
“裘老爺,”一旁一少年拱手作揖,跪在裘富貴跟前“家妹不懂事,子閑在此願替家妹受過。”
劉盈盈淚如雨下:“哥……”
裘富貴再次甩袖,再次扭身。
劉定邦繞到他面前,裘富貴再扭,劉定邦再再繞,裘富貴再再轉。
劉定邦無奈道:“哎呀,貴兄啊,索性也并無大礙,我也下令去剿那窩土匪了,貴兄便別氣了。”
裘富貴:“哼!”
劉定邦長嘆一口老氣:“你個老家夥,越老越難哄。”
劉盈盈,劉子閑:???!
此時忽聽一丫鬟急急忙忙沖進院子裏:“小姐,小姐!楊生公子醒了!”
然後院子裏幾人就見一赤腳只着裏衣的十歲小姑娘披頭散發“嘭”的推開門,風一樣在長廊裏疾馳。
院子一幹人:???!
裘富貴突然閃到跪在地上的少年身前,将他的視線擋了個結實:“閉眼,不許看!”
。
回來四五天了。頭兩天裘媛媛連衣服都不願換,生怕自己離開換個衣服楊生就咽氣兒了,時時刻刻守在他身邊。
後來吃飯時實在受不了自己一聲味兒,在隔壁屋裏将自己收拾幹淨。
第三天時金蘭花來她面前訓斥她,她一個字兒也沒聽見,說到後來金蘭花不小心哭出聲,裘媛媛才轉頭看她一眼:“娘,你怎麽來了?”
“媛媛,你聽娘的話,去睡一會吧,你這樣熬下去你身子骨受不了啊!”
裘媛媛雙目發直的将頭轉回來,直直的看着楊生:“娘,我不想睡。”
金蘭花哭着離開了。
第四天的時候大夫好像也來勸她,說楊生死不了了還有什麽其他的。
裘媛媛問他一句:“真的?”
大夫猛點頭:“真的真的!”
裘媛媛緩緩說:“你要是騙我你五雷轟頂,靈魂不得安寧,下十八層地獄,來生投畜牲道。”
她雙目無神,雖直勾勾的盯着大夫,卻仿若被什麽鬼怪附身,小嘴上下一動,下了最毒的詛咒。
忽然又想到什麽,扯住大夫的袖子,眼中泛淚無助道。
“……他真的不會死了?”
大夫給吓的好久才點頭:“真,真的。”
她頭一歪,就此睡了。
他果然沒死,正睜着眼睛,張開嘴由旁邊丫鬟給他喂藥。
八日的受苦受難,五天的提心吊膽,一切仿佛不存在,裘媛媛走進房門,眼裏有光,笑着看向楊生,除了他,一切都可以不存在。
裘媛媛歡喜的跑到他床邊,本想去奪丫鬟的藥碗,後又想自己可能喂不好,待他日後能坐起來自己再折騰他也不遲。
她便爬在床前,興高采烈道:“楊生哥哥,你可醒了!”
楊生面色微冷,拂開丫鬟,扭過頭去。
裘媛媛可憐巴巴的癟着嘴,手伸進被子裏,手指在他掌心畫圈圈:“楊生……”
楊生臉紅的要滴血,礙與丫鬟在,低聲怒道:“你幹什麽?”
裘媛媛似乎被這問題難住,偏着頭想了一會,眨巴眨巴眼睛:“啊……這叫我該怎麽說呢?”
看楊生這小媳婦受欺負的模樣,裘媛媛還想再逗他一逗,擠眉弄眼道:“楊生,我喜歡你啊。”
楊生臉驀然變白,幾乎驚恐的看着裘媛媛,仿佛下一刻能暈厥過去。
裘媛媛以為他傷處發作:“怎麽了?!”
楊生逃似的躲開她伸過來的手,臉色蒼白道:“二小姐莫要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