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只小鳥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說好了這兩天先好好休息。”

唐蔚搖頭，态度堅決: “不行，不見我睡不着。”

宋灏擇無奈: “好，帶你去。”

淩晨十二點，宋灏擇開車帶唐蔚去見聶昕辰。

聶昕辰這小子比上回見面還不如，消瘦得厲害，猛然一看倒像是沒了人形，五官倒還是那樣豔絕，往審訊桌後一坐，倒生出了點薄命紅顏感。

審訊桌前坐着的只有唐蔚一人，按唐蔚要求，宋灏擇在隔壁觀察室等着，甚至連監聽耳機也沒有戴，純粹是随唐蔚發揮。

“還記得我嗎”唐蔚問。

聶昕辰昏昏沉沉地朝着唐蔚一瞧，嘴巴閉得像個河蚌，什麽也不說。

其實唐蔚在看到聶昕辰的一瞬間就發現了，聶昕辰作為除了宋灏擇以外唯一一個進入過A世界的人，他現在面臨着整個人消散的局面。

旁人看不出，只當聶昕辰體質特殊，吃啥啥不胖，被關心情不好日漸消瘦，只有唐蔚知道，聶昕辰怕是已經知道了這個世界和他本身的虛無。

“除了碰到我的那次，你還去過那個世界幾次”唐蔚問。

聶昕辰眼皮都沒掀，打着瞌睡似的不理人。

唐蔚也不惱，要是他知道了自己并不算真的活着，擱這安靜等死，他絕對也是誰都不想理的: “你想保凡睿淵。”

這下裝聾作啞的不淡定了，聶昕辰猛地擡頭看向唐蔚: “你能保”

唐蔚拿出攝靈石，只見攝靈石攀着唐蔚的手指頭，很是親昵乖順地樣子: “我猜，你已經發現了這個世界的異常。”

聶昕辰盯着唐蔚神色一亮，緊接着又飛速黯淡下去，自嘲道: “一場夢而已，能有什麽異常。”

唐蔚收起攝靈石: “是啊，一場夢而已，既然都是虛無，一同湮滅不就好了怎麽就成天想着救夢中人”

聶昕辰抿了抿嘴唇，一時間沒吭聲。

很久以後，他才輕聲說: “她和我們不一樣。”

唐蔚問: “怎麽個不一樣法”

聶昕辰擡頭: “你也和我們不一樣，不是嗎”

唐蔚又問: “這話你對宋灏擇說過嗎”

聶昕辰搖頭: “一個兩個的都沉醉在夢裏，就算說了又有誰會信”

唐蔚另外起了個話題: “你為什麽就那麽确定凡睿淵并不是天生适合壓制攝靈石呢”

說起凡睿淵，聶昕辰總是不會嫌膩: “親眼所見，總不會假。”

唐蔚壓低了聲音: “既然你堅信凡睿淵和我一樣，與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不一樣——我們說開了吧，也就是你相信凡睿淵本就不屬于這個虛幻的世界，她來自現實世界。那麽在攝靈石這件事上，她怎麽會受制于殺活館老館主宋緒林，這樣一個虛幻的人物呢”

聶昕辰坦白搖頭: “我不知道。”

說起來，凡睿淵并非B世界原住民這件事，踏進這件審訊室之前，唐蔚并不能完全确定。

即便唐蔚是這個世界的創造者，但是在鳳凰之力收回之前，這個世界已經漸漸擁有了自己的運行法則，如果凡睿淵有所圖地藏匿于此，在B世界混了這麽久，想要騙過唐蔚的眼睛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唐蔚: “帶我去找剩下來的小半片攝靈石，我保凡睿淵不死。”

聶昕辰仍舊像條死鹹魚: “我為什麽要相信你”

鳳凰之力鋪掃而去，聶昕辰仿佛在瞬間感受到了自己還“活”着，他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看向唐蔚: “你……”

“好好準備吧，明天出發。”唐蔚道， “需要見凡睿淵嗎”

提到去見凡睿淵時，聶昕辰一掃方才的死氣沉沉，微紅的眼尾勾勒出了些許向往，擡眼間的期盼像是要溢出來一般，只是緊接着他便沉默了，半響過後終于開口: “見了又能怎樣。還是不見了。”

唐蔚嘆息: “想見的人，就去見吧。誰說虛無就一定是虛無，而不是另一種形式的存在呢兩個世界的法則不一樣，不到最後一刻，怎麽能放棄自己呢”

這話是勸解，是安慰，也是事實。

聶昕辰點頭，又搖了搖頭，最終沒有再提凡睿淵。

“還有一件事你需要做到。”

聶昕辰: “嗯。”

唐蔚: “除了攝靈石的事，今夜你我所講，一個字都不能對其他人說。”

聶昕辰應道: “好。”

第二天，唐蔚和宋灏擇帶着聶昕辰踏上了去往虛無之地的路，凡睿淵和季九明來送，兩個人分別和宋灏擇他們說了會兒話。

看到蒼白羸弱的蛇妖時，凡睿淵皺了皺眉——聶昕辰早早地上了車，他低着頭，拉高了衣領，閉目養神，誰也不看。

凡睿淵心下一動，走了過去，悄悄車窗玻璃。

玻璃徐徐降下，凡睿淵手撐着車窗俯視美麗的小蛇妖: “小子，這次回來後就改了吧，雖然妖的壽命很長，但總蹲着也不是那麽回事。活不下去姐給你找份工作，以後可別繼續那麽混。”

聶昕辰長長的睫毛抖了一下，他轉頭看向凡睿淵，那一瞬間後者還是被美色閃了一下眼睛。

“嗯。”聶昕辰一改平日裏三棍打不出屁的習慣，竟然無比乖順地應了。

車子啓動前，聶昕辰回頭深深看了一眼凡睿淵，就一眼，凡睿淵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早點回來啊你們!”凡睿淵目送車子遠去。

天氣好得很，車子早已開得不見影，季九明拿手在凡睿淵眼前晃了晃: “嘿，怎麽你瞧着有點難過呢”

凡睿淵一個暴栗敲過去: “一把手不在，活兒是要往下面人手上攤的啊!”

季九明“嗷”一聲: “做不完我幫你呀凡姐!小事!”

“真是我親弟。”

*

唐蔚一行往北開了兩天，說起來，魇林和虛無之地都在B世界的最北，但魇林偏東，虛無之地偏西。

越是靠近目的地，道路越是坎坷，一直到最後停在了一片密林前面，密林往後，是高聳入雲的山峰。

這邊的林與山可沒有經過人工開發，林中道和盤山公路什麽的根本不存在，三人只得停了車。

“穿過林，翻過那片山，裏面就是虛妄之地。”聶昕辰道。

又是林又是山，這路還挺難走。

唐蔚退開十幾米，遙遙望着眼前，此刻陽光正好，藍天白雲青山色彩分明，唐蔚飽了把眼福，心情也跟着明朗起來: “風景還不錯。”

唐蔚身上還有先前小松鼠下的鎖不住靈力的毒，所以他走到哪裏鳳凰之力就一絲絲地逸到哪裏，兩天下來連聶昕辰也都一改之前半死不活的樣子，煥發出來了點生機。

于是不再半死不活的聶昕辰擱一旁煞風景: “呵，到了虛妄之地你就不會這樣講了。”

唐蔚終于明白昨晚飯桌上凡睿淵後來提起聶昕辰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的原因了，這棒槌空有一副好皮囊，話是真不會講: “那你給我講講，虛妄之地長什麽樣”

聶昕辰低了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低聲說: “很灰暗，沒有希望。”

哎，不僅棒槌愛煞風景，還總是散發負面情緒，雖然十有八。九說的是事實，但這樣是追不到喜歡的人的啊小老弟。

唐蔚拿手把蛇妖低垂的腦袋往上掰，讓色彩鮮明的眼前映入他的眼睛，然後拍拍他的肩: “再怎麽灰暗那也是之後，現在，就看看美景吧。”

一旁宋灏擇手上拿着兩瓶水，走到兩人中間，站定。

宋灏擇手一揚，聶昕辰接住了他扔過去的一瓶水，擰開喝了。

“我的呢”唐蔚伸手。

宋灏擇手上還有一瓶，擰開喂了過去。

“……我自己喝。”

風微微吹着，樹葉草葉跟着發出細碎的聲響，唐蔚喉結聳動，咕嚕咕嚕一通，喝滿意了，眯起了眼。

宋灏擇的目光移向唐蔚陽光下被水沾濕的嘴唇，清透潤紅，他拿過唐蔚剩下的半瓶水，就着人剛剛喝過的瓶口，一口氣灌了。

宋灏擇: “走了。”

這密林雖然常年沒人活動，但也不是想象之中的難以下腳。

密林上端是競争着越長越高的樹冠，密林下端，卻是只需要一點點陽光甚至是不需要陽光就能活的雜草灌木或者青苔，間或有些許彎彎扭扭極不規則的小溪，靜靜地流着溪水。

三人走在其中，竟然有一種出來散步呼吸新鮮空氣的感覺。

一束一束的陽光打進來，在半空中行程筆直的光道，越往裏走雜草灌木越少，倒是一種不知名的紫色小花開得密密麻麻，熱熱鬧鬧。

花開得最密集的地方，已經到了山腳。

到半山腰為止，除了坡度變大，其他和密林裏沒什麽太大的變化，只是溪水流得更快更急。

一般人爬這麽高的山，怎麽着都得爬個幾個小時，但唐蔚一行都不是人，輔以妖力，沒一個小時就登上了最頂端。

唐蔚朝着腳下望了一眼，立刻發現，這虛妄之地真的任性。

以唐蔚所站的山頂為界，虛妄之地與B世界之間仿佛被一刀切開，身後青山白雲藍天綠樹，身前白雲藍天依舊，腳下卻是一片混沌翻滾。

一切都是灰蒙蒙的，這比A世界北市最狗的霧霾天氣還狗，伸出手，現場演示伸手不見五指。

唐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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