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只小鳥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我已經搜過一遍，并沒有發現任何儲靈石的氣息，想着您對儲靈石感知更加強烈……”皇萌的聲音再次響起，唐蔚胡亂擦了把臉，只聽皇萌的聲音頓了頓，又繼續， “原來儲靈石竟真的碎了麽”

地下室裏的LED燈亮得灼眼，照在面容冷峻的男人臉上，他只微微垂着眼睛，神情之間一片淡然，并沒有想要回答的意思。

皇萌試探地問道: “放眼整個妖界，能将儲靈石擊碎的，恐怕一只手數得出來。”

“是我。”

皇萌眼底閃過驚訝: “您從未提起過。”

“最初儲靈石碎成了三片，一片在我手中，一片不知所蹤，還有一片幾乎碎成了粉末，散落在各地。”

皇萌半天沒有吱聲，空氣仿佛凝結，終于他低聲道: “這次涉案的人類夫婦聲稱得到過儲靈石碎片，但儲靈石本身能量巨大，就算是只有三分之一也令人難以想象，但我看他們的實力并不像真的得到過三分之一儲靈石的樣子，我猜一猜，他們得到的是碎成粉末那片的一部分，您吩咐我無論得到儲靈石的任何信息，都不能告訴他……”

唐蔚內心某個隐約的猜測漸漸浮出水面，就聽皇萌接下來的話印證了他的想法: “且這次他接觸了動過儲靈石的那對夫婦，記憶便出現了動蕩，您是把他的記憶封在了碎成粉末的儲靈石當中了嗎”

對方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聲線中透露出些許漫不經心的冷漠: “怎麽，你覺得我會害他”

皇萌連忙說: “您自然不會。”

“既然知道我不會害他，做正事就行，其他也沒什麽需要擔心的了。”

“……”

雖然唐蔚猜不出為什麽陌生男人“自然不會害他”，但這個男人看來來頭很大，竟然讓身居妖盟會會長之位的皇萌被怼了也還沒跳起來罵回去。

看樣子他們是來搜儲靈石的，唐蔚悄悄地出了屋子，就和來的時候一樣，沒有驚動任何人。

*

烏雲被風吹開，潔白的月光再次灑滿地面。

唐蔚的別墅外圍，那位監視他的小兄弟很認真地睜大眼睛看着，忽然之間，客廳的燈熄了，小兄弟緊張地伸直了上半身，緊接着卧室的燈開了，透過沒拉窗簾的窗戶可以看到，唐蔚換好睡衣走進了房間，再然後拉了窗簾，看樣子似乎是準備睡覺。

現在才十一多點監視對象就要睡了，那我還要不要繼續監視到十二點呢小兄弟艱難地想着，一秒鐘後，他挺直了胸膛，默念:每天工作都要加油鴨!再堅持一小時!

*

受到驚吓的攝靈石總算肯從唐蔚胸口下來，目前正趴在唐蔚的枕頭上壓驚。

“認識這個麽”唐蔚将一粒很小的碎片放在了攝靈石旁邊——碎片甚至不能稱之為碎片，說是碎屑更合适些，通身淺藍色，在攝靈石旁邊，體積小得幾乎可以讓人忽略。

這是剛才花園洋房宗洋鴻夫婦卧室裏搜到的，唐蔚比皇萌他們早了一步。

攝靈石整顆抖了抖，好奇地往淺藍碎屑那邊挪了挪，然後忽然間像是見了親人一般整顆蹭了上去，虧得藍碎屑上裹了厚厚一層流動的妖力，否則非得被攝靈石的這一蹭給蹭沒影。

“攝靈石，儲靈石。”唐蔚輕輕念着，從攝靈石旁邊拈起儲靈石碎屑，只見攝靈石竟跟着跳進了唐蔚手裏，從他指縫間冒出來，堪堪挨住了儲靈石碎屑。

反觀儲靈石碎屑，可能因為只是儲靈石中很小的一部分，不足以像攝靈石一般有靈性，所以完全沒反應，不過這完全不妨礙攝靈石的熱情，繼上次給自己鑽了個小孔之後，攝靈石再次進行自我改造，它長出了兩條小揪，把儲靈石碎屑抱在懷裏。

這種情況，說攝靈石和儲靈石之間沒點瓜葛唐蔚是萬萬不信的，再往深層次推，說AB兩個世界之間沒有關聯，唐蔚也是不信的。

提到異世界，不免又想起了宋灏擇，也不知道宋灏擇現在在做什麽，先前聯系他沒人接，發出去的短信也是一條沒回。

這和平時不一樣，以前宋灏擇回到自己的世界，總歸是一通電話或者一則短信報個平安，沒哪次像今天這樣消失了卻一聲不吭的。

會不會是根本沒回去，而是遇到了別的危險唐蔚心裏有些煩悶，索性又準備撥宋灏擇的號碼。

就在這個時候來了短信，是宋灏擇的，對方說:一不小心又回來了，剛剛在洗衣服，你要是回家了記得晾一下。

唐蔚眉頭舒展開，一邊編輯短信，一遍翻身下床，準備先把衣服晾起來。

打開洗衣機，有股濕衣服在密閉空間裏悶了很久的氣味，并不好聞，唐蔚感覺至少悶了兩三個小時，也是了，今天第一次回來就沒見宋灏擇，應該那時候人就回去了。唐蔚只當短信延遲，删掉剛才輸入的字，重新輸入“才收到，知道了，晚安”發了過去，至于洗衣機裏的衣服暫時不動，因為他想明天早上再洗一遍。

做完這一切，唐蔚回到卧室，隔出了一個很小的結界，從攝靈石身邊把儲靈石碎屑摳出來，仔細研究。

碎屑實在太小，唐蔚根本沒辦法從中得到任何信息，倒是攝靈石圍在他手邊意圖再次蹭上儲靈石碎屑，唐蔚瞥了它一眼，覺得要是它是個人，這會兒準是抓耳撓腮的樣子。

他忽然有個想法——攝靈石看樣子是個很有想法的小石子，那麽能否從攝靈石這邊入手，知道點什麽。

五分鐘後。

看着單純只是想挨着儲靈石對其他一概沒什麽反應的攝靈石，唐蔚覺得自己剛剛有這種想法簡直有病。

唐蔚抱着攝靈石和儲靈石，緩緩為儲靈石注入了些許妖力，看着碎屑中閃過微弱的藍光，只維持了一秒鐘又熄滅，如此試了幾次都是這樣，到最後幹脆亮都不再亮一下，看樣子人家小個子碎屑實在已經不堪重負，唐蔚決定不為難它，掏出一只很小的結界瓶，就和将養着陸狄靈魂一樣，将儲靈石碎屑投了進去。

*

小兄弟目光炯炯地盯唐蔚盯到十二點，終于，他接到了一通電話。

“是的!我一直看着，他先在客廳裏看電視，然後回房睡覺了。對，一步也沒有離開過。”

“不累!完全不累!謝謝!這就回去!”

挂斷電話，認真完成了組織交代下來的任務的小兄弟忘了一眼漆黑的別墅，深深呼出一口氣，充實的工作使得他地心情格外美妙，故而昂首挺胸，懷揣着專屬于年輕人的幹勁喜滋滋地回家睡覺去了。

月亮再次被烏雲遮住，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邊響起沉悶的類似雷鳴的聲音，在這個大部分人已經進入睡眠的深夜，一場大雨即将到來。

唐蔚耳邊隐約聽得見悶雷，眼前卻什麽也看不見，他踏過一片完全的黑，一時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裏，在做什麽，眼下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鬼地方又是哪裏。

他想不起來，也沒人告訴他，只是摸索着向前走。

遠處傳來星星點點的火光，在漆黑的空間裏顯得格外惹眼，唐蔚擡腿就往光的方向走。這段路實在是奇怪，深一腳淺一腳，腳底踩着的平面一下子虛軟，一下子又格外堅硬，唐蔚心裏胡亂想着這路得重新修建，一面又覺得那點火光着實夠遙遠，看似近了，眨眼之間仿佛又遠了很多，怎麽走也走不過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唐蔚漸漸覺得腦子昏昏沉沉，所處的這片黑暗的空間像是遭受了一場地震一般，各種搖晃，甚至還讓他感受到了一絲的旋轉。

這沒道理。

我在哪裏

耳邊聽見風聲呼號，像是從狹長陰冷的巷子裏蜿蜒吹來，聽得人很不舒服，那呼號越來越尖銳，下一秒，冷到骨子裏的風迎面刮上唐蔚的臉頰，吹得唐蔚感覺血液都即将凍結，緊接着他發現那片完全的黑退散了，全身傳來難以忍受的痛楚。

唐蔚低頭，見到了有史以來發生在他身上最血腥的一幕——他整個人像是從血河裏撈出來一般，全身上下各種傷口，幾乎沒有一片完好的地方。

唐蔚瞳孔緊縮，下意識地搖頭——不對，我好着呢，我沒受傷。

呼——

哐當——

風聲繼續呼號，有什麽被風扯着倒地的聲音，遠處傳來兵戎相接的厮殺聲，耳邊衣袍獵獵作響，這一切的一切，像是蠱惑一般鑽進唐蔚的耳朵……對的，冷風，血腥味和枯焦味都是确實存在的，而我，受了很重的傷。

在這須臾之間，唐蔚意識一散，像是整個人忽然在無限的空間中彌散，消失，上天入地，再也沒有唐蔚這個人。

日出日落，四季交替。

須臾之間高山委頓，滄海成桑田，大雪封了最廣袤的沙漠，嫩芽爬上最蒼老的枝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片混沌之間，唐蔚的意識似乎又漸漸清明起來，他的手裏多出一把匕首，刀柄濕滑，幾乎握不住。

他低頭看，刀柄上沾滿了血液，而那把匕首，赫然插在一個人的胸口，正中心髒。

汩汩冒出的鮮血為他冰冷的指尖帶來些許溫暖的感覺，唐蔚陡然心頭劇震，他想擡頭看那人是誰，卻仿佛于剎那之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有滾燙的淚水從眼眶不停滴落。

血液飛快地流逝，指間溫熱轉瞬變得冰涼，他聽見低低的哭聲從自己胸腔中傳來，天崩地裂間，那人伸手，摁住他的後腦勺，動作輕柔而又不容置疑。

時間仿佛靜止，所有的聲響都随之消失，只剩下那人低不可聞的聲音——

“別哭，唐蔚。”

下一秒，那人用最後的力氣将他輕輕一推，他不受控制地往身後虛空仰倒，熊熊燃燒的烈火包圍了他，火舌舔上了他的每一寸皮膚。

唐蔚赫然驚醒坐起，大口呼吸，貼他胸口的攝靈石一時不察，随着太過突然的動作滾到床單上，又止不住地滾下了床，骨碌碌了好一陣才暈頭轉向地蹲角落裏不動了。

是場夢。

但唐蔚很顯然還沒從夢裏回過神來，他摁住額頭，坐着一動不動，足足三分鐘，等攝靈石都自己挪回來了才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去冰箱裏翻出一瓶冰水，咕咚咚一口氣灌了一半，剩下的兜頭澆了下來，似乎想要藉由冰水讓自己醒醒神。

淩晨三點，唐蔚睡下才三小時不到，這個點本該繼續睡，但無論如何他是睡不着了，唐蔚手握空空的水瓶，下意識地往書房走，等他自己反應過來時，已經翻開了那本寫滿标注的古籍。

*

下午的辦公室，宋灏擇收到了唐蔚的短信，短短八字“才收到，知道了，晚安”，看樣子是回複的他囑咐唐蔚晾衣服的那一條。

宋灏擇身體前傾，盯着短信上的“才收到”和“晚安”五字，結合唐蔚平時的生活習慣，不難猜測出唐蔚回複他的時候在A世界的晚上十二點之前，換個說法，他在A世界的晚七點以後發給唐蔚的第一條短信，唐蔚在約四小時後的十一點多才收到。

宋灏擇從A世界帶過來的手機時間顯示， A世界為第二天淩晨三點三十五，剛好驗證了唐蔚回複自己到自己收到短信的時間，用A世界的時間算，也是四小時，而他面前的電腦上的B世界的時間，則是當天下午四點三十。

時間差由先前的八小時變成了十一小時，從宋灏擇回到B世界開始到現在， A世界的時間大約過去了八小時， B世界才過去了四小時。

理論上他現在不能确定，是B世界時間流速太慢，還是A世界時間流速太快，但事實上，他明顯感覺到了回到B世界後的時間，格外漫長。

時間一直在慢，電話也幹脆打不通，唯一剩下的就是延遲到可怕的短信，宋灏擇忽然意識到了可怕的一點，至少對他來說是可怕的一點——這種情況是否代表了兩個世界的時間會一直拉開距離，十一小時，十一天，甚至十一年乃至更久，到最後再也沒有任何交集。

宋灏擇低頭，将現在的情況編輯了很長一段信息，發給唐蔚。

發完信息，宋灏擇去提見聶昕辰。

蛇妖聶昕辰是五年前故意傷人被抓進來的，眼看着快要刑滿釋放他越獄去偷了攝靈石，由此鬧出一些列的事情——當然上述百分之九十是事實，剩餘百分之十比如宋灏擇是因為攝靈石才會去到A世界這點，目前屬于可能性極高的推測——聶昕辰多了越獄，偷竊和故意傷害的罪名，又被凡睿淵扔了回來。

宋灏擇看到聶昕辰的時候驚訝了一下，短短十幾天，這可憐的蛇妖瘦到皮包骨頭，一雙眼睛顯得更大了，坐在審訊桌後面，一副虛弱至極随時準備駕鶴西去的樣子。

旁邊矮胖手下解釋，這貨剛被送回來的時候确實遭到了獄友的群毆，被打理由是一個人越獄沒帶着大家夥兒一起，後來這情況被凡睿淵發現，凡睿淵狠狠地罰了參與群毆的那群，且把聶昕辰單獨收押好吃好喝地供着，可就是架不住聶昕辰一天比一天瘦。

胖胖的手下憤憤: “吃得比我還好，還瘦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虐待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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