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瑤光閣,半山書院。
巨大的法陣浮現,白光過後,新生弟子紛紛出現。
同拿到心儀寶物、喜氣洋洋的弟子們不同,盛星河懷中抱着把劍,狼狽地倒在地上。
“咳咳,奇怪,怎麽不疼啊”。他都做好犧牲的準備了,卻驚訝發現自己根本不疼,連摔倒在地也沒感覺。
不會,他已經變成靈魂了吧?!
“因為、你壓在我身上了!”他身後傳來咬牙切齒的聲音。
盛星河這才反應過來,他許是吓傻了,竟然連身下有人都沒意識到,于是忙起身,“你沒事吧?”
入眼的是一張狼狽的娃娃臉,對方艱難爬起來,一身弟子服已經不能看了,破布似的挂在身上,稍稍一動就有春-光洩露的危險。
是那小道士?
盛星河驚訝。
對方狠狠瞪了一眼,然而下一刻目光一變,“小心”,他下意識将盛星河推在身後,手中出現幾張符篆。
溫絮的攻擊還沒落下,一柄劍便在空中化解。
“放肆,秘境已經結束,在宗門豈敢随意傷害同門!”
盛酽一身紅衣飒飒,衣角帶風,從半空飄落,怒目看向偷襲的溫絮。
溫絮的目光同他對上,閃爍一分,然而下一秒卻看向別處,眼神一亮,叫道:“爹,此人奪我法寶,太一宗偏袒他,請爹為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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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回身,這才發現從書院的方向走來了許多人。
為首一人面容俊朗,眉眼同雲若竹有些相似,氣勢十足,盛星河猜測是太一宗宗主雲靖。
他身後幾位長老打扮相似,而身側,則是一群身着寶藍色長袍和明黃長袍、明顯屬于其他兩宗的弟子。
“拜見宗主、各位長老——”
盛星河夾在弟子中,也像模像樣地拱手行禮。
雲靖還沒回答,他身側一明黃長袍的中年人便先開口,語氣質問:“雲兄,我幼子在你們新生秘境無故慘死,你可要給我一個說法!”
另一位着寶藍色長袍的人道:“賀家小子就罷了,為何我兒在秘境中,還會被人搶奪法寶?”
他如鷹隼的目光順着溫絮所指,盯上了人群中的盛星河,在看清他懷中那把劍的模樣後,呼吸一緊:“龍吟劍?!”
他失态地朝前走了兩步,強大的威壓瞬間向盛星河壓來:“把它交出來——”
盛星河耳邊嗡的一聲,如同重山壓頂一般的窒息感撲面而來,但也僅有一瞬。
“哼”,雲靖冷笑一聲,一甩袍袖,化開了清河谷長老的威壓。
“我說溫如鴻,我太一宗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溫如鴻,也就是溫絮之父反應過來,他虛僞笑道:“是溫某唐突,但是這龍吟劍在秘境中本該是我兒得到,如今卻被這年輕人搶奪了去,看宗主的意思,怕是不會為他做主,這當爹的,自然少不得管上一管。”
聽完這話,盛星河心中暗道無恥。
呸,什麽搶的,明明溫絮自己沒能耐拔出來,是劍自己倒向他的!
幸好,他的便宜師父還是護着他。
只聽雲靖道:“溫絮既入我宗門,便要遵守我宗門規矩,與你們清河谷何關?更何況,秘境中法寶能者得之,溫兄幾百年的修為,別說沒幹過搶奪法寶之事?”
溫如鴻自然不能說沒有。
修真一道弱肉強食,搶奪法寶更是家常便飯,他能說出方才那話,就是不舍龍吟劍,豁出老臉想要搶回來。
但顯然,太一宗也是不會輕易給的。
廢物!溫如鴻暗暗看向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兒子,真是廢物,鋪了這麽多的棋子,不惜把賀家小子變成行屍指路,最後竟然沒能拿到法寶!
不過,原來太一宗遮遮掩掩放進新生秘境的法寶竟然是龍吟劍,難怪,若沒有方長老的洩密,他們如今恐怕還蒙在鼓裏。
哼,雲靖真是天真,那位大人物當年的本命法寶現世,就憑眼前這個不過築基的小兒,如何能護得?
他向明光城城主賀秋遞了個眼神。
後者出聲,吸引了衆人視線:“雲宗主,你還沒回答,為何我兒慘死!莫不是此人、在秘境中殺人奪寶,害了我兒!”
他的眼神也鎖定盛星河,更準确的是,他懷中的那把劍。
盛星河大呼冤枉:“我沒有!分明是他自己變成行屍,最後自爆了的!”
他求救的目光看向宗主。
新生秘境肯定也有水鏡監視,到時候直接給這幫人看回放,自然就能夠戳破這借口。
然而雲靖和身後長老們都面色一變,反應過來。
水鏡的最後只能聽到一聲爆炸,想必就是這小弟子口中的自爆,但是水鏡炸裂,根本毫無證據留下!
就算說賀钰化作行屍,對方仍舊能辯白說只是化為半屍、可以用化清丹救回,再将殺人奪寶的鍋扣回這小弟子頭上。
畢竟當時的情況,只有身在蓮池洞府的四人知曉,溫絮自不必說,就算其他兩人作證,賀家估計也以包庇二字為由,強行報仇。
好啊,恐怕清河谷和明光城早已聯手計劃好了。
而目的嘛……
果然,賀秋再次開口,語氣沉痛:“賀钰是我兒子,奪寶也就罷了,為何害他性命?!罷了,看在太一宗的面上,你将龍吟劍賠償給我賀家,我便當一筆勾銷。否則,即便是你們宗主,也沒有理由阻止我為兒子報仇。”
他最後一句話充滿威脅。
盛星河沒聽到他們這邊大佬的發話,一時有些慌了。
只覺手中這劍無比燙手。
他倒是想給,但看宗主臉色,只覺自己要是給了,恐怕太一宗也不能留他。
一時間進退兩難。
“那個、晚輩有話要說。”他身後,一只沾着灰的手舉起。
黎清躲在盛星河身後,借他身形勉強擋一擋自己的一身破爛衣衫,然後手中出現一塊石頭:“當時晚輩也在那蓮洞,見風景不錯,便用留影石記錄了下來,恰好錄下了賀钰兄弟自爆的場景。賀城主若是不信,可以一觀。”
峰回路轉!
盛星河恨不得當場轉身給這小道士一個擁抱!
溫如鴻和賀秋也沒料到還有這攪屎棍,一時間本就牽強的借口更是站不住腳。
“很好,玄羽觀的小子,我記住你了。”賀秋的嗓音裏多少透出點氣急敗壞。
黎清忙道:“什麽玄羽觀,賀城主記錯了,我可是太一宗弟子。”
什麽事請找太一宗,別扯上他們玄羽觀。
“哼”。
眼看敲詐不成,這兩波人正想離開,畢竟晚了,太一宗也不是好惹的。
“等一下”,這時,他們卻見那走了狗屎運、拿了龍吟劍的年輕人開口。
盛星河輕咳了兩聲,揚聲道:“趁着大家還在,我要做個歸屬權說明,這把劍,我是替我小師弟拿的。”
他在衆目睽睽之下,将燙手的劍塞給了身側的江平野。
衆人愕然,連江平野本人也是猝不及防,捧着劍的手有些無措,向來淡漠的臉難得出現驚訝神情:“你、你當真要給我?”
盛星河重重點頭,廢話,這麽能惹事的寶劍,除了渣爹,他還能坑誰?
他大義淩然道:“若不是小師弟喜歡,我自然不會去拔劍。再者,我已經有了自己的佩劍,我定不會負它!”
小白配合地飛了起來,向衆人展示自己修長淩冽的劍身,緋紅的劍穗在風中飄揚。
盛星河隐隐聽到有人說“這劍穗有些眼熟”,他忙把招搖的小白召回來,然後一錘定音,“所以,這把龍吟劍是我小師弟的。”
各位都聽清了吧,有事就去找他啊——
盛星河心裏補充。
衆人面色各異,江平野低頭看着自己懷中的劍,心緒更是紛繁複雜。
從看見這劍的第一眼,他便生出許多親近之感,第一次想要不折手段得到一樣東西。
即便看見落在盛星河手上,也想日後朝他讨回,如果對方不願、就算動用武力也在所不惜。
不料這人就這麽輕易送給他?
江平野還有些不切實際之感,心下觸動,為自己先前産生的想法感到羞愧。
同時,心底又生出些暖意。
而清楚這柄劍價值的長老們,更加震撼。
尤其是清河谷和明光城的人,見他們争了半天的寶貝、竟然被這不識貨的小兒轉頭送人,不由氣得想要吐血。
他們的眼神最後在江平野臉上掃過,而後怒道:“我們走——”
弟子中的溫絮猶豫了下,還是跟上了離開的步伐。
“好、很好,不愧是我太一宗弟子,有這等魄力!”
雲靖朗聲贊賞了一句,然後便對江平野道,“你同此劍氣息相合,給你确實更适合,同我來。”
江平野看了一眼盛星河,後者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去吧,渣爹,你以後就是宗門重點培養對象,記得好好修煉然後給他解了血脈暴動。
好好卷吧!
江平野只覺得對方眼神似有千言萬語,他忍不住上前,用力握了一下盛星河蒼白的手,匆匆丢下一句,“等我回來。”
然後便跟在雲若竹和盛酽身後,同一衆長老消失在書院方向。
可算是把這群大佬送走了。
盛星河松懈下來,只覺渾身疲憊,有些不自在地甩了甩方才被渣爹握住的手。
“那個、有衣服嘛?快給我遮遮”,身後有人戳了戳他的腰。
盛星河轉身,對上小道士的一身破布,才想起來還有這麽個人。
他對救命恩人自然是有求必應,忙從儲物戒中翻了一套雪白的新衣給他。
黎清直接套在身上,這才敢從他身後轉出來。
“這次多謝你了,兄弟。”不管是最後幫他擋了一擊、還是留影石,盛星河都欠對方一份人情。
小道士一張娃娃臉仍舊沾着灰,一笑起來顯得牙格外白:“不客氣,反正太一宗會給錢的。”
“給錢?”盛星河茫然問。
黎清狡黠一笑,自然不會說自己是玄羽觀算到有此一劫、特意派出來敲詐、哦不,是幫助太一宗的。
“不過這次得罪了兩個門派,我等會便要回玄羽觀閉關躲起來了。”小道士嘆氣,然後又揚起娃娃臉,好奇問道,“所以我最後能問盛道友一個問題嘛?”
盛星河自然道:“你盡管問,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所以盛酽仙君和江平野師弟,盛兄到底選哪一個呢?”黎清一開口,便是一記驚雷炸響。
“什、什麽?”盛星河以為自己聽錯了,瞪大了眼睛,驚恐看向他。
然後便見黎清替他苦惱道:“一個是美豔絕倫,一個又是高冷之花,之前師弟們都說你和盛酽仙君有一腿,只有我火眼金睛,看出你和那江小師弟才有不一樣的火花,快說快說,是不是他才是你真正的心動對象!”
黎清目光熠熠,盛星河看出了濃濃的八卦味。
更可怕的是,周圍還沒來得及離開的師弟們,聽見他問的問題後,紛紛停了下來,裝模作樣地看看法寶,實則都暗暗豎起了耳朵!
盛星河麻了,他看這小道士也別回什麽玄羽觀了,這八卦勁兒非常符合太一宗的氣質。
千言萬語,他最後只彙成一句:“你的救命之恩,已經報了。”
畢竟沒有這個,你怕是要被我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