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取血
第二十五章:取血
寧月測試完後站到神廟左側,面對之前幾位通過遴選的“前輩”們的掃視,寧月假裝視而不見。
他們這一批寨子裏的人都結束了遴選,開始輪到附近村落的人。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一位神侍在神使大人耳邊說了什麽後,寧月覺得遴選的速度被加快了許多。
像她這般滿壁靈火的人沒再出現,但是一人高的靈火出現頻率明顯高了。而選中之人也不全是青春靓麗的少女,也有一兩位年約三十的婦人。
其中有一位,寧月更是眼熟。
“小姑娘,太好啦,你也被選中啦!”
那婦人看見寧月親切地揮了揮手,雖然剛剛屬于她的靈火只有人頭那麽大一個,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是被選中的征兆。
待全部人都結束遴選,位于神廟左側的也有二十之衆。
比寧月預想中的,多了不少。
“遴選結束,寨門将閉,請非寨中之人盡早離開,萬毋逗留。”
神侍對着觀禮的百姓說完,廣場上的光漸漸暗了下去,人們被動地從山寨離開。而寧月這一列則被另外一位神侍引進了那巨大的神廟大門之後。
山寨的煙火色逐漸消失在神廟木門緩緩阖上的縫隙中,那一種與世長絕的感覺不知為何,寧月覺得有些熟悉。她默默看着,卻在某一瞬間,似乎有什麽微弱的光芒從她的眼前一閃而過。
“別愣着了,快跟上。”神侍催促着隊伍末端的寧月。“入了神廟,更要敬終慎始,三思而行,不要冒犯神明。”
寧月颔首稱是。
荒神觀內,各處觀宇随山勢而建,連疊起伏,繁集而肅穆,一條長長的階梯直通向山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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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荒神觀只供奉一位神明,就算加之神侍日常修行起居之所,也不該有那麽多觀宇才是,可入眼每一處觀宇都亮着燈火,在黑夜中熠熠長明。臺階兩道邊還每百步有一處角樓,角樓上皆立有一位身披白羽,臉戴鳥面之人,他們不一而同地望着這些緩緩向山巅行進的隊伍,眸光冷漠疏遠。
“那便是專門護衛神殿的羽衛吧。”
“是啊,就因為神廟仙藥易被人觊觎,特意讓建羽衛十二時辰不間斷巡守呢。”
“不得妄論。”領頭的神侍聽到身後起來的一些細碎聲音,沉聲道。
隊伍又再一次安靜下去。
今日遴選選中之人會根據今日所現的靈火之景安排住處。
他們被領到荒神觀內第二高的一處樓閣,淬星閣。
人頭大小的,之後只能成為低等神侍,被安排住在一層,六人一間,約有十人。
一人之高的,便離神使大人更近一步,安排住在三層,四人間,約有六人。
半壁之高,有了随侍神侍大人左右的資格,安排住在五層兩人間,約有四人。
而滿壁靈火者,今年只有寧月一人,被安排住在最高的七層。
七層之高,夜風也清寒。憑欄俯瞰,山下之景幾乎盡收眼中。但還有一處殿宇在最高峰,幾乎融入月色之中,缥缈虛無。
“那是神使大人的寝居嗎?”寧月在神侍離開前問道。
“正是。”
或許送到了這裏,只剩寧月一人,神侍并沒有在其他人面前那樣竭力保持端正莊嚴。她着青衣只算三等神侍,是永遠去不了那一處至高之地,她看着寧月的臉不免露出一絲羨慕。“姑娘或許很快,便能與神使大人親自對話了。”
寧月目送神侍離開,對這份羨慕不免起疑。
不知那神使大人是否真的神通廣大,能否知曉她這假冒的天選玄靈之體?
打量着樓閣之內,她暫時的居所。
這內間不可不謂金碧輝映,從寝具到書案,從白玉地磚到彩繪藻井,處處都透露着金錢的氣味。
看多了,寧月甚至覺得這金色吵人眼睛。
今日一日,折騰得厲害,寧月不知樓下不同寝間都正因被選中難以入眠。她把外衫鞋襪一脫,就直接躺倒在榻上,稍稍歪頭,屋頂處那繁複郁麗的藻井便填滿眼簾。
澡井分三層,圓形木架上一二層都是精工細雕的天上宮闕之景,覆以金漆,技藝精巧倒也在這處不算出奇,只有藻井中央的那副彩繪的神明降世圖才算頗有點意趣。
比起外面的神像,彩繪圖裏的所繪制的執花神明音容更為生動,而非單調的悲天憫人之相。她身穿一身孔雀藍祥紋錦袍,并無绫羅飄帶,也無金光四射,她只是拿着一枝白色赤葉之花從高山上緩緩走來,山上的山民似乎一開始不識神明,他們惡聲惡氣,試圖驅神。
但神明并不介意。
在一個日落時刻,将手中之花遞給一位好似身受重傷,四肢流血不止,仰躺在地的女子。下一幕,那花并入女子體內,女子恢複生機後,拿着花俯身敬叩神明。
而再當她擡首,神明已然離去。
只留了下那救命的仙葩。
寧月細細盯着那彩繪的仙葩,那仙葩花瓣層層疊疊,嫩而細長,頗有特點。無論是神侍還是神使大人的衣物上,還是長生丹的葫蘆上,以及藥包上的花印似乎都是照刻了這朵仙葩的外形。
只是通用了金色又稍稍簡化了花型,她一時沒能分辨出來。
這樣一看,與她要找的七味奇藥之一,摩诃花的外形十分相似。
這倒奇了。
這摩诃花自有記載以來,沒人真正見過,但每次一出現必然伴随着災禍。雖稱它的藥用價值極高,可使人經脈重煥,置死地而獲新生,但從未有用過摩诃花的人正身說事,流傳下來的只有恐怖之說。
便也叫摩诃花為,詛咒之花。
沒想到如今藏在了這孟家寨之中,難怪她沒辨出長生丹的主材,想來就是加了摩诃花。
寧月漸漸想明白了一些事。
本想換個姿勢,讓一直看屋頂而歪着的脖子好過一些,忽然覺得脊背之處未好透的舊傷有些膈痛。按理這寝具應是最高規格,鋪得也是錦羅軟被,不該如此。寧月将軟鋪掀開,一直摸到木板之上,才發現好像是女子的随身之物,一個繡馕。
她随手打開掉出一條碎布,撿起來看,上面用着血色潦草地寫道:
“逃!快逃!淬星之頂會吃人……”
正是此時,一聲輕輕的叩門聲傳來。
寧月掩下異色,将東西收好後打開門,先看了眼外面的月色,大約到了子時。
“姑娘,侍奉神明前需取你一滴血,以驗明虔誠之心。”
門口來的神侍所穿衣飾正是在神殿外見過的輕衫黃袍,比起青衣神侍更為飄逸若仙。當然,其容貌也更為秀美,且說話輕聲細語,婉轉動聽,寧月記得好像便是她,在儀式上接替了猰貐。
寧月目光下移,看到她端在手上的木案上呈着一把明晃晃的銀刺和一只玉碗。
她點點頭,沒問什麽,就低頭拿着匕首在她指尖上輕輕一戳。
一滴略顯濃稠的鮮血落到碗中。
“姑娘頭上這根花簪可真好看,何處買的?”
沒想到那神侍會主動搭話,寧月下意識摸了摸發鬓。她身上的衣物都換去了,唯有留下了這根花簪,她不想弄丢,想來想去還是戴在自己頭上最為保險。
“是友人所贈,怕是不好買。”
寧月回答,神侍卻沒再問她,只回一個溫柔笑容,便禮儀周到地離開了。
寧月扶欄向下望,發現樓閣之下站着六位神侍。
各個都是與剛才的女子一樣,手裏端着木案,案上擺着玉碗和銀刺。其他神侍似乎都已經采完了血,只等去寧月這一處的神侍下來,并入隊伍的前列後,往最高的那一處殿宇走去。
“神使大人,所有遴選之人的血都采來了。”
在寧月之處采血的神侍攜其餘六名神侍,恭敬地将玉碗呈給殿堂之上,正挑燈在書案前,提筆寫字的金色面紗女子。
猰貐默默守在金色面紗的女子身邊,對臺下所呈的七只玉碗并無好奇。
又寫了一會兒,神使才放下筆,看向最近甚合她心意的黃衣神侍。
“很好,玉貞。”女子聲音輕柔和緩,“你是我見過學得最快的神侍,聽話,美麗,有野心,你會得到你想要的。”
“多謝神使大人。”蘭貞再拜。
“好了,今夜你應該還有要事要忙,別在我這裏蹉跎了。”
“是。”
待大殿裏的神侍全都被屏退,金色面紗女子在她批改的書案之上,輕輕扭轉了一處筆洗。在她背後的一副松鶴賀壽山水壁畫緩緩從左右兩邊裂開,讓出一個幽深小道。
“猰貐,走吧。”
猰貐抽出身邊佩劍,輕巧一挑,将七只玉碗相繼排放在劍刃之上,一滴不撒地跟在女子身後進入了密道,不多時,密道重新閉合。
随着二人走進幽狹的密道,複行百步,一處更為廣闊的地下宮殿出現在眼前。
宮殿內左右像破爛一般,随意歸置着常人一生都無法想象的百箱金銀財寶。神使一路走過,一眼也沒多看,直直往殿中一處深紅的池水走去。那池水既腐臭,又散發着甜香,濃郁的氣息幾乎讓人作嘔,可這也孕育了貴胄之間千金萬金不得一粒的長生丹。
神使早已習慣了這氣息,她走到血池旁,腳步緩了下來。
那血池無波無瀾,唯獨中心一處立着一具男性枯骨,枯骨之上生着一朵赤色無葉之花。只見這花花瓣零落,就剩區區幾瓣,且異香日漸一日蓋不過腐臭,似乎久未好好被人灌溉。
“南橋,最近過得好嗎?”金色面紗女子照例,在枯骨面前,露出一個溫柔懷念的笑容。她如同撫摸情人一般,伸出手在枯骨上輕輕描摹。
枯骨自然不會回應,只有猰貐望着女子,眼裏閃過不明的情愫。
“讓我看看,今日有沒有新人能來陪你。”女子輕笑着。
不用她下令,猰貐攜七只玉碗走到花前,依次将碗中之血滴向盆內。
一直滴到第六碗,那花瓣都毫無動靜。金色面紗女子無趣地打了個哈欠,只道這一次遴選又沒有什麽驚喜,還不如寨子外面掠人來得精準。只可惜那專門替她物色玄靈之身的玉面書生突然沒了音信。
女子不再期待,即将轉身之際。
卻見第七碗的一滴血,過于遲緩地從碗沿落進盆內。
不過眨眼的功夫,那花似是汲取了最需要的養料,萎靡的花瓣重新舒展開,整個密室漸漸被重獲生機後,再次馥郁起來的異香浸透。
金色面紗女子驚訝地回頭,看着那只因一滴血就有了變化的摩诃花。
她的神色卻不似全然的欣喜,而是有些……瑟縮。
猰貐第一次在神使的身上見識到這樣的情緒,她啞然道。
“這不是天選玄靈之體——”
“這是……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