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熙宮寒冷
第1章熙宮寒冷
南隋254年隆冬，大雪飛飛揚揚下了整整一個月。
南隋帝都燕京銀裝素裹，冰凍三尺，車馬難行。
呼呼寒風如刃似劍，輕易便能刮傷行人的臉，入骨的寒氣，凍得路上行人打着哆嗦，然而，如此寒冷的天氣，卻不及熙宮寒冷。
“咳咳咳……”連串的咳嗽聲從熙宮裏傳出來。
“娘娘，您的咳疾又嚴重了，如此冷的天，內務府竟然不給娘娘送些炭火過來。”
“青兒，你別忘了，我已是廢後。”
“即便娘娘您是廢後，內務府也不該如此苛待娘娘，娘娘曾經助皇上奪江山，為皇上擋箭，功在社稷。”
雲裳牽動着嘴角笑了笑，若是那個男人還記得這些，就不會以那莫須有的罪名，奪她後位，将她囚禁在這暗無天日的熙宮裏了。
熙宮，熙宮，名字倒是好聽，卻是南隋皇宮中最為破敗的一座宮殿，專門用于關押那些犯了錯的嫔妃，可是她何罪之有。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皇後雲氏殘害皇嗣，經朕查實，自即日起，廢除皇後之位，永禁于熙宮，欽此。
一個月前，那個男人親自宣讀這道聖旨，一字一句，猶如利箭，刺穿她的心。
那個男人，南隋的新皇，她戀他，十五歲嫁他，為他排除異己，用了整整三年時間，辛苦輔佐他登上皇位，可是，就是這個發誓說要寵愛她一生一世的男人，登基不到半年，就迎了她的嫡姐入宮，榮封貴妃，萬千寵愛于一身，登基不到一年，一道聖旨，不分青紅皂白，廢她後位，将她永禁在熙宮裏。
鵝毛大雪夾着冰雹，嘩啦啦打在長滿了青苔的瓦楞上，諾大的熙宮裏，沒有一間完好的屋子，寒風中，雲裳裹着一床又舊又硬的被子，蜷縮在木板床上，雙手露在外面，手背上滿是皺紋，“青兒，我有些餓了。”
“娘娘，奴婢這裏還有個饅頭。”青兒從袖子裏取出一只發黃的饅頭，遞到雲裳手中。
這只馊饅頭是她們主仆一天的夥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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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裳抱着饅頭啃了兩口，将剩下的大半還給青兒，“你吃吧，今日是除夕，別餓着肚子。”
“娘娘，奴婢不餓。”青兒接過饅頭，快速收進了袖子裏。
天氣如此寒冷，若将饅頭放在外面，不出半個時辰，那饅頭一定結冰，本來就是馊饅頭，結了冰，就更不好吃了。
“娘娘，您剛剛小産，身子骨不好，來這種晦氣的地方做什麽？”雲裳咽了兩口饅頭，正準備躺下歇息，一道清脆的聲音從門縫間傳了進來。
青兒身子一僵，露出一臉恐懼的表情。
雲裳當然曉得，青兒為何害怕。
剛才說話的，是當今皇貴妃身邊的婢女。
“娘娘，貴妃娘娘來了，咱們該怎麽辦？”青兒聲音都在顫抖。
雲裳正了正身子，坐在破木床上，“該來的，躲不了，不必害怕。”
她已經淪落到如此境地，還有何好懼怕的。
宮女的聲音落下，旋即，又一道清麗婉轉的聲音傳來，“本宮來看看，本宮的好妹妹，南隋國尊貴的皇後娘娘，這段時間，在熙宮裏過得好不好。”
吱呀一聲，那掉了朱漆的宮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雲依一襲華麗的鳳袍，坐在鳳辇上，宮女們撐着宮傘，為她遮擋風雪，身為貴妃，端的卻是正宮的架子。
“貴妃娘娘駕到，還不趕緊去叫裏面那位出來迎接。”一名嬷嬷厲聲吩咐宮女。
“不必。”雲依将手一揮，“她是皇後，本宮只是貴妃，讓皇後出來迎接貴妃，于理不合。”
宮女簇擁着鳳辇前行，很快進了雲裳所住的那間屋。
雲裳坐在破木床上，看着雲依無比風光的出現在自己眼前。
這本該屬于她的一切，如今卻讓這個女人享受，只怪她眼瞎，識人不清。
“本宮聽聞妹妹病了，特地前來探望，今日一見，妹妹精神倒是挺好嘛。”雲依在宮女的攙扶之下，從鳳辇上下來，駐足在雲裳的十步之外，趾高氣昂地将雲裳看着，掃了一眼，雲裳身上又舊又硬的被子，她覺得心裏甚是舒爽，掩着花瓣一樣的唇輕輕笑起來，“看來，妹妹在熙宮過得不錯。”
“我過得好不好，不關貴妃娘娘的事。”雲裳壓了壓心裏的憤怒，掀開身上的被子從破木床上下來。
房門敞開着，寒風夾雪，呼呼的吹進來，她穿得甚是單薄，離開被窩，寒風灌入骨髓，凍得她雙腿瞬間失去了知覺，險些站不住。
為了不讓雲依看到她如此孱弱的一面，她硬咬着牙，忍受着刺骨的寒風，在雲依面前站直了身子。
“想來看我死了嗎？很抱歉，沒能如你的意。”
“妹妹，你真是錯怪姐姐了，姐姐此番來，是為了給妹妹送吃的。”雲依側着身子，對着身後輕輕拍了拍手，“還愣着做什麽，趕緊将本宮準備的好東西，給皇後娘娘送進來。”
侯在外面的宮人聽她吩咐，提了三只精致的食盒進來，走到雲裳的面前，将一一食盒放下。
雲裳盯着眼前并排的三只食盒，一種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
“妹妹，今日是除夕，姐姐擔心你餓着，所以，特地給你準備了這些東西。”雲依淡淡的說着，旋即吩咐宮人，“趕緊将食盒打開，裏面的東西涼了，該不合皇後娘娘的胃口了。”
宮人齊應一聲，連着将三只食盒打開。
雲裳看清食盒裏的東西，臉色蒼白如雪，往後退了兩步，身子撞在了破木床上。
青兒趕緊将她攙扶着，“娘娘，您怎麽了？”
“雲依，你喪心病狂。”
雲裳捂住胸口，盯着盤子裏的東西，她覺得心口好痛，淚水洶湧而出。
眼前的三只食盒，一只裝着人耳，一只裝着人眼，一只裏面全是人的手指，這些器官被烹饪成菜肴，裝在精致的青花瓷盤裏，尤為紮眼。
青兒順着雲裳的視線看去，當看清食盒裏的東西時，頓時臉色慘白一片。
雲依含笑将雲裳看着，用清脆婉轉的聲音道︰“我的好妹妹，難道你看不出盤子裏的這些東西是誰的麽？”
“雲依，你什麽意思？”雲裳心裏那種不好的直覺，越發的強烈。
雲依從她身上收回視線，美眸一轉，看向身側的宮女，“将食盒提上前些，給皇後娘娘看清楚。”
“是。”三名宮女同時應聲，将食盒提到了雲裳面前。
“不是的，絕對不是的……”當看清了食盒裏的那些器官，雲裳身子猛晃，若不是青兒扶着她，她恐怕連站都站不穩。
中間那只食盒裏，裝着六只人耳，其中一只人耳的耳垂上，有一顆醒目的紅痣，而她的母親耳垂上，也正好有一顆紅痣。
還在閨閣之時，她曾與母親打趣說過，說︰“母親，你看，你的美人痣生錯了位置。”
“雲依，你對我母親做了什麽？”
“妹妹，姐姐可什麽都沒做。”雲依含着笑回答。
食盒裏的三對人耳，三對人眼，三十根手指頭，正是從雲裳母親，弟弟妹妹身上削下來的。
“妹妹，姐姐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準備這些東西呢，你喜歡嗎？”雲依眸光狠毒，猶如淬了毒一般。
這個女人死了，她就可以順利登上南隋的後位了。
“雲依，你這個瘋女人，你将我母親，弟弟，妹妹怎麽了？”雲裳撲上前去，被雲依身邊的宮人攔住。
雲依用輕蔑的眼神将她看着，“既然妹妹如此想知道秦姨娘，雲轍弟弟，雲淑妹妹的消息，姐姐就發發善心，告訴妹妹好了。”
見雲裳如此心切，她故意停頓了一下，“秦姨娘與人私通，生下雲轍與雲淑，父親盛怒之下，已将三人處死，這食盒裏的東西，妹妹該認得出來才是。”
雲裳猶遭雷劈，瞪圓了眸子将雲依看着，“雲依，一定是你設計的，一定是你設計的，對不對？”
這個女人為了害她，不惜小産，還有什麽事，是這個女人做不出來的。
“沒錯。”雲依嘴唇動了動，回答得很小聲，雲裳卻是懂了。
她恍然大悟，難怪，難怪她被打入冷宮這麽久，鎮國将軍府沒有一絲動靜，她的好父親，此時此刻怕是正等着她的好姐姐榮登後位吧，而她，不過是一枚毫無作用的棄子。
“賤人，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你一個廢後，竟然敢對貴妃娘娘出言不遜。”啪一聲脆響，雲裳被雲依身邊的嬷嬷打了重重一個耳光。
青兒見她嘴角的血跡，胸口揪着疼，“皇後娘娘身子不好，你們不要打皇後娘娘，求你們了。”
雲依見她們主仆如喪家之犬，心頭大快，“還愣着做什麽，皇後娘娘還未用膳，趕緊伺候皇後娘娘用膳。”
“是，貴妃娘娘。”
兩名粗使嬷嬷将雲裳押着，另外三名宮婢從雲依的身後走出來，提起地上的三只食盒，一步一步逼向雲裳。
雲裳瞪圓了眸子，眼睜睜盯着宮女提了食盒走向自己。
“不，不要，不要……”她猛勁兒搖頭，抽盡全身力氣掙紮。
那是她母親，弟弟，妹妹的遺骸啊，她如何能吃。
可是，雲依挑選的兩名嬷嬷力氣極大，縱使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也無法掙脫，三名宮女提着食盒，一步一步上前，越來越靠近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