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讓我給你嗑瓜子嗎?”夏南枝挑釁似的彎眼一笑,“走了啊。”
夏南枝撂下這句話就起身要走,卻被陸潛抓住手腕。
“這麽早回去幹嘛,再玩會兒。”
夏南枝回頭看他,餘光卻瞥見一樓吧臺上坐着喝酒的紀依北。
喲,警察叔叔還會來酒吧。
流離的燈光掃過紀依北露出來的側臉,棱角分明,隐隐可以看到白襯衫下贲張的肌肉,線條美好,透着誘人的禁欲氣息,眉頭舒展開來,極為惬意地用手支着腦袋。
啧,這人什麽時候長這麽帥了?
夏南枝新奇地看了會兒,這會兒已經不樂意走了,便乖乖順着陸潛的手重新坐下。
陸潛心裏知道這丫頭的性子怎麽會因為他一句話就留下,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喲,紀隊也在?”
夏南枝一愣,偏過頭去看他:“你也認識他?”
“嗯,都老朋友了。”
這世界還真是小啊。
“走不?”陸潛站起來,食指往紀依北的方向随便一指。
“走。”
一個讨人厭的大老虎也比這兒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面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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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潛戴上口罩,對着前面的玻璃抓了抓頭發,又從兜裏掏出一副口罩遞給夏南枝。
沒一會兒,紀依北的左右兩個位置上坐上兩個帶着口罩身形挺拔的一男一女,男人手臂往他背上重重一拍,女人修長的雙腿擱在高腳椅上,立馬叫了杯酒。
“紀隊的下班生活還挺豐富昂。”陸潛沒正形地調笑。
紀依北見到兩人倒也沒多吃驚。
“加班呢這是。”他說,視線在不遠處正在調酒的男人身上一掃。
夏南枝眼尖地捕捉到這一瞥,發現那人就是之前送她上二樓的吧臺小哥。
“哦。”陸潛随口應了聲,問道,“紀隊什麽時候有空再陪我一塊兒玩兒游戲啊,我粉絲都想你了。”
這事兒夏南枝知道,聽申遠提過。
陸潛算是流量小生,經紀人讓他每個月都要給粉絲直播,他不樂意露臉,就直播玩絕地求生,隊友裏有一個低音炮因為聲音撩人還上了一次熱搜第一。
這麽看來,那個低音炮應該就是紀依北了。
“忙死了,沒空,自個兒玩兒去。”
“你不帶我我沒法吃雞啊。”
紀依北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手腕懶懶耷拉着喝了口酒。
“我閑着沒事幹帶着一人零殺吃雞啊,跟你這人玩,太沒勁,簡直吃雞史上穿衣最講究的吃雞人。”
聽了他的話,陸潛忍不住笑開來,因為戴着口罩眼鏡上蒙出一團霧氣。
這事還是因為有一次兩人一塊玩游戲的時候。
紀依北發現了兩個三級頭盔,便好心問陸潛要不要,可以給他标點。
誰知道這小子頂着一個光禿禿的倒刺頭,還大言不慚道:“不要,時尚男孩不戴這麽醜的帽子。”
話一落他就被一槍爆頭。
沒錯。
就是紀依北開得槍,因為嫌他煩一槍把隊友爆了頭。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夏南枝坐在一邊喝掉了自己那杯酒便站起身往外走。
紀依北這邊還跟陸潛聊着天,那邊一把揪住夏南枝的領子往後一拽,把她重新拽到椅子上。
這才微微偏過頭問:“幹嘛去?”
“回家啊。”夏南枝沒好氣。
“一個人?”
“……不然呢?”
紀依北長腿一收,掏出錢包抽了張鈔票出來放在吧臺上,往夏南枝頭上一拍:“我送你。”
夏南枝:?
片刻後,兩人站在酒吧門口,紀依北掏出手機,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沒電了。
“手機借我下。”
夏南枝遞過去自己的手機。
看着紀依北翻翻找找打開一個叫車軟件。
“……”夏南枝無語,“紀隊難道不知道‘送你回家’這句話不包括叫出租車送女生回家?”
紀依北叫好了車,懶洋洋靠在牆根邊上,掀起眼睛看了夏南枝一眼。
“這會兒怎麽不叫哥哥了?”
“原來紀隊喜歡這種調調。”夏南枝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繞有趣味地看着他。
一雙黑眸在黑夜中閃閃發光。
紀依北笑着勾了勾薄唇:“沒,我就是提醒你——你說的‘送你回家’那個意思,那女生不會是妹妹。沒讓你跟我一塊兒騎自行車走就算不錯了。”
夏南枝:……
馬路對面是低矮的修剪整齊的灌木叢,夏南枝看了會兒,突然一皺眉。
有狗仔。
正沖着她的方向舉着相機。
夏南枝揚揚下巴,沖紀依北示意,道:“紀隊,那有狗仔。”
“哦。”紀依北淡淡瞥了眼,“早看見了,随他們拍吧,好好的人民警察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
敢情您是以為狗仔是特地來拍你的,好歹她夏南枝再不火也算半個明星吧?
夏南枝跟這騷包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紀隊真滴超帥的!大噶信我!
☆、審訊
第二天,當夏南枝懶洋洋從被窩裏起來時,已經快十點了,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已經震了快兩個小時。
“吵個屁。”她有點起床氣,看也不看就把手機随便一扔。
接着便挨着床沿坐起來,睡眼惺忪地在地上掃了一圈,沒找到拖鞋,直接光着腳走進浴室沖了個澡。
穿着白色浴袍出來時,腦袋終于清明起來,夏南枝重新撿起手機,看了眼。
全是申遠發來的。
這個麻煩精。
夏南枝點開,一條一條看下來。
——你這人真是一天比一天混蛋了,居然敢跟男人一塊兒回家了?
——我他媽讓你去見陸潛是為了讓你跟別的男人扯不清的?我平常看你也挺懂娛樂圈這些事的啊,怎麽到自己身上就不會利用呢!
——得,不理我是吧!信不信我現在沖到你家捉奸啊!
……
夏南枝看了前三條,後面十幾條說得都是一件事,也不知道他哪來這麽多話。
頓了頓,夏南枝迅速敲下幾個字:狗仔發了照片?
剛一發送,申遠的電話就打過來。
“喂?”夏南枝不着調地慵懶喊了聲。
“喂個屁喂!你這祖宗剛睡醒是吧?我說你這人怎麽就一點沒有要紅的拼勁呢,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要進娛樂圈,昨天本來我都給你安排好了,就等你和陸潛一塊兒從酒吧出來就能好好炒作一番,熱搜我都給你買好了,你呢!就這種好牌還能被你玩輸了……”
夏南枝本只是開着揚聲器,一邊聽他念一邊套衣服,聽到後頭卻發覺不對勁。
她一愣神,聲色冷淡地打斷喋喋不休的申遠:“狗仔是你安排的?”
“是啊!現在知道後悔了吧!”他沾沾自喜。
“打住。”夏南枝拉開窗簾,站在窗戶前,頂着玻璃上的一處污漬出神,“你做這種事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她這話雖帶着笑意,尾調勾起,卻讓聽者心底忍不住顫動一下,生出些寒意來。
申遠一聽她說話那調子,就暗道不好,把這祖宗惹生氣了。
“這,這不是怕你不同意嗎?”
“呵,你還知道我會不同意啊?”夏南枝冷笑,語氣波瀾不驚,轉而便挂斷了電話。
夏南枝光着腳,一雙白皙纖瘦的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卻像是完全感受不到涼意,寬大的浴袍下擺到膝蓋部位,小腿纖細勻稱,隐隐泛着青色的筋脈。
過了會兒,她打開微博,想看看昨天狗仔是怎麽評論她和紀依北的。
可當點開熱搜榜時,她手指頓了下,看到熱搜第一的标題“還我社會公平”已經爆了。
夏南枝一樂,心裏的氣消了一半,申遠之所以這麽生氣不只是因為她沒按他想的那樣和陸潛傳出緋聞,還因為這突然爆出來的新聞吸引了大家的眼球,更少人在意她爆出來的緋聞。
她拇指在屏幕上往上滑,看到那條申遠買的熱搜“夏南枝深夜與男子幽會”,已經跌倒了榜單第48條。
夏南枝在心底自嘲一聲。
估計狗仔都懶得跟着她回小區,照片還是酒吧門口的照片。
畫面中只有紀依北的背影和夏南枝的側臉。
紀依北把她送到家後一分鐘都沒多留就走了。
她點進熱搜第一,饒是夏南枝也被那觸目驚心吓了一跳。
那是用紅色墨水寫得一封“血書”照片,白紙紅字,看着觸目驚心,血書內容已經轉化成了文本,夏南枝一字字看下去,等看到最後一張圖片時心跳陡然加速。
—
這邊警局早就忙得不可開交。
紀依北簡直要被這個瘋子氣瘋了。
今天早上七點,一個未實名認證的微博賬號發出了一篇紅色字跡的信,上面敘說了他的女友因車禍死亡,卻在未經同意的情況下将眼角膜獻給了另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正是同一場車禍中傷到眼睛的某高官女兒。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金字塔社會中,大衆對于金字塔頂端的人總是畏懼又憎惡,恨不得将他們落下神壇。
于是這條新聞便迅速以一種異乎尋常的速度被轉發起來。
而這條新聞引起紀依北注意的原因是最後那個賬號還公布了那位高官女兒的照片。
她有一雙很漂亮的桃花眼。
警局內,男人身形挺拔,步履生風,一手推開檢驗室的門,一只腳便迅速跨入。
紀依北手裏拿着一個用密封袋包裹的玻璃酒杯,抛起,又穩穩接住。
“孫檢,幫我看看這酒杯上的指紋,再到數據庫取個樣,看看有沒有線索。”
小孫戴上手套,接過酒杯。
發現酒杯底下還寫着“198”的字樣,198是景城的一家酒吧。
“東西哪來的?”
紀依北側頭一笑:“偷來的,不過我懷疑上面會有嫌疑人指紋。”
昨天下午他去重新調查受害人房間時,發現兩名受害人房間都放着那家酒吧的宣傳冊,不過按照血液中酒精含量看,受害人應該不是死亡前24小時內去的。
“頭兒,第一個受害人張意春男朋友沈勇帶來了。”舒克推開檢驗室的門,探頭進來。
“行。”
紀依北和舒克一塊兒到了審訊室。
沈勇穿着一件洗得發白的淺藍色的牛仔棉服,眼下有深深的黑眼圈,但是也能看出之前生活并不邋遢,手指修剪整齊,眉毛也被修過,不過如今周圍已經有了一圈較為雜亂的絨毛,臉頰上有青褐色的淡淡胡渣,大概是兩三天沒有剃胡子的關系。
一見紀依北進來,沈勇整個人震了一下,便畢恭畢敬地喊了聲“警官好。”
“不怎麽好。”紀依北打量他一圈,随口答。
最後看到沈勇的手因為冷泛着紅白色,便往觀察室掃了一眼,指了指空調的方向,沒一會兒審訊室裏的溫度便提高了幾度。
“沈勇,有幾個問題要問問你。” 紀依北從桌上頂了下圓珠筆頂端。
沈勇僵硬着點了點頭,人顫得更加厲害,哆哆嗦嗦道:“警官,意春真的不是我害死的……我真的不知道。”
紀依北擡眼看了一眼,不帶什麽情緒,繼續問:“事發當天早上張意春要見得是不是你?”
“……是。”
“約得幾點?約在哪裏?”
“約的是八點半,我去她家接她。”
紀依北略一沉凝,翻了翻卷宗。
報案時間是九點鐘。
紀依北不露聲色,在紙上記錄下幾個字:“你們倆關系怎麽樣?”
“挺,挺好的……”
紀依北看了眼他手指上因為常年抽煙泛黃的痕跡,從兜裏摸出一包煙,抽出兩支,一支叼在嘴裏,一只扔到沈勇面前。
沈勇哆哆嗦嗦接過,下唇輕顫,好不容易才把煙放進嘴裏。
紀依北繞過桌子,走到他旁邊,懶懶散散地坐在桌上,湊過去替沈勇點煙。
等沈勇深深吸了一口煙,稍鎮靜下來,紀依北提手在他肩上一拍:“沈勇,這是警局,是重大刑事案件,說實話。”
沈勇為他這一句話臉色一變,忽地沒叼住煙,煙頭掉在手上燙起一個紅印,落在地上迅速被紀依北踩滅。
“說吧。”
紀依北呼了口氣,轉頭看背後的監控,不為所動地拿背擋住攝像頭,滅了剛點燃的煙,重新回到座位。
“我和意春……我們高中就認識了,後來她在景城讀大學,我沒考上,就在景城找了份工,我追了她好多年,她這人愛玩,朋友也多,跟我一塊兒後對我也好,前幾天我們去了一趟酒吧,我……”
沈勇突然有點猶豫,試探地看了紀依北一眼。
“繼續。”
“……我遇到一個女人,挺靓,就跟她多聊了幾句,結果意春就嚷嚷起來了,我當時挺煩的就,就打了她,那天早上……是我們吵架後第一次見面。”
紀依北波瀾不驚,擡頭掃了他一眼:“說說正月十五早上的事。”
“哦,那天早上,我七點就起床了,想跟她道個歉好好說一說,就去花店買了束花,只是我沒想到那天車那麽多,公交車堵了很久,我到的時候……意春的房間外面已經圍滿了警察。哦對,我看要遲到了還提前給她打了一通電話,但是她沒接。”
正月十五,街上車多說得通。
“有買花的發票嗎?”
沈勇搖搖頭:“花店沒給開。”
“然後呢,你就沒去看看你女朋友發生了什麽事?”
“……我,我遠遠看了一眼,全是血……我沒敢進去,就,就跑了。”
紀依北往觀察室看了眼,耳朵裏的耳機立馬傳來餘曉瑤的聲音。
——“頭兒,張意春的手機的确在八點零五時有一通沈勇的電話。另外我已經叫人去查公交車站的監控記錄了。”
紀依北幹咳一聲,閉了閉酸澀的眼睛,已經好久沒有睡過好覺了。
“餘曉瑤,有眼藥水沒?”
紀依北向後撐起椅子,只後面兩條椅子腿着地,仰頭沖着頭頂的攝像頭說道。
觀察室內的餘曉瑤突然被點名,擡頭看到屏幕上紀依北痞痞的笑臉,惹不住翻了個白眼,彎腰湊近話筒。
“有,一會兒我拿給你。”
紀依北四仰八叉地在椅子上躺了會兒,招了招手。
立馬從審訊室門外進來兩個刑警,一前一後架住沈勇往外推。
沈勇立馬驚慌起來,奮力掙開刑警的束縛撲到紀依北的身上:“紀警官,真的不是我啊!”
紀依北閉着眼睛,沒說話,只伸出兩只手指揮了揮,沈勇便重新被人帶走。
等他走後,餘曉瑤推開門進來,扔給他一瓶眼藥水:“我覺得沈勇不像是說謊。”
紀依北兩根手指撐開眼皮,滴了兩滴眼藥水進來,眼中立馬清涼一陣,一時睜不開眼睛,他閉着眼回答:“不是沈勇。”
不可能是他。
從他進來審訊前他就知道了。
兇手是那個要求“還我社會公平”的人,如果“血書”中的話不假的話,那麽兇手的女朋友是因為車禍死亡的,沈勇不符合條件。
紀依北閉眼轉動了會兒眼球,閉目養神一會兒。
“黃雅禾保護起來了嗎?”
黃雅禾便是那個瘋子公布在網上的高官女兒。
“嗯,已經派了武警守在她樓下了,另外她那爹還給她弄來了好幾個彪形大漢随身保護。”
“醫院呢?”紀依北揉着額頭問。
“黃雅禾說車禍是在隔壁市發生的,我們正在向他們的警局尋求幫助。”
“行,讓他們速度點,犯人不會等我們。”
“是!”
餘曉瑤那一聲慷慨激昂波瀾壯闊的“是”還沒喊完,突然被砰一聲打開的門生生消了音。
門口舒克氣喘籲籲:“紀隊,快,快……”他提不上氣。
“?”紀依北皺起眉,一股不好的預感。
“又有人報案,第三個受害人出現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偷酒杯的紀隊和審訊的紀隊
☆、哥哥
檢測出來,第三個受害人大約是在早晨六點去世的。
紀依北站在案發地,屍體已經被處理走,地上還剩下一大攤血跡,他蹲下來仔細看了一陣,注意到有一處血跡中中間有一個圓型的空白。
“欸,這兒有被人破壞過嗎?” 紀依北随手抓了一個處理現場的警察問。
那警察翻看一開始拍下的照片:“沒有,我們進來時就是這樣。”
“這很奇怪,這一片血跡應該是受害人倒地後留下的血液,不應該平白無故空出一個圈。”
紀依北雙眼危險地眯起來,臉側的線條倏得繃緊了。
“舒克,早上那條微博是幾點鐘發的?” 紀依北問。
“七點零八。”
紀依北從警服裏拿出一支锃亮的黑色鋼筆,把後殼逆時針旋出,把原本其中的墨水擠出,接着把鋼筆筆尖淹過地上的血液,慢慢松開筆管彈片。
地上出現了一個相似的圓形。
紀依北深吸一口氣,猛地站起來大跨步到門外。
“操!瘋子!”
他一腳踢在公寓樓道的樓梯上,原本就生了鏽的欄杆立馬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嘎聲。
“紀隊!我有個問題想問你。”舒克從屋裏出來,房間裏濃重的血液味道讓他有點喘不過氣來。
“什麽?”紀依北聲音中沒了平常的吊兒郎當,多出一分冷意。
“第三個受害人除了胸口的致命傷之外,手腕上還有深深的一刀。這,跟前兩個受害者都不一樣啊。”
紀依北冷哼一聲:“匿名發微博的那人基本可以确定是兇手,那封血書,不是紅色墨水,是真的血,就是受害人的血。”
“什麽!?”
“而且,他還是在案發地寫了一個小時左右才走的。” 紀依北冷冷地說。
嚣張冷漠,有恃無恐,內心陰暗,甚至還為此沾沾自喜。
還有一個問題。
三個受害人幾乎沒有相聯系的關系網,如今每晚新聞都會提醒市民不要随便給陌生人開門,而且受害人家中都安裝了貓眼,真的這麽巧都會給一個陌生人開門嗎?
還是說。
她們之間有一種不同的關系。
—
于此同時,餘曉瑤正坐在監控屏幕前,臨市醫院在去年7月8號的監控記錄已經發送過來。
那是一家私立醫院。
普通病房的監控記錄過了半年早就已經删除了,只有高級病房門口的監控記錄還保存着。
餘曉瑤把播放速度提高十二倍,目光定在屏幕上認真看起來。
約莫看了半小時,突然病房門口出現了一個後腦勺,定定地在病房前站了許久。
餘曉瑤又退回去,放慢了播放速度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
是一個瘦高的男人,但竟然全程完全沒有露出臉來。
她迅速截圖用手機拍了張照發給紀依北。
處理完這事,餘曉瑤起身倒了杯水,伸了個懶腰往外頭走,經過值班室時突然瞥見一個有點熟悉的身影。
最近這一樁案子把她弄得疑神疑鬼,立馬扒在牆邊偷偷張望。
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皮膚白皙,一件米白色的大衣扔在桌上,從餘曉瑤的角度看過去正好可以看到她姣好的身材,耳邊兩條亮晶晶的耳環,在黑發中若隐若現閃着光。
那女人突然往後摞了一把頭發,露出側臉。
餘曉瑤看到她那仿佛藏着光的眼睛,突然想起來。
可不就是那天紀隊送她去見付局時碰到的那個明星嘛!
這明星的氣質果真是跟平常人不一樣的,在人群中都跟在發光似的,這麽想着,餘曉瑤推開門走進去。
“小陳,什麽事啊?”
“啊?餘副隊,你找我?”小陳回頭一見餘曉瑤,立馬站起來。
餘曉瑤擺擺手,給夏南枝打了個招呼:“你怎麽來警局了?”
夏南枝其實沒認出眼前這人,但面上一點都沒表露出來,自顧自地往身旁一個小混混厭惡地一瞥。
說出來的話聲勢浩大、大義凜然:“被摸了。”
餘曉瑤:……
“這姑娘是被騷擾了。”小陳給餘曉瑤解釋,又對夏南枝說,“這是刑警隊的餘副隊,你要找紀隊我是真不知道,餘副隊說不定知道。”
“你找紀隊啊,他出任務去了。”餘曉瑤說。
“哦。”夏南枝滿不在意地點頭,“那你幫我把這個給他吧。”
夏南枝坐在椅子上,一雙纖細的手伸出來,食指上勾着一個保溫盒。
餘曉瑤走過去接過來,十分不把自己當外人的扭開保溫盒,深深聞了一口:“好香啊,你做的啊?”
“沒,他媽送來的,我閑着沒事就過來給他,沒想到還遇到流氓了。”
夏南枝惡狠狠地瞪了眼縮在角落的男人,利落地抖了抖大衣穿上,雙手揣兜。
一點看不出她是受欺負的那人。
“你們真是兄妹啊?”餘曉瑤問。
夏南枝這才想起來這人就是那天副駕駛座上的女警,依然神色不變。
“可是算可以不算吧。”夏南枝惬意地呼了口氣,眼睫垂落下來,在眼下形成一片陰影,“那我走了。”
出了警局,夏南枝立馬渾身都冷淡下來,卸下了那些僞裝,襯得她更加清瘦挺拔,與世隔絕,超凡脫俗。
寒冬臘月,屋頂、樹幹上都蒙了一層白雪,空氣中都彌漫着一股極為冷肅的味道,沒有生氣。
突然,遠處一聲嘹亮的“紀隊!”
夏南枝看過去。
雪地上,一身筆挺的黑色警服,男人嘴裏呼出一團團白氣,眉眼中氤氲出的怒氣讓她恍惚覺得周圍有了一團煙火氣。
原本冰涼的身體也莫名其妙熱起來一點。
“都他媽給我動起來!再多一個受害人我看你們到時候怎麽交差!” 紀依北嚴厲吼道。
後面餘曉瑤沖出來,把保溫盒往夏南枝懷裏一塞。
丢下一句“老大生氣了,你自己給吧”,便急匆匆地跑過去,一氣呵成地到紀依北面前,立定。
“紀隊,看到我給你發的照片了嗎?”餘曉瑤問。
紀依北拿出手機,翻出微信,點開那條未讀的信息,盯了有數十秒。
直到,突然一清亮的聲音——
“哥哥。”
衆人一愣,因為紀依北發火不敢多說,但都迅速傳遞了一個暧昧的眼神。
俊男美女,還叫“哥哥”,手裏抱着一個保溫盒,救他們于水火之中。
這絕對是八卦啊!
紀依北回頭看到她一愣神,眼底的火氣消下去一點。
這一點他和他爹完全一樣,信奉男人不該把工作上的不滿帶到工作以外的事或人,可在衆人眼裏,卻完全是另一種意味了。
紀依北清了清喉嚨,問:“你怎麽在這?”
“阿姨讓我來給你的。”夏南枝乖乖巧巧的模樣,兩手捧着保溫盒往外一推。
頓時空氣中噼裏啪啦一陣目光交疊的火花聲,果然有八卦!都見過媽了!
以前都沒聽紀隊提起過有女朋友這事啊。
紀依北接過,夏南枝也沒再留,當即轉身就要離開。
“幹嘛去?” 紀依北抓住她的衣領子往後一拽,像拎個小雞仔。
“睡覺。”夏南枝不大高興地甩開他的手,
“我下班了送你回去,現在跟我進來。”
夏南枝翻了翻眼皮,低聲罵了句髒話,不願意再跟他扯了:“紀隊這是當雷鋒當上瘾了?”
紀依北輕輕皺眉,目光沉郁地盯着她。
這丫頭又突然犯什麽病。
紀依北也是被這棘手的案子鬧得懶得再跟她吵,往她背上抄了一巴掌,罵道:“傻逼東西,怕你有危險。”
也不知道他這句話拿個字眼取悅了夏南枝。
她忽地一笑,剛才臉上的冷意剎那間煙消雲散,雙手插兜頭也不回地往警局走。
大衣寬大,被風吹得鼓鼓得。
紀依北突然覺得她剛才的生氣是真的,隐約的雀躍也是真的。
可他還來不及多琢磨一番,就又被案子蓋了過去。
不理周圍人的一臉吃驚,紀依北嚷一聲:“都進來彙總一下信息!”
會議室內。
“餘副,你來說一下監控記錄的發現。” 紀依北正色,把中間的位置讓給他。
“好勒!”餘曉瑤迅速整理好文件,在桌上敲了敲。
“目前重點嫌疑人就是這個人。”餘曉瑤把剛打印出來的照片貼在白板上,“在7月8號黃雅禾正式接受眼角/膜手術後,她的病房外這個男子徘徊了有十二分鐘,而且全程沒有露出正臉給攝像頭,我懷疑這時候他已經生出報複的念頭,所以特意避開了所以攝像,目測,男子身高在178左右,體重120-130”
“我們聯系了他已故女友的家屬,都對女兒這個男友不太知情,只知道兩人大概是去年冬天在一起的。”
等她全部說完,紀依北揚着下巴看板上寫着的信息,突然想起來。
“……血書微博是在七點八分發的。”
黃雅禾是在7月8號接受的手術。
“那麽基本可以判斷血書微博就是兇手發的,只是IP地址被處理過,我們破不出來,不能推斷兇手是在什麽地方發的信息。”
紀依北閉了閉眼,再睜眼時說:“兇手是在案發地發的信息,血書是用第三個受害人的血寫的。”
地下一陣倒抽氣的聲音。
紀依北敲了下桌子,房間重新安靜下來,他環顧一圈。
“兇手,是一個極其冷血殘忍的人,甚至,我懷疑他并不怕自己被抓,他可能是想要用自己的犧牲來引起大衆的注意力,來,獲得他所謂的‘公平’。”
舒克怒道:“什麽狗屁公平!公平就是讓他殺了三個人還逍遙法外!?”
紀依北冷靜下來,拍了拍他肩頭。
“據三號受害者家屬所說,平日她是一個頗為警惕的人,昨晚晚飯時還提起新聞裏的警示,可是為什麽她還會給兇手開門并且毫無防備呢?”
紀依北頓了頓,突然想到什麽:“三組全部去景城的水電維修工、外賣員、快遞員以及案發小區的物業,查符合嫌疑人身份的人員,一個個篩查!”
什麽樣的人會讓人毫無防備呢?
有時候一些職業會起到幫助。
“是熟人作案嗎?”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随着會議室門推開而清晰地傳到屋內。
衆人站起身,斂去面上的愠怒,正經喊了聲:“付局。”
一位頭發半白但絲毫不見龍鐘之态的中年男人踱入會議室,拉開椅子坐下來。
紀依北颔首,回答:“目前證據顯示不太可能是熟人作案。”
“依北啊,如今首要的是保證群衆的安全啊,可不能再讓這事再發酵了。”
“我知道,付局。三個案子都是發生在沒有監控攝像頭的公寓內,目前我們已篩選出這一類小區樓加緊巡邏調查了。”
付局點頭,擺手讓其他人都先去忙手頭事,留下紀依北。
“哎,這年頭警察不好當啊。”他感嘆。
紀依北看着他,站得筆直,沒說話。
“剛才我過來時看牆邊蹲了個姑娘,我過去問她,她說是等你的?”
紀依北略微頓了一下,眼裏閃爍過一瞬莫名的情緒,回答:“是夏隊的女兒。”
“啊。”付局明顯愣了愣,半晌才又重複了一句,“夏隊啊,都這麽多年了……”
☆、膽大包天
門外火光連天,把一切都印得紅彤彤一片,外面警笛轟鳴,混着滋高壓水槍的聲音,屋裏頭烏煙瘴氣,那空氣一吸入便覺得喉嚨幹燥發癢,還有一股苦味。
那一年,夏南枝10歲,從夢中因這滾燙的熱浪醒來時,看到聽到的便是這一副景象。
那場火災,爸媽都死了。
夏南枝挨着牆根蹲着,會議室門沒關,裏面議論的聲音不斷傳到她耳邊。
付局:哎,想不到當年那麽丁點大的小姑娘如今都長這麽大了,我聽你爸說起過,火災後她就住在你們家了?
紀依北:嗯,23歲了。
付局:小姑娘也是可憐,這麽小沒了爸媽。
——叩叩。
夏南枝插着兜靠在門口,看不出表情,聲音清淡:“紀依北,你走不走?”
這回不是陰陽怪氣的“哥哥”,也不是什麽故作正形的“紀隊”。
紀依北看了眼手表:“你等等。”
夏南枝不理,冷漠地掃了付局一眼,百無聊賴地蹬了蹬腳,轉身走了。
“小妮子脾氣還挺大?”
付局望着夏南枝離開的方向,他當了幾十年警察,不知道跟多少敵人鬥智鬥勇,夏南枝眼中的怨怼他不會看不出來。
紀依北哼笑:“是挺大,付局,我先送她回去。”
“行,走吧。”
當他追到夏南枝時,她已經出了警局大門,紀依北快跑幾步,在她旁邊站定。
“喲,走這麽快。”
“不快,是腿長。”
紀依北掃了一眼,是挺長。
“走,送你。”
夏南枝不說話,頭也不擡,跟着紀依北繞到地下車庫,好整以暇地跨步坐進去。
“我剛才怎麽聽餘曉瑤說你被人騷擾了?”
“嗯。”夏南枝不以為意,聳聳肩說,“一沒腦子的流氓,在警局對面對我動手動腳的,被我拽進去了。”
紀依北嗤笑一聲,饒有趣味地勾了勾唇角。
車開出地下車庫,正是落日時分,昏黃的陽光還帶着餘熱燙得夏南枝眼皮一顫,提手把遮陽板拉下來。
“紀依北?”她突然出聲,還是閉目養神。
紀依北往身邊斜睨一眼:“嗯?”
“為什麽要當警察?”
“……覺得穿警服挺帥的就當了。” 紀依北随口扯了個理由。
夏南枝在位置上略微蜷縮起身子,臉頰在肩側的領子上蹭了蹭,淡淡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