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十六章
洪荒則是笑了起來,轉向元景初,“元宮主,看見了沒,這便是你心愛的側室,為了自己活命,竟要把你交給本君?”不理會他鐵青的臉,洪荒兀自開口,“那你想不想看看你這側室,到底是個什麽模樣啊?”
右手依然背在身後,左手置前于虛空一攏,蝶水便被半挂在空中,腿胡亂地踢着,雙手死死抓住掐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無形的手,額上青筋暴起,眼珠不住地往上翻。
“尊……上……”
洪荒眼神陰狠,指尖輕輕用力,蝶水便再不掙紮,手一松,蝶水墜到地上化為了原形。
“四千年前本君在石崖山底撿到了一只被幾個小孩子燒焦了翅膀的蝴蝶,她為了活命答應為本君做事,本君便給了她魔族的身份,為了得到鎖靈玉,本君派她到人間尋找,可沒想到的是,她竟愛上了那個擁有鎖靈玉的人不願下手,也不再向本君通禀。于是本君只好化作凡人來到人間,設法來到了你身邊,之後的事情,你便都知道了。” 洪荒一笑,拂拂袖子,金絲繁紋若隐若現,向身後衆人吩咐道,“這些凡人讓他們自生自滅便好,把元景初給本君帶回去。”
說完一股黑氣瞬攏上身,就在将要離開之際,元景初瘋了一樣地沖上臺階,扯着她的肩膀,目眦欲裂怒吼道:“泠兒呢!你把她弄哪兒去了!?把她還給我,你把我的泠兒還給我!”
“放肆!”鬼君一推手,一股黑氣便瞬間将元景初擊落至階下,“魔尊豈是爾等凡人能冒……”
洪荒舉手,鬼君立馬緘口,恭敬地退到後方。
洪荒慢慢走下臺階,及地的墨發在身後拖成一個優雅的弧度,她立于元景初身前,緩緩彎腰捏起他的下巴,嫣然一笑。
“本君,就是泠兒啊。”
“不!你不是!”元景初猛地甩開她的桎梏,他半撐在地上,嘴角鮮血刺眼,“我的泠兒單純善良,我的泠兒溫柔多情!你不是她,你不是她!”
洪荒眼裏寒冰更甚,面上卻是如沐春風,“哦對了,本君忘了告訴你,其實啊,本君是有名字的,你給本君記住了,本君不是什麽‘泠兒’,本君名諱,洪荒。”
元景初胸口劇烈起伏,霍地抓住她的手狠狠一撸,洪荒應時去看,尾指上的紫玉指環已然被他捏在兩指之間,手上青筋暴起,指腹泛白,下一瞬,指環便成齑粉消散空中。
那些齑粉蒙于眼前,變成陣陣水汽,洪荒趕緊別過頭去,指甲嵌在掌心,拼命忍住淚意。
元景初滿眼血絲,牙齒咯吱作響。
“這是我給泠兒的,你沒有資格帶着!我只要泠兒,我只要泠兒!你把泠兒還給我——!”
他的咆哮響徹天際,洪荒眼角閃過一絲哀傷,轉瞬恢複冷漠,看向遠方,冷言道:“把他帶回去。”
再不管身後之人痛心疾首的嘶吼,決然離去。
偌大的邃殿裏,藍紫幽光蒙罩于半空中的千涼座上,身後瀑布空鳴,深潭绀青,無塵無沫。洪荒半撐額角靠于扶手上,三千墨發垂下,輕飄微揚,幽光攏身,讓人看不清表情。
一魔卒走進邃殿立于座下,拱手道:“尊上,元景初應何處置?”
洪荒看着手上的薄香玉石,指尖摩挲着中心的朱砂,淡道:“關進魔獄不必上刑,本君還有用。”
魔卒應聲退下,随後涯涘進殿,繞着千涼座踱了幾回,洪荒慢慢閉上眼睛,“說。”
涯涘頓步,赤發遮擋住了他暗沉的眸光,“你,真的決定了?”
“嗯。”洪荒淺應一聲,摸了摸光禿的尾指,“若非如此,我便不會在他面前亮明身份了。”又想起什麽來,她突地笑了一聲,“說實話看見你帶着髃歧他們同時出現我還真愣了一下,其實你不用如此緊張,我的魔力雖大不如前,但還夠用,自保是沒問題的。”
涯涘依舊無所動作,只動了動喉嚨,“他們,他們也是擔心。”
洪荒吐出一口氣,“沒什麽好擔心的,沒了我魔界照樣鼎立于三界,對你們四個我很放心。再過段時日我就昭告魔界傳位于你,至于妖君……我看那只花斑虎不錯,有勇有謀、忠心正直,妖君就交給他來做,你好好幫我把魔界守好了,要是出岔子,若本君哪天能僥幸回來,看我怎麽收拾你!”
一句玩笑卻讓眼淚奪眶而出,涯涘急忙掩面擦拭不讓她看到,擡起頭擠出一個笑容,用同樣輕松的口吻回頂道:“那我還偏偏就做個昏君,等把魔界弄得跟以前一樣烏煙瘴氣,把你氣回來了,那我心甘情願受你責罰。”
洪荒瞥了他一眼,威脅道:“那你就給本君等着吧。”說完悠然地閉上眼假寐。
涯涘的笑凝在嘴角,望向千涼座上那個孤寂的身影。
她也曾叱咤過,兩萬年前只身來到魔界,憑一己之力掃妖族平鬼族、收精族降魅族、震魔族封煞族,最後一統魔界,登魔尊位,居高臨下睥睨衆生。
可如今瘦削脆弱的她靠在千涼座上,再不複以往的不可一世、桀骜不羁,她親手磨平了自己所有的棱角,弄得滿身滿心的傷,不神不魔不人,只因那個叫做元景初的人……
此刻高坐的她,搖搖欲墜,身下是無底深淵,但沒有一個人能夠接住她,他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一點、一點地掉落下去。
縱萬箭攢心,終無能為力。
次日天未亮,洪荒于首陽山頂開啓天網。
指尖幽紫只一閃,并未凝于鎖靈玉上,塵封了兩萬年的天網便裂了一個口子,随後支離破碎。
洪荒看着掌心溫潤的薄香之玉,自嘲地笑了笑。
果然如此,正溱啊正溱,我果真,還是鬥不過你。
腰背挺得筆直,她依舊是兩萬年前那個令天界聞風喪膽的魔尊洪荒。
擡頭看了眼頭頂的積雲,飛身沖破。
天君坐于洗宸殿鎏金元座之上,階下是躬身而立的衆仙神。
法神一步上前,道:“啓禀天君,幽冥谷煞族雖已被鎮壓,但還是給人界造成了不小的災難,臣提議将魔尊洪荒捉拿,囚至天牢按律懲處,以正……”
“敢問法神打算怎麽懲處本君啊?”
一個幹練低雅的聲音霍地傳來,衆仙神紛紛往殿門看去。
而天君則是手一頓,放下禦筆,緩緩地擡起了頭。
洪荒走進洗宸殿,凜然立于大殿之中。
衆仙神皆是睜大了眼張大了嘴,或驚或怕地盯着她。
洪荒唇角輕勾,一個淩厲的眼神甩向法神,面色卻是異常柔和,“法神,本君的問題您還沒回答呢。”
“這,這……”
她的氣場太過強大,竟壓得法神瞬間冒了冷汗,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此時戰神突地上前,神色凜厲道:“這裏是天界,奉勸魔尊還是不要太過放肆!”
“放肆?”洪荒眉梢一挑,嗤笑道,“我洪荒放肆了不是一年兩年了,戰神神君,你奈我何?”
“你!”戰神一身盔甲頓現金光,一雙眸子襲上滿滿殺意,握掌成拳,作勢就要往洪荒臉上揮。
“住手。”
座上一直未語的天君緩緩吐出兩字,不怒自威的聲音回響于洗宸殿上空。
洪荒吸了一口氣,微眯起雙眼看向首座,面如隆冬之霰,聲若數九之寒。
“正溱,別來無恙。”
司儀禦神瞬時指着她呵斥道:“大膽!天君的名諱豈是你能随意……”
“無妨。”天君擺擺手,司儀狠狠地剜了洪荒一眼,不甘地退回原處。
天君雙手放于桌緣,擡眸對上洪荒,“好久不見。”
洪荒目光輕蔑,“是啊,九萬年,當真好久不見。”
“九萬年”三個字像一記重錘敲響了天君腦海裏的銅鐘,眼神一凜,思緒回溯,心中五味雜陳。
天君沉默之際,忽聞一聲驚呼。
“她是怎麽上來的?難道是天網破了?!”
衆仙神這才反應過來,一個個斂上驚恐萬分的表情,你一言我一語。
“完了完了,天網破了,魔界要打上來了!”
“別說魔界了,一個魔尊就夠我們對付的了!”
“怎麽辦怎麽辦,天界兵力肯定是不夠用啊!”
“這可怎麽是好?!”
洪荒冷哼出聲,滿目鄙視,“衆仙神好魄力啊,剛才不還吵着鬧着要定本君的罪麽,怎麽這會兒竟又怕起本君來了?難道你們天界之人都是這般愛打自己臉的麽?”
“你住嘴!”司儀複又伸出手指頭指向她,洪荒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讓他心生忌憚,還沒指上她的鼻尖就沒骨氣地縮了回來,嘴上可是不饒人,“我天界如何還輪不到你一個魔說三道四的,你還是回魔界好好管管你那群不懂禮法的家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