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章
過了好久,懷裏的人終于平複了下來。
夜寰松松手,低頭看她,琅塵臉頰上還挂着一滴淚,他輕輕拭去,“還疼嗎?”
琅塵只搖頭。
夜寰輕撫着她的後背,耐心詢問:“下界要帶哪些東西你想好了嗎?”
琅塵接到天君的旨意只顧着憂心了,哪裏顧得上考慮這些?只好搖頭。
意料之中。夜寰習以為常,也不責怪,怕又把她給說哭了,牽起她的手,細聲道:“我們這次先去魔界看看,魔界地域較人界略小,找起來方便一些,若是沒有,我們再去人界。”攏了攏她的頭發,又說,“天魔兩界雖約定永世無戰,但畢竟還是互存敵意,這次去不知會遇上什麽,本君會護着你,但難保不會有意外,你記得帶上天後給你的葉子,必要時候能自保,聽見了嗎?”
琅塵點頭,帶着重重的鼻音,“嗯……”
嗯?他說什麽?我們?
琅塵猛然看向他,一雙眸子被淚洗練後愈發清亮,灼灼發光,“神君也去嗎?”
“當然。”夜寰答道。
可,可是天君沒說要他去啊……
沒等問出來,就聽夜寰又說:“你自己去本君不放心。”
軟綿綿一句話軟綿綿的裹到琅塵身上,又暖心又安心,重新抱住他,腦瓜中又想起一件事,“可是,天河怎麽辦?我們都走了,誰來布星呢?”
還好意思提布星。夜寰暗笑,眉目舒展開來,答道:“所以要讓你帶上天後的葉子,本君每晚回來布星,之後再去陪你,這樣兩不耽誤。”
原來,他都已經安排妥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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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自己的懈怠和大意,他也根本不會惹上這些麻煩。琅塵頓時更內疚了,暗下決心這次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早日把拂塵尾找回來,不再給夜寰拖後腿。
于是重整心緒,擡起手揉揉哭得酸疼的眼睛,“那我現在就去收拾東西!”
剛要轉身便被夜寰捉住了手腕,他雙眼擒住她的手臂,問:“這是什麽?”
琅塵定睛一瞧,才發現是剛才擡手間衣袖滑了下去,露出了手臂上的那兩個字。她默默抽回手,捂上去,低聲相告:“我怕下界後沒了記憶忘了你,就在胳膊上刻上你的名字,這樣就忘不了了……”
琅塵還沒說完,就撞進了那個熟悉的懷抱,頭頂上傳來夜寰的嘆息:“傻瓜……”
真是傻瓜,那一看就是用銀針硬生生刻上去的,一道道紅腫不堪、帶着血珠的筆畫,又深又狠,一定很疼吧……
一定很疼,他也疼。
小心握起她的手腕,凝力攏上去,緩緩輸送神力。琅塵卻一把抽了回來,在夜寰的錯愕下緊緊護住,“不能治不能治!治了就沒有了!”
夜寰看她那寶貝樣,又想起她剛剛說的話,淺笑一聲,跟她解釋:“只有下界歷劫的仙神才會被抹去記憶,我們不是。快拿過來,要不然留疤就不好看了。”
琅塵還是抱着不讓他治,喊道:“就是要留疤才好!這樣不管我在哪,神君都在!”喊完一臉警惕地瞄着夜寰伸着的手。
絲絲暖流盈身,夜寰眼角微彎,緩緩把手收回,在琅塵的目瞪口呆中,以指為刃,将她的名字也刻到了自己的手臂上。鮮血汩汩,夜寰不以為意,擡起來給沖向琅塵。
“這樣,不管我在哪,你也都在。”
琅塵根本沒想到他也會這樣做,甚至比自己下手還狠,她只是冒幾個血珠子,他的傷口則是嘩嘩地往外流血,一時震驚到愣怔。夜寰不顧她的驚訝,拿過她的手臂和自己的相觸,兩人的鮮血相互融合,夜寰攏了法術,一縷耀眼的光閃過,鮮血止住,紅腫消失,二人手臂上只剩下一個淡銀色的印。
“我施了随行術,以後你若是有危險,我會第一時間趕到你身邊。你若是想見我,只要喚一聲,我也會即刻出現。”
琅塵張着的嘴巴一直沒有閉上,過了好久,直到脖子僵硬地低下去,看到那兩個淡銀色的字之後,她才恍然剛才不是在做夢。手指輕輕碰了碰,不腫了,也不疼了,又小心地搓了搓,也沒掉,像是長在了她的身上一樣。琅塵急忙又抓住夜寰的胳膊一陣揉搓,他的也沒掉,這下放心了。
不過看了看自己歪歪扭扭的字跡,再看看夜寰胳膊上的鐵畫銀鈎,頓時撇了嘴,跟他說道:“神君你再給我重新寫一個,我寫得太醜了。”說完嫌棄地把手往外一送。
夜寰順勢握上她的手腕,說:“太疼了,本君舍不得。”又仔細端詳了幾眼,“再說你這字跡像畫畫一樣,也挺好看的,本君喜歡。”
像畫畫一樣?神君你是想說鬼畫符吧……琅塵扯扯嘴角,既然他都這麽說了,她也不好強求。
等夜寰把她的袖子放下來整理好,琅塵說道:“那我收拾東西去了。”
夜寰松開她的手,“好。”
出了執清殿,琅塵偷偷掀開袖子瞧了瞧,好奇心作祟,她沒忍住,小聲喚了一聲“神君”,下一瞬夜寰便出現在她面前,負手而立,饒有興趣地看着她。
琅塵尴尬地擡擡手,打哈哈:“神君,好巧呀。”
夜寰直接戳穿,“好用麽?”
琅塵讪讪地低下頭去,老實回答:“好用。”
夜寰搖搖頭,抓上她,徑直往她寝殿走去。
“罷了,本君還是陪你一起收拾吧。”
次日清晨,琅塵随在夜寰身後自北天門下界找尋被她一個噴嚏噴散了的缥缈仙君的拂塵尾。
速度太快,氣流太急,琅塵在雲上颠來晃去,最後終于在一個急轉彎處華麗摔倒了。索性夜寰眼疾手快一把撈住了,否則琅塵定是第一個臉着地下界的神仙。站定後拍拍屁股,琅塵往夜寰那裏瞧,越瞧越沮喪,明明都是第一次下界,怎麽人家就能氣定神閑、從容不迫,她就連站都站不穩呢。
不公平,着實不公平。
還有這一重接一重的雲霧,明明在上面看着那麽好看那麽飄渺,偏挨着了才覺得又濕又冷,還撥都撥不開。琅塵想等回去了一定要好好跟白溪發發牢騷,他這都是織了些什麽雲啊,比城牆拐角還厚。
在琅塵的抱怨中,兩人終于落到了雲層下方,身邊的疾流和颠簸消失,琅塵往下一看,映入眼簾的是一望無際的廣袤大地,右手邊銀裝素裹,點綴着零零散散的殷紅,定睛一看,是紅梅;左手邊則青黑陰冷,罩着一層若隐若現的黑氣,時不時有烏鴉禿鹫什麽的盤旋而過,叫聲凄厲幽森。
夜寰展開星雲扇,将琅塵護在身後,沖散一處的黑氣,平穩落地。琅塵下了雲,好奇地踩踩腳下魔界之地,又黑又硬,表面還黏糊糊的,不過琅塵卻并不讨厭,反而還覺得挺熟悉,對,熟悉,腳剛落地之時腦子裏便蹦出了這個詞。
夜寰也下來了,琅塵走過去問:“神君,我們接下來去哪啊?”
不慌不忙地斂起星雲扇,拂了拂袖,答道:“等着,一會就會有人來接我們。”
琅塵不明所以,“什麽意思啊?”
“天界的人擅闖進來,你覺得魔君會坐得住?”
“有道理哦。”琅塵點點頭,跑到夜寰手邊一起等着。
果然,沒一會遠處就來了一群人,黑壓壓的,領頭的是一個看上去四五十歲的男人,身形清瘦,穿着一身墨黑色的袍子,上邊什麽裝飾都沒有。留着山羊胡,發絲盡數披在身後,眼睛烏黑、神色幹練,看起來和凡人沒什麽兩樣。
走到二人身前站定,道:“貴客至,有失遠迎。”
聲音幽遠深沉,如風之幽谷,水之寒淵。
夜寰點頭示意,兩字說明身份,“星神。”
對面之人略微俯身以示尊敬,“鬼君髃歧,見過神君。”
琅塵一直盯着鬼君,總是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又不知道是哪,直到一陣風吹來,把他的袍子翻起,琅塵才恍然。
他是飄着來的,袍子底下什麽都沒有,浮在半空中,悄無聲息。
琅塵本就對魔界之人感興趣,而這鬼君又是這般沒有身子的,琅塵沒忍住,驚嘆出聲。
“哇哦……!”
鬼君眼神“唰”得移向琅塵,夜寰見狀一步上前擋住。
鬼君看看夜寰,再一細想,以為琅塵是被他沒有身子的樣子吓到了,立刻幻了身形,落到地上,一臉歉然,“來的匆忙,忘隐原形,驚擾到姑娘,萬望姑娘見諒。”說着沖琅塵作了個揖。
琅塵急忙從夜寰身後探出身子,擺手解釋道:“不是不是,鬼君誤會了,我是覺得鬼君這沒胳膊沒腿的很是別致,一時情難自禁,鬼君莫見怪哈,莫見怪。”
鬼君忽地笑了,那笑容竟也可以用和善二字形容,山羊胡翹了翹,他打量打量琅塵,道:“本君也曾在不少天界小仙面前現過原形,有怕的有不怕的,但能處變不驚還笑語打趣的,姑娘是頭一個。”
他雖在笑,但誰知道是真笑還是假笑,她和夜寰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言多必失,琅塵只幹笑兩聲敷衍過去,知趣地到夜寰身邊站好。夜寰對此很是滿意,淺淺點了個頭。
鬼君收起笑容,目光重回夜寰身上:“不知神君來我魔界,有何貴幹?”
夜寰反問:“不知魔君何在?”
“魔君外出,不在魔界。”鬼君如實相告。
“何時歸?”
“無定期,故此将魔界一應事宜交于本君打理。神君若有事,不妨告知本君。”
“也好。”
鬼君讓出一步,伸出手,“那麽,請神君移駕邃殿。”
作者有話要說: 一會要答辯我還不忘更一番
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