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
最近兩天琅塵很是焦慮。
她來垂星宮已經大半年了,可是夜寰要她三日內看完的書她還剩三分之一沒看……夜寰已經開恩不給她定時限,但卻給她定了個條件——看完之前不許出宮。
思及此,琅塵扶額,很是頭疼。
不過夜寰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她初入垂星宮,很多事都不清楚,雖然宮務不多,她不需要日日打理。不過既然已經在司使禦神那裏入檔,她便是正兒八經的星使,理應熟讀星典星籍,掌握基本的賦星術。而琅塵又是個天性愛玩坐不住的,不讓她出宮對她來說雖有些嚴苛,但畢竟出發點是好的。
琅塵也知道他的一番苦心,可半年沒去子爍宮,她不在身邊,也不知道紅尾雀每月陰日是怎麽熬過來的。琅塵覺得很是對不起他,那個詞怎麽說的來着?哦,對,見色忘友。嗯,她可真真是用實際行動完美地诠釋了這個詞。
而且這半年來,夜寰也有不小的改變,于她于紅尾雀來說,都是一個好消息,她也想跟他細細說道夜寰的這些表現,以便更好地把任務進行下去。
可到底要怎麽跟夜寰開口呢?琅塵愁掉了好幾根頭發。
腦中突然閃過人界流行的一句話——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不知道用到神的身上是不是也行得通……不管了,試試總不會掉塊肉,琅塵悶着腦袋跑去了後院。
夜寰在書房就聽得一陣陣的叮叮當當,想來又是琅塵在倒騰,今天的書還沒讀幾頁呢,真是讓人不省心。無奈搖頭,還是決定去看看,動靜這麽大,他怕她冒冒失失的再傷了自己。
一邁入後院,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他一愣,才恍然她丁零當啷原是在做飯。琅塵把最後一道菜端上桌,想再去抱壺酒過來,沒想到擡眼就看到了門口的夜寰,很是意外。
“神,神君?”
夜寰應一聲,負手走了過來。瞧了一眼琅塵,鵝黃的衣衫皺皺巴巴的,裙擺有些髒,袖子挽到臂上,露出兩截白白嫩嫩的胳膊。再往上看,原本白皙紅潤的小臉上摸了橫一道豎一道的鍋灰,頭頂的兩個包子也淩亂了不少,總之就還是那兩個詞——滑稽、可愛。
他暗笑,面上依舊冷淡,拂袖一掃,髒兮兮的琅塵又變回白淨淨的琅塵。她回過神,挂上笑,“我剛想去叫神君呢,沒想到神君自己就過來了。”自然地拉上他的手腕,一想不對,又悄悄松了手,可這時卻聽他說,“你可以。”
琅塵不解,看向他,夜寰指了指自己的手腕,道:“你可以碰。”
她微微張嘴,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問道:“真的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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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寰點頭,“只能是你。”
聽他的回答琅塵既興奮又緊張,她可以碰他,只有她才可以碰他哎!
手指試探性地戳了戳袖子,見他沒反應,壯起膽子攀上了他的手腕,他不閃不躲,任由她抓着。琅塵心裏別提有多甜了,蜜意也沾上了唇角,她輕輕晃了晃手,他的胳膊也跟着她晃了晃。夜寰低頭看着紅着臉抿着笑的她,恍惚間又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
“那,那神君,我可以牽你的手嗎?”琅塵不敢看他,讷讷而問。
得寸進尺。他暗道一聲,卻并不反感,擡起頭,雲淡風輕回了聲。
“嗯。”
之後便感到一只小小的、暖暖的手一點一點挪到他的手背上,輕輕環住他,然後用力握了握。
琅塵的心怦怦直跳,她知道她的行為是大大的僭越,可她控制不住,面前是她喜歡了三千年的人啊。她無數次的幻想和他在一起,無數次的想要觸碰他,而今天,他終于允許自己碰他,他只允許她碰他,于是她便想要更多,再多一點……
她感受着手中的感覺,他的手很大,她環不過來;他的手指節分明,輕硌着她的掌心;他的手冰涼,卻在她心裏卻點了一把火,越燒越旺,燒上她的臉,她急忙轉身,拉着他到桌邊坐下,慌慌張張松了手,轉移話題。
“神君,快,快嘗嘗吧。”
琅塵低着頭,抓起玉箸就往夜寰手裏塞,夜寰看着一根正一根反的筷子哭笑不得,默默理順了鉗在手裏,問道:“怎麽做這麽多?”
“哦,就,就是想做給神君吃啊。”琅塵随便撿了個理由搪塞,“之前說要給神君做好多好多好吃的,一直沒什麽機會,所以,所以今天就打算好好表現表現。”
“表現?”夜寰不信,放下玉箸,故作嚴肅,“說吧,何事?”
琅塵提着的一口氣瞬間洩了,蔫蔫地抱怨:“怎麽什麽都瞞不住神君呢……”
夜寰覺得好笑,他天性涼薄,不愛與人打交道,但并不意味着他不會看人。琅塵又是個單純簡單的,她的小腦袋瓜裏裝的什麽他一眼就看得出來,再說這半年裏她每每想偷懶都用同一種方法,要麽做道小菜,要麽泡壺茶,要麽做幾塊點心。只是今天這“表現”,似乎排場大了些。
他也不急她,耐心地等着她自己開口。
琅塵絞着手指頭磨蹭了半天,才扭捏開口:“也沒什麽事啦,就是我在垂星宮都快八個月了一直沒出去過,就有點難受。”頓了頓,“子爍宮裏還有別的宮裏我都有不少朋友,半年不見我還挺想他們的,想去看看,萬一他們把我給忘了怎麽辦?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有這麽多朋友的。”
說完緊張地看向夜寰,心裏上上下下,不知道他看沒看出她在撒謊。
等了許久,才見夜寰緩緩拿起玉箸,夾了一口青菜。
嗯,味道不錯,清淡爽口。
瞥了一眼身旁那張寫滿期待的臉,夜寰沉思,半年看完三分之二的書,進度雖慢,但好在掌握得不錯,按她的性子能憋到現在才向他開口實屬不易。
心下一軟,索性答應了她:“下午給你半天的假。”想了想,補充一句,“戊時之前回來。”
本來以為要軟磨硬泡好久才能讓他答應自己,沒想到幸福來得這麽快,琅塵一時間适應不了,呆了一會兒,這才雀躍地喊了一句:“謝謝神君!”
接着死命壓住內心的狂喜,堆了個讨好的笑,不停地給他碗裏夾着菜,邊夾邊滔滔不絕。
“這個是甜玉米,我借了廣寒宮的月露調的汁,又香又甜。”
“哦對了,神君嘗嘗這個筍,我可是挑的雨竹林剛生的筍尖,嫩得不得了。”
“神君神君,你別光吃飯呀,喝口湯吧,我炖了兩個時辰呢,寸步不離,裏面的山藥和胡蘿蔔肯定特好吃,我再給你舀塊排骨!”
琅塵忙忙叨叨,夜寰則是不言不語,她夾給他什麽,他就吃什麽,不做評論。琅塵看着整整一晚菜都被他解決了,心情好的不得了。這是第一次和夜寰一同進餐,琅塵的心思根本沒用在吃上,借着給他夾菜的功夫明目張膽地端詳起他來。
他長得可真好看呀,就連用膳都這麽清冷出塵,仿若吃的不是俗食庸汁,而是玉膏瓊漿,安安靜靜坐在那裏,執箸的手白皙修長,微泛着冷意,骨節分明,手筋随着動作若隐若現。薄唇翕動,愈襯得輪廓立體。
琅塵漸漸看癡了,她早上沒吃東西,又忙活了半天,做菜的時候肚子咕咕叫,可是現在,她卻一點餓意都沒有了。
秀色可餐,古人誠不我欺!
收拾完後院,琅塵跟夜寰打了個招呼,撿了幾件禮物就往子爍宮趕去。
說實話她還是有些忐忑的,垂星宮幾乎與外界隔絕,聽不到什麽消息,紅尾雀也從沒給她傳過話遞過信什麽的,也不知他怎麽樣了。今日是陰日,她選擇在今日向夜寰說明自己的意願也是為的他。他的秘密只有她知道,每月陰日他都痛得慘絕人寰,他不敢出聲,再疼也要忍着,每次都會把自己的舌頭咬穿。想到這琅塵沉了臉色,步子又加快了幾分。
子爍宮衆人都識得她,跟守宮的侍衛打了個招呼就跑了進去,遠遠地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琅塵眼神一亮,急忙高喊:“杯子!”
杯銘剛剛被宴嶼從殿內給趕出來,一肚子委屈和氣悶沒處發,又聽見有個聲音在叫自己,看清來人,臉更是都要耷拉到地了。
琅塵不知情況,三兩步跑來,笑嘻嘻地一把攬住他,“小杯子,有沒有想我呀?”
杯銘不理她,黑着臉一把把她的手從自己肩上扒拉下來,扭身就走了。琅塵一頭霧水,杯子從來沒跟自己發過脾氣,今天這是怎麽了雖不解,琅塵還是追了上去,問道:“杯子杯子,你怎麽了?你不開心我回來嗎?”
杯銘停下,冷冷的眼神斜向她,“星使大人現在可是星神眼前的紅人,杯銘不才,不敢叨擾星使大駕!”
琅塵脖子一梗,愣愣道:“杯子,你在說什麽啊?”
杯銘一甩手,正眼都不瞧她,氣沖沖地走了。
琅塵在原地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杯銘這番表現是因為什麽,她也沒有時間再去想了,今天來的主要目的是看紅尾雀。于是擡腳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來到拂熠殿門口,見殿門緊閉,周圍又一個人影都沒有,擡頭看看,金烏已過中,已然是日跌時分。暗道不好,急忙跑上殿階,殿外早已被宴嶼設了結界,但他告訴過她破法,想都不想擡手撚了法術,金色的結界熔了一道縫隙,等她踏進去又恢複如初。
殿內黑氣籠罩,昏暗無比,琅塵适應了一會才看清殿內的情形。
果不其然,宴嶼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嘔着血,聽見聲響,虛弱地擡起頭。琅塵只看了一眼,心就慌得亂跳不已,跌跌撞撞沖到他面前,一把抱起他,聲音顫抖。
“紅尾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