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蘋果(7)
蘋果(7)
徐憑心裏其實沒有底,他從來沒給小傻子喝過酒,也不知道弟弟酒量如何,更不知道喝了酒的小果會變成什麽樣子。
他只想趕緊翻過“明知故問”這一頁。
小果也很訝異,但更多的是開心,因為他在酒吧裏打盹兒,在會所二樓撿罐罐的時候徐憑不許他沾一滴酒,現在哥哥竟然問他要不要喝酒。
傻子當然想喝。
“要!哥哥,你可以做給我喝嗎”小果眼巴巴看着,一只手做出搖搖晃晃的動作。
搖搖晃晃,指的就是徐憑在調酒臺後面日複一日的shake,也不知道傻子是什麽時候記下了這一出,似乎覺得從哥哥手裏做出來的酒會比原酒更加香甜。
可家裏沒有酒器,徐憑看着眼巴巴的弟弟,最後拿了一只青瓷小碗倒了一些果酒出來,加了幾滴檸檬汁和陽臺上摘來的薄荷葉,做了個簡單的雞尾酒給小果嘗嘗。
裝在碗裏的青色酒液澄澈無比,骨白色的碗底還印着一只紅色的小魚,這原本買來哄小傻子喝藥的碗,最後竟然成了酒器。
小果十分小心地捧着碗,看一眼哥哥,看一眼酒,最後淺淺地抿了一小口。
濃度不過百分之七的果酒喝起來更像飲料,小果喝了一口就想喝第二口,轉眼把一碗的酒都牛飲幹淨,還有一滴挂在揚起的嘴角。
“哥哥做的,好喝,小果明天也想喝!”
他到底是沒有好透徹,說話也是一會兒清明一會兒混沌,一會兒“我”一會兒“小果”。
徐憑已經很滿足了,不敢再讓小傻子多喝,只此半碗,再要就死活不給了。
飯後給董醫生打電話說了喝酒的事,醫生說小果少飲一些也無妨,只是要徐憑多注意他酒後的情況。
小傻子變傻之前大約也是個應酬的主,一大碗酒喝下去精神還算好,只是臉熱熱的發燙,撒着嬌往徐憑的懷裏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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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明天也可以摸摸嗎”
小果的眼神向下又滿懷期許,徐憑被燙的說不出話。
摸摸,摸摸。
這種事情開了先河,就沒有收住的時候。
傻子看他不說話,想到了什麽,趕緊補充: “哥哥教過禮尚往來,明天換小果給哥哥摸摸!”
徐憑:想死……
董醫生給的資料上說,像小果這樣服用精神藥物的患者多數會有或多或少的諸如反應遲鈍食欲不振之類的情況,可他看小果這樣日複一日的乖巧,簡直一丁點的異常都沒有。
不止沒有異常,還更加有幹勁兒。
有了工作的小傻子吃完藥就睡覺,一大早就起床,徐憑還在慶幸沒有傻子忘性大再兵荒馬亂的時候,他已經把自己喝水的小水壺,該吃的藥和給哥哥帶的大蘋果都裝進背包裏整裝待發了。
“出發!”
……
新招的員工沒來上班,銷售部還是除了徐憑什麽人也沒有,他把東西一放就帶着滿心歡喜的小果去物流部報道。
張老總的秘書昨天打過招呼,小果初來乍到竟然還領到了屬于他的手寫工牌,工牌上還留了貼照片的空白處。
徐憑幫弟弟領了工裝放好東西還要再待一會兒,小果就推着他往門外走: “哥哥去上班,我自己可以的!”
聽到他說“我”而不是“小果”,徐憑竟然有了一種弟弟真的可以獨當一面的錯覺。
徐憑囑托幾句後離開,小果放下自己的小水壺,換上工裝外套,按照哥哥教的樣子把袖子挽起來,收拾好自己以後,徑直地朝在一邊玩手機休息的三個老員工走去。
“大家好,我叫徐果,我哥哥叫徐憑,希望大家多多關照。”
小果誠懇地鞠躬,把話說的盡量簡練,畢竟他有自知之明自己是個傻子,這兩句話他來的路上在心裏默念了幾百次。
物流部加上小果一共四個人,剩下那三個是公司還是普通小酒廠的時候老板從附近村子裏找來的村民大哥,有一個年過五十,小果都應該喊大爺的那種,應該是他們中間的老大。
小果剛剛來的時候是徐憑領着過來的,他們互不相識也就不知道小果的底細,看到他這麽傻乎乎地鞠躬問好,只把他當成好欺負的小年輕。
幾人話也不說,略微點了點頭算是應答,又低頭去刷視頻軟件了。
小果也不惱,抱着自己的小水壺坐在角落裏的椅子上乖乖等着。
看到一切無虞,角落裏躲着觀察的徐憑放下了心,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
半小時後,外面有大車開進來的聲音,帶頭的老大爺擡頭,咳嗽了兩聲。
“那什麽果,貨到了,你去跟着卸一下車。”
一聽來了活計,小果可激動了,水壺一放就往門外走。
卡車上裝着幾十個箱子,箱子裏面是裝酒用的玻璃瓶,沉倒是不沉,只是搬運的時候要格外小心。
對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小果很是上心,小心翼翼地抱着箱子送進倉庫,生怕腳底下一個不穩像摔碎家裏的醬油瓶那樣闖禍。
剩下幾個人坐在那裏玩手機一動不動,明明是職場新人被老江湖欺負自己一個人累死累活,他卻開心得像幹了什麽不得的事情一樣。
因為搬箱子就是幹活,幹活了就能掙錢,掙到錢了,他就能反過來養活哥哥。
已經是深冬時節,小傻子來回幾十趟硬生生累出了滿身汗,他靠在倉庫門口擦汗,從陽光的縫隙裏剛好可以看見在對面辦公室裏認真工作的哥哥。
徐憑低着頭寫寫算算,時而莞爾,時而為什麽事情皺下眉頭,只是看上一眼,對小傻子來說就是無比的滿足。
中午公司管飯,徐憑到點兒來接弟弟一起去食堂,發現弟弟袖口都髒兮兮的,看見自己過來就趕忙卷起來藏着。
小果不好意思地低頭,他剛剛搬東西的時候又不小心把衣服弄髒了,哥哥那麽愛幹淨,就不能抱抱了。
徐憑除了看見髒髒的袖口,還看見了弟弟嘴角若隐若現的滿足和眼睛裏藏不住的光芒,他知道小果一定很喜歡這個工作,也很明白小果心裏現在在怎麽想,于是趁着其他人都早退溜走沒人看見,淺淺地抱了抱弟弟: “不怪你,衣服髒了可以洗,小果開心就好!”
日子在一天又一天的忙碌裏過去,這一個星期裏,徐憑清楚了廠子裏裏外外的情況,還迎來了銷售部的兩個新同事,幾人一鼓作氣調查了全市的酒類飲料營業場所。
而小果雖然累,每天回家躺在床上卻都無比的幸福,他甚至還在倒數,倒數第二次治療的時間,盼着自己能更快地好起來,做個會讀書寫字的正常人,說不定能和哥哥一樣一起坐進辦公室。
刁難人的三位大哥剛開始還能心安理得地看着小果一個人幹好幾個人的活計,可時間長了小傻子的真誠直率讓他們無地自容。
小果上工的第三天,張唯雲想着來觀戰徐憑就開了工廠視察,聽說小果在順路就去了物流部,結果只看見小果一個人在忙活剩下三個人坐着玩手機,知道是怎麽回事當着三人的面明知故問。
“小果,告訴雲姐姐怎麽就你一個人在搬東西呀”
小傻子腼腆一笑,說: “大哥哥和伯伯他們歇一會兒就來。”
他沒說那三個人一點兒都沒幹,也沒撒謊說他們幹活了,不光回答了問題,還在老板千金的面前給三個算是長輩的人留足了餘地。
等張唯雲揣着明白裝糊塗一般點撥幾句後離開,三個無地自容的男人再也不能一天天袖手旁觀,終于放下的玩樂的手機,加入到幹活的行列中來。
同時因為小果的“隐瞞不報”之恩,三人對小果的态度也明顯好起來,帶頭的大哥第二天甚至給小果帶來了自家種的糯玉米,把小果高興得鞠了半天的躬,趕緊跑到徐憑的窗外敲玻璃分一半玉米給哥哥吃。
這一天,小果的新工裝終于沒有磨破,晚上抱着哥哥的時候手臂也沒有酸軟。
終于到了第二周的休息日,是和董醫生約好的接受第二次電擊治療的時候。
小果把自己的工作裝洗好了和哥哥的衣服一起搭在陽臺上,給鄰居哥哥給的吊蘭澆了水,還幫自己正在睡覺的海綿小人蓋了毯子,然後雀躍地和哥哥一起往醫院去。
“哥哥,我覺得下次我可以自己去醫院,哥哥去上班,兩個人請假要扣很多錢的。”路上,小果和徐憑主動提議。
物流部的工頭大哥說了,他一天的工資是八十塊,請一天假就要扣掉八十塊,小果有些惋惜,因為請假看病少了的這八十塊足夠買一件新衣服了。
徐憑坐在去醫院的公交車上,和弟弟一起擠在後排,他握了握小果沒有抓着背包帶子的左手,鄭重地說道: “沒關系,哥哥想陪着小果。錢沒了可以再掙,小果病好了以後說不定能掙的比哥哥還多,到時候買很多很多海綿小人。”
小傻子聽了開心地笑,同時反駁他哥: “不買海綿小人,小果有哥哥買的那一個就夠了。”
“我要早點好起來,掙很多很多錢,要給哥哥買一座大房子,房子前面種花,後面養兔子。”
小果喋喋不休地說了一路,徐憑也不顧他人好奇眼光把弟弟的手握了一路。
到站下車,望着天邊升起的冬日朝陽折射在醫院招牌上的金色光芒,小果揉了揉哥哥又白又軟的手心,開心地笑了一下。
“我還要,永永遠遠地,和哥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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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果會幹活拿工資啦!
治療和恢複過程可能看起來有些倉促,主要是我真的不太了解相關的醫學知識,如果有什麽荒謬的情節,還請大家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