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薛瓷加快步伐趕到雕像附近的時候,戴着口罩和帽子的許嘉河已經被人認出來了。
不近不遠的圍了一些人激動地在用手機拍他,但是沒人敢上前。
眼見着人要越集越多,薛瓷大步上前,拽住他的手腕,低聲道: “我們先離開這裏吧。”
許嘉河先是瞟他一眼,然後環視一圈。
“你那個妹妹呢”
“她……”薛瓷頓了頓才道, “她之前那樣,覺得見你尴尬,就先走了。”
許嘉河聞言目光微微一沉,雖然沒說什麽,但薛瓷能感受到他有點不高興了。
他打量着許嘉河,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想法,試探着問: “你來是為了想見一見她”因為他說,黃君竹是他的親人。
許嘉河卻沒有承認,移開視線,只冷硬道: “走吧。”
離停車的地方還有點距離,薛瓷跟着他走過去,一路伴随着一陣陣因為認出來許嘉河而驚喜的尖叫聲,有許多人甚至直接舉着手機緊跟在他們身後。
直到上了車,車開出去,那些人追不上了才停下腳步。
“嘉河,你不是跟劉總吃飯談事嗎怎麽這麽快就結束了”
許嘉河淡聲道: “他帶了他侄女,想要介紹給我。”
薛瓷張了張嘴,随即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許嘉河有傲氣的資本,也不怕得罪誰,但他從來都不,對工作一向都是認真配合,待人雖然有距離感卻也保持客氣。
但這不代表他沒有脾氣。
像這種借口談事,不提前告知真正意圖的行為原本就是居心不良,令人冒火,更何況他現在是明星,若是被拍到跟年輕女子一起吃飯,熱搜起碼得輪上三天三夜。
他提前離開是對的。
薛瓷不說話,許嘉河側眸睨他一眼,眼神暗含銳氣: “怎麽了你很遺憾是不是恨不得想趕緊把我塞給別人”
薛瓷原本在擔心他會因為這事上頭條,一時間有點跟不上他的思路,目光呆了呆,才道: “不是,我沒這麽想。”
許嘉河冷笑: “你最好是沒有。”
薛瓷苦澀嘆氣。
現在互聯網的消息都是實時更新,薛瓷打開手機搜了一下,也就這會兒的功夫,偶遇許嘉河的視頻圖片已經滿天飛了。
令他意外的是,他搜許嘉河時,居然還看到了淩聽。
虛幻樂園:晚上去萬福廣場散步看到一個特別像許嘉河的大帥哥,真的好帥啊![口水][口水][口水]只可惜帥哥英年早婚了,手裏抱着孩子,而且還是一對漂亮的龍鳳胎,嗚嗚嗚只能心碎地祝福!
薛瓷點開了圖,果然拍的就是抱着小橙的淩聽。
上次也有人将淩聽錯認為許嘉河,薛瓷當時只覺得是單純地幾分神似。
可今天因為是偷拍的,只能看到淩聽側臉弧度,且圖有點糊,正是這個被拍的角度乍一望去,跟許嘉河的相似度竟有六七分!
霎時間,薛瓷表情都有幾分恍惚了。
有個念頭在腦袋裏竄來竄去,滿心的不可思議。
回到酒店,兩人剛進了電梯,突然傳來一個小孩稚嫩清脆的聲音: “請等一下!”
薛瓷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了,怎麽聽起來這麽像小柚
許嘉河按住了電梯,伴随着蹬蹬蹬的腳步聲,不出幾秒,一個穿着鵝黃色的絨絨外套,紮着兩個短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出現在了薛瓷的視線裏。
“……!”竟真的是小柚,薛瓷瞪大眼睛,無法抑制地震驚和慌亂起來。
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他下意識裏飛快瞟了一眼身邊的許嘉河,又看向小柚,難道事情這麽快就要瞞不住了嗎
他此時的擔心卻是多餘的,因為小柚進電梯後,烏黑清亮的大眼睛只是看了他一眼,沒有叫他爸爸。
她笑呵呵地對許嘉河說了句: “謝謝叔叔。”
緊随再她身後進電梯的正是淩聽,他戴着口罩和帽子,小橙正趴在他的肩頭睡着。
進來的時候,他的眼神跟薛瓷有個極其短促的交彙,薛瓷額角抽搐般的跳動,感覺從頭到腳每一處神經都快繃不住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他能察覺到,淩聽是故意的。
他究竟想幹什麽!
電梯上升期間,薛瓷提心吊膽,餘光不時偷偷朝淩聽的方向瞄。
然而出乎意料,淩聽目視前方,始終很安靜。
倒是小柚揚起小臉,一直望着許嘉河笑。
許嘉河若有所感,微微垂眸,撞進小女孩亮晶晶的雙眼,胸口驟然驚起一絲漣漪。
他應該是第一次見這個小孩,可不知道為何,感覺竟有幾分莫名的……親近。
小柚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顆橙子味的糖果,遞給許嘉河。
“叔叔。”小女孩的聲音又脆又甜, “給你吃糖,很甜哦。”
許嘉河有些意外,但還是伸手接住了糖,微笑着回了她一句: “謝謝。”
薛瓷看着他們之間的互動,雙手攥緊,全程呼吸都不敢用力。
剛才小柚出現之前,他從來都不會想,也不敢想會面對這樣的狀況。
做夢一樣不真實。
終于電梯都快到了,薛瓷以為不會再有什麽事,誰料原本埋在淩聽肩頭睡覺的小橙突然迷迷瞪瞪掙開了眼睛。
他直起身體,睡眼朦胧地朝着薛瓷的方向伸手撒嬌: “爸爸抱,爸爸。”
薛瓷的心髒再次經受考驗,額頭上的冷汗刷地流下來。
一直沒動靜的淩聽也在這時候扭過頭來。
許嘉河則是側眸看向了小橙,他一眼便發現這男孩跟站在地上的女孩眉眼很像,穿的衣服也是相同色系,應該是龍鳳胎。
“小家夥,我不是你爸爸。”許嘉河握了握他軟乎乎的小手,聲音柔緩。
在許嘉河看不見的角度,薛瓷擡手擦了擦汗。
許嘉河站在他和淩聽中間,他定是以為小孩睡迷糊了,把他錯認為了爸爸,沒有懷疑到別的地方。
小橙歪頭睜大眼睛看許嘉河的臉,眼神有些懵懵的,搞不清狀況。
正在此時,電梯門開了。
淩聽一手抱着小橙,一手牽着小柚舉步走出電梯。
許嘉河眸光不經意一轉,視線在淩聽臉上一晃而過,很明顯地怔了怔,旋即擡眸,對着淩聽的背影高聲道: “請稍等!”
淩聽停住腳步,回過頭來。
薛瓷擦汗的手僵住。
“我們……”許嘉河往前一步,仔細端詳淩聽只露出眉眼的臉,不太确定地出聲, “是不是認識”
淩聽對上他試探的目光,沉默兩秒,語氣果斷且冰冷: “不認識。”
許嘉河欲言又止。
淩聽餘光最後掃了一下薛瓷,不再多做停留,帶着孩子邁步離開。
許嘉河的視線追視着他們一行三人的背影,直到電梯門關上了,才緩緩收回目光。
回到房間之後,許嘉河坐進沙發,捏了捏眉心,明顯是在想事情。
薛瓷還心有餘悸,什麽都沒問,脫了外套,默默地進洗手間洗了把臉好讓自己冷靜冷靜。
出來時,許嘉河雙手抱胸,在洗手間門口靠牆站着。
薛瓷鼻尖微動,貼近他嘴唇邊輕嗅,一股橙子的香甜氣息,訝異道: “你把剛才那顆糖吃了”
“嗯,吃了。”
明星有極端戀慕的粉絲,就有極端痛恨的黑粉,一般情況,是不會接陌生人遞的食物,更不可能吃。
雖然小柚只是一個天真爛漫小孩子,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薛瓷以為他接糖只是為了不讓孩子尴尬,沒想到他回來後直接吃進了嘴裏。
薛瓷啞然望住他。
“怎麽了怕糖裏有毒”許嘉河湊近捧住他的臉纏住他用力吻了一會兒才松開他,抵着他的額頭說, “那要死一起死,不管是去了天堂還是地獄,我都要繼續纏着你折磨你,讓你永遠不得安生。”
糖裏沒有毒,兩人也不會死。
但是薛瓷知道,他後面說的那些話字字真切,絕不作假。
薛瓷閉了閉眼,沒有再接話的力氣。
因為想着小橙小柚,洗完澡後,薛瓷坐在床邊背對着許嘉河給淩聽發消息。
察覺身後有人貼近,薛瓷一句話還沒打完,便心如擂鼓地将手機黑屏,強自鎮定地扔在一旁。
“阿瓷。”許嘉河從後面攬住他的腰身,腦袋擱在他左肩,猝不及防抛出一個問題, “你覺得,剛才那兩個小孩跟我長得像嗎”
薛瓷呼吸都窒住了,微微側臉顫聲問: “你……什麽意思”
薛瓷這個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下一秒,聽到了他氣笑了的聲音。
“怎麽了你這是以為我跟別人生了小孩”許嘉河嗤聲道, “可能嗎我只有過你,也只跟你上過床。”
“那你……”
許嘉河沉吟片刻才道: “我只是覺得,那兩個孩子瞧着莫名親切,他們或許跟我有點血親關系。”
薛瓷愣愣地望着空氣裏的某處,心髒仿佛被一只手用力揪了一下。
他們确實跟你有着血親關系,而且是最親的那種。
但薛瓷知道許嘉河絕對沒有發現這件事,于是小心翼翼地将心裏盤桓多時的猜測說出來: “你是覺得,剛才的男人可能是你那個同母異父的哥哥”
薛瓷也是在回來的路上,看到淩聽被偷拍的那張跟許嘉河神似的照片,才恍然驚覺這個可能。
他一直記得許嘉河提過一嘴的“哥哥”,可世界這麽大,他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竟真會有這麽巧的事。
許嘉河沉默了,這個時候,沉默便是答案。
果然他是真的把小橙和小柚當成了淩聽的孩子,薛微微轉過身子,放輕聲問: “那你要去找他确認嗎”
許嘉河回想着剛才淩聽冷漠的神情,低低地道: “算了,不去了。”他目光裏流露出一絲悵惘, “是他又如何他讨厭我,根本不想認我,我還是別去打擾他了。”
薛瓷想起上次自己提到許嘉河時,淩聽冷淡的說不認識,對娛樂圈的人沒興趣。
不認識是假,但是那份冷淡或許是真。
許嘉河又喃喃道: “只是沒想到,他的孩子都這麽大了。”
薛瓷靠在他懷中,也陷入了自己的思緒。
兩人相擁着各懷心事的出了會兒神,許嘉河的手開始不老實了。
薛瓷被他深吻着倒在了床上,睡褲也被扯下。
“阿瓷你說,我每天都這樣對你。”許嘉河呼着熱氣貼在他耳旁, “你要是能生,我現在是不是也孩子滿地跑了”
“你……不是不考慮要孩子嗎”
“當然不考慮。不過要是你給我生,那就不一樣了。”
薛瓷聞言渾身血液狂湧,心口發燙。
想起方才在電梯裏,兩個孩子在跟前卻連話都不敢說一句的場景,他陡然湧上一股不顧一切的沖動,輕輕推開許嘉河,黑潤的眸子暗含着壓抑的情感,望着他脫口而出: “如果我真的生你的孩子,你會少恨我一點嗎”
這句話卻好似觸碰到了許嘉河的逆鱗,他的臉色陡然轉厲,目光陰沉,掐住他的下巴咬牙道: “別妄想了,我只會恨你一輩子!只要我還能動一天,你就休想得到解脫!”
原本勉強算是和諧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薛瓷也知道自己不該奢求什麽,可聽到這句話,還是遏制不住心間悲苦,目光黯然下去。
許嘉河又愛憐地撫摸他變蒼白的臉龐,嘴角勾起一抹笑,語氣溫柔得令人頭皮發麻: “不過既然你看起來願意為我生孩子,那麽,我今晚要格外的努力才是。”
薛瓷很快沒有多餘的精力去亂想什麽,便被許嘉河拉入了翻湧迅猛的浪潮之中。
第二天上午十點多,許嘉河正在酒店弄妝發,渾身酸疼的薛瓷緊握着手機,正坐在一旁絞盡腦汁想着如何再去見孩子一面時,黃君竹打來了電話,說下午的飛機回家,走之前還想跟他見一面。
“她就住樓下,我去跟她說幾句話就回來好不好”
許嘉河盯着他,想到他昨晚聽薛瓷說黃君竹會覺得尴尬,把“一起去”三個字給硬生生咽回去。
擡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才不是很愉快地道: “二十分鐘後我們出發。”
“我知道。”薛瓷點點頭,争分奪秒地轉身就走,只是腳下虛軟,實在沒辦法走太快。
下樓後,薛瓷再三整理了自己的高領衫,以确保身上的那些痕跡不會被看到,這才打電話讓黃君竹開門。
小橙和小柚已經吃過早餐,在房間裏玩魔方,看到薛瓷來了,兩個孩子都心花怒放,朝他生撲過來。
薛瓷眼下卻實在沒力氣抱他們,只能攬住他們親昵幾分鐘。
然後黃君竹把孩子抱走了,屋裏只留下他跟背身站在窗戶前的淩聽。
薛瓷拖着步子朝他走近了些。
“你昨晚為什麽要那樣做”時間緊迫,他也就不繞彎子了。
淩聽卻沒有回答,只緩聲道: “之前我把你接到我家裏照顧,你問我,為什麽對你這麽好。現在想知道答案嗎”
薛瓷望着他的背影,愣住。
“跨年煙火會上,我把你從江水裏救出來。求生是人的本能,可你掉進去後連掙紮都沒有,我就知道你一定是遇上什麽事了。再後來,你又檢查出了懷孕,還過得那樣慘淡……我是醫生,見過無數比你凄慘的人,不可能每個都管,也管不過來,可是那次,我莫名地就覺得你跟我有點緣分,不應該丢下你不管。現在想來,我當時那樣做,算是冥冥中注定了。”淩聽越說後面聲音越小,驀地轉過身來,深深望住他, “孩子是許嘉河的吧。”
這甚至不是一個疑問句,而是已經充滿了幾分篤定。
薛瓷氣息瞬間就亂了。
他本能地想否認,嗓子卻像被石頭堵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見他這反應,淩聽扯了扯嘴角: “我昨晚帶孩子過來,你緊張得連認都不敢認,生怕被他發現什麽的樣子。若只是普通合作的關系,你何至于這樣”
薛瓷苦笑,終于明白了,原來這就是他故意把兩個孩子帶過來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