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謝謝你
謝謝你
快遞是在下午拿到的,一個正方形箱子,不大,也不算太重,藍桉拿的時候沒注意,以為又是一些什麽周邊之類的。
回到房間将它放在書桌上找開口,可當他翻到箱子背面時卻有那麽一點點的……懵?
SPALDING.
很熟悉的一串字母。
抱着好奇的心思劃開密封的膠帶,打開後,藍桉是真的愣住了。
斯伯丁籃球。
盯着那炫酷還印着logo的表面,藍桉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開攝像頭拍了張照片。
。:[圖片]
。:【?】
陸釋槐同樣給他敲了個問號。
。:【這個……】
陸釋槐:【?】
藍桉咬着嘴唇,又轉頭看了眼箱子裏擺放得好好的籃球。
還是不理解。
。:【你為什麽,送我籃球啊?】
陸釋槐:【三等獎禮物】
。:【啊?????】
。:【啊?啊?????】
隔着屏幕都能看出藍桉此刻的心情。
不敢相信加疑惑加感動加心酸加開心加害怕加失落加感激。
陸釋槐:【三等獎禮物呀】
眼眶逐漸發燙,鼻子一酸,藍桉連忙擡起頭,極力将那股酸澀勁兒壓下去。
。:【三等獎也有禮物嗎?】
。:【可我覺得好差】
。:【我還退步了!】
豆粒大的眼淚不斷滑落,還打濕了手機屏幕,藍桉連忙撩起衣擺擦幹。
他從來都沒有收過獎品,無論是一等二等還是三等,除了老師獎勵的糖,他也從來不會像其他小孩子一樣,拿了獎狀回家屁颠屁颠地第一時間給爸爸媽媽看,還會受到兩份不一樣的獎品。
說不羨慕是假的,只是藍桉從來不會開口問,他也不敢開口問。
從小學到初三,他拿的滿分獎一等獎數不勝數,可每次拿回家,只能自己藏着掖着,都能堆成一座小山了,直到八年級英語開始難,數學開始接觸函數,他的成績才慢慢降了下來。
不過一直保持在邊緣生。
陸釋槐:【退步獎都有】
藍桉:“……”
算了,沒什麽好哭的。
矯情。
即便如此,藍桉深呼吸一口,快速往鍵盤上敲打。
。:【謝謝】
他發送完,又覺得不夠。
。:【謝謝你】
陸釋槐:“?”
喲呵,轉性了?這麽有禮貌?
藍桉發完沒再看微信,他根據電話號碼搜了陸釋槐的支付寶,反手轉了兩百塊過去。
還好兼職和稿費剩下還有的錢……
只是未來的兩個月早餐又得空出來了。
.
再次收到陸釋槐消息時,是在晚上。
陸釋槐:[圖片]
陸釋槐:【?】
藍桉點開,發現是個轉賬記錄。
。:【?】
陸釋槐:【這黃皮耗子是你?】
。:【?你怎麽知道?】
陸釋槐:【微信頭像】
藍桉下意識地退出微信打開支付寶。
呃……
忘了,支付寶頭像和微信一樣。
q版皮卡丘。
沒辦法,只能承認。
。:【嗯】
陸釋槐被噎了一下。
他不理解。
陸釋槐:【給我轉錢做什麽】
。:【籃球】
陸釋槐一頓。
他發現了一個問題。
小屁孩心思很緊密,與其他同齡孩子不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家庭原因,雖然表面大大咧咧沒心沒肺,但只要一熟悉起來了就會發現,他總喜歡将自己的禮貌,細心與溫柔藏在一些微不足道的細節中,讓人難以察覺或者後來大悟。
總喜歡為別人着想,絲毫不顧自己的感受,也不會考慮下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總以為別人開心了,他就開心了。
所以陸釋槐給他甩了個電話。
幾秒後,接通了。
“怎麽了?”他問。
藍桉沉默了幾秒。
沒聽見說話聲,陸釋槐又問:“給我轉錢做什麽?”
藍桉對着空氣搖搖頭,“我會不好意思的。”
陸釋槐哇了一聲,笑了:“你也會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啊?”
藍桉垂下腦袋不說話,臉微微發燙。
陸釋槐嘆了口氣,打開支付寶将那兩百塊錢轉了回去,“不要小屁孩的錢。”
藍桉還是沒說話。
半響。
“謝謝你。”他說。
陸釋槐嗯了聲,沒說什麽。
又安靜了一會兒,陸釋槐問道:“下周六新城高三成人禮,想去嗎?”
藍桉疑惑嗯了聲:“你不是早就成年了嗎?”
陸釋槐沒說話,沉默了。
再次開口時,不知為何聲音有些啞:“我弟弟。”
藍桉一愣。
他弟弟,陸已誠。
那個……被抓去過繼的弟弟。
黎池的話一直萦繞在耳旁,如揮之不去的塵埃,熏得人睜不開眼,迷糊一片。
藍桉拖着調子嗯了聲。
“陸釋槐?”他強忍着将語氣活潑起來,“要不你給我講講你在高中的快樂時光呗,我睡不着。”
陸釋槐:“?”
陸釋槐:“不叫人還指望我給你講故事?”
藍桉尴尬卡了一下。
“又不是親生的……”他嘟囔。
“不是親生的不能叫?”陸釋槐問。
藍桉撇了撇唇,“我可是很有原則的……”
陸釋槐無語:“哦,那請問原則哥你想聽什麽?”
藍桉:“……”
不生氣不生氣。
想着,藍桉關了燈爬上床,戴上耳機一副準備好的模樣。
“新城分數線對少來着,之前瞅了一眼好像要六百多……。”
陸釋槐大概想了想。
“我弟弟那屆五百六十多,你們的可能會高點,你姐姐那時候呢?”
“六百一十一。”
陸釋槐噢了聲,“這麽高。”
“就是。”
陸釋槐關了電腦,将手機放到桌面上戴了藍牙耳機,“還想知道什麽,我告訴你。”
“有!”藍桉立刻回答,“那裏漂亮嗎?”
陸釋槐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回憶。
“新城那個鐘樓,挺漂亮的。”
“可以點外賣嗎?”藍桉又問。
“可以,等你有手機的時候,還可以拿快遞。”
藍桉哇哦了聲,“好羨慕啊。”
陸釋槐輕笑一聲,勾起的唇角卻慢慢淡了下來。
“現在不知道能不能,我們當時快遞送進學校的。”
藍桉靜靜聽着。
“一大批學生去拿,但是沒我份。”
藍桉一愣。
“你又沒買……”
聽他這麽一說,陸釋槐又笑了起來,“想什麽呢,我沒有手機。”
藍桉徹底反駁不來了。
“啊這……”
明明不是親生的,卻舍得東湊西湊出幾萬塊給他賣上去,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他身上。
弟弟被送走了,那段時間陸釋槐根本連話都不敢說,更別想着能有一臺手機了,即便新城離家四十多公裏遠。
那時候新城是舊城的分校,後來才獨立出去了,所以陸釋槐四舍五入還是個高材生。
初中周六日沒有補課,陸釋槐一周拿着五十塊生活費,走兩公裏路到車站,車費來回三十去了,留二十塊錢吃飯。
早上五毛錢白粥,中午一塊錢白飯,五毛錢豆腐。
去飯堂打水,一天2瓶,2毛多。
學校還有個小賣部,很大很大,超市般,但陸釋槐從來沒進去過。
冬天半桶熱水,五毛。
還要資料費,班費,練習冊
陸釋槐很喜歡那裏的閱讀室,大,寬敞,夏天還有空調蹭,初中時下課就喜歡往那邊竄,看資料,看名著小說。
只是閱讀室距離他們教學樓實在太遠了,要走到食堂三樓,下課本來也就十分鐘時間,要是下午還好一點,早早吃完飯洗完澡就能獨自去那裏寫作業了。
獨自……
是的,獨自一個人。
他好像總是很孤獨,無論在小學,初中還是大學。
因為他們本不是同路人。
初中時,每當下課後,一大幫男生聚在一起聊天,他靠過去,可他不合群,只能懵懵懂懂地聽着他們讨論着什麽游戲之類的。
聽不懂,他不玩游戲。
熬過初中,他學精明了,高中一心撲入學習中,什麽都不用想,每天回到教室不是寫作業就是上課,別人玩別人的,聊什麽,玩什麽,都與他無關,下課了,就趴桌子補覺,或者寫題
後來上了大學,意外和黎池再見了。
小學的朋友,初中分開的,他買上了重點。
藍桉抿着唇。
他有些後悔提這個了。
“不過重高肯定比普高好。”陸釋槐頓了頓,“還剩半年的時間,帶你磨磨,能上的。”
藍桉嗯了聲。
不知為什麽,也可能出自人的同理心?心好酸,好痛,也好難受。
藍桉努力平複着呼吸,又嗯了聲。
“你确定是下周成人禮嗎?”藍桉問。
陸釋槐嗯了聲。
“除了我還有人來嗎?”
“嗯……我妹妹?”
藍桉使勁回憶。
好像是有個妹妹,叫陸依瑤。
“啊…我去會不會很尴尬啊?”藍桉一副可惜的樣子。
畢竟人家三兄妹聚一聚,關他什麽事呢?他插進去幹嘛呢?當電燈泡嗎?
所以他把原話複述給陸釋槐了。
“不會。”
陸釋槐想了想,說:“小屁孩心思怎麽這麽多?。”
藍桉沉默。
陸釋槐思考了一會兒,“我帶上我小侄子,你得問問媽媽能不能讓你來。”
藍桉一愣。
侄子?
好像也行?
就是又一點點不開心,不多,就一點點。
“那我……看看情況可以嗎?”
“随你。”
電話挂斷,藍桉扯過被子将自己罩住。
他以為,他只對他一個人這樣好的……
不過幾個月的相處,竟生出了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