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月亮
月亮
陸釋槐把人抱回房間時,盛柒也跟了過來。
“我先道個歉。”盛柒說。“剛在裏面不小心都聽到了啊哈哈。”
陸釋槐看看床上臉都哭花了的小屁孩,慢不經心回答:“沒事。”
沉默良久。
“小孩子的話,可信麽?”陸釋槐問。
盛染愣了兩秒。
怎麽說?
“我覺得剛剛那反應不假吧,就是對于一個小孩子怎麽下得去手……”
對于人類來說,心理陰影迫使他們作出非條體反射的行為才是最可怕的。
黑暗中的記憶,被埋葬的真理想,如同花瓣淪入沼澤
“我知道了。”陸釋槐說。
盛柒點了點頭,正想往回走,猛然想起什麽,他又開口:“對了。”他問:“陸釋槐是你別名?”
後者點了點頭,望着床上熟睡的某人,沒說話。
深夜,窗目光斜照入窗,流過書桌想爬上柔軟的大床,使得整個房間變得明暗兩半。
一半浸在月裏,而另一半則藏在黑暗裏。
陸釋槐盯着模糊的天花板卻毫無睡意。
以前的一幕幕回憶,經歷,如同拍打着浪花的海水,掀起一陣陣漣漪在眼前劃過。
“沒有父母的小孤兒!”
“快看啊!是街頭那小孤兒!!
“呀!小乞丐有書讀了呀?”
稚嫩的童聲宛如一把尖刀,直直捅入陸釋槐的心髒。
正想得入迷,“咔嗒”一道開門聲聲把他的思緒拉回現實,陸釋槐側頭望去。
“陸釋槐……”
此刻的藍按抱着枕頭,整個人都浸沒在月光裏,短褲到膝,寬松的體恤被睡出一道道褶皺。
“陸釋槐……”藍桉又喊了聲。
陸稀槐從床上坐了起來。
“我在。”
只聽藍按嗚咽了聲:“我能和你一起睡嗎?”“不能。”
陸釋機幾乎是立刻回答。
緊接着就是布滿哭腔的嗓音:“我很乖的……”
陸釋槐音調提高了些:“不能。”
藍按哭得更厲害了:“我好害怕……”
陸釋槐沒理。
兩人就這麽幹耗着,空闊的房間裏,只剩下藍桉的嗚嗚咽咽。
“別吵到盛柒。”陸釋槐突然道。
藍桉一愣。
對啊。
你兩很熟嗎?哭有什麽用?你害怕關人家屁事啊?才來了一天不到就整這麽一出你好意思嗎?
藍桉問自己。
人家都已經把房間讓你了你還想怎樣?
他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也不敢再哭了。
每天逛完簽售會就回去吧……
“對、對不起。”藍桉朝他微微躬身,帶着濃重的鼻音。
欲想轉身就走,可身體一個懸空,信息素撲面而來,藍桉被吓得一抖,把枕頭抱得更緊了。
陸釋槐直接單手環着他的腰把他撈了起來,随後出了房間門。
單手……
藍桉全程乖得像一只不會說話的玩偶,直到被扔床上了,他才反應過來,立馬扯過一旁被子把自己整個人都罩住。
陸釋槐:“……”
被子內拱起的一團在暖色的小夜燈下微微發着抖,宛如被折斷翅膀的蝴蝶。
“你抖什麽?”陸釋槐問。
藍桉竟猛地一個哆嗦。
陸釋槐:“……”
他嘆了口氣,認命般在床沿坐下,語氣甚是無奈:“睡吧,我在。”
酒香混雜着白桃酸奶,安撫的意味很明顯了。
藍桉悄悄嗅了一口。
他不認識這個味道,但他知道這一定是酒,且度數不低。
嗅完之後,又把腦袋上的被子拉下來些,蒙蒙的暖光把他原本小巧的臉頰為上一層毛茸茸的邊緣。
藍桉輕瞥了他一眼,又像做錯事的小孩,心虛般立馬收回了眼神。
過了很久很久,也許是深夜,又或者是早晨了?久到陸釋槐靠在床頭昏昏欲睡,一旁的小屁孩又開始的嗚嗚咽咽打斷了他的睡意。
“媽……”他喃喃着,鼻音濃重。
肯定又做噩夢了。
陸釋槐睜眼。
身旁的小屁孩可憐巴巴地把自己縮成一小團,外頭用被子包裹着,以為這樣就能隔絕一切似的。
以陸釋槐多年噩夢經驗來說,這是不可能的。
也許是出自同理心,又或者是同情,他朝藍桉緩緩伸出手,動作很輕拍了拍他的脊背。
“我在呢……”
可獨自的呢喃聲很快又被迫停了下來,因為藍桉醒了,甚至在睜眼的第時間就整個人往陸釋槐身上蹿。
懷裏的人隔着衣物傳來溫熱的體溫,小身板止不住輕顫,陸釋槐卻愣住了。
窗外道路偶爾有車開過,車燈化成一道道長形打在天花板上,随着移動緩緩消失。
陸釋槐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不得不說,藍桉真的很瘦,骨頭駭人,肩背很單薄,腰也很窄,手臂骨架很小。
應該和家庭有關系吧……
就這麽安撫了很久很久,久到天邊翻起魚肚白,微弱的晨曦光中,山間薄霧彌漫,小區人們開始走動。
藍桉睡着了,眼睛腫了,臉上還帶着幹掉的淚痕。
陸釋槐托着人的背把他緩緩放倒回床上。
後者不滿,扯過被子把自己整個人埋起來。
一晚沒睡,一夜無夢。
.
藍桉醒來時,已經上午十點多了。
他還是第一次睡那麽晚,要是放在往日裏早該挨罵或挨打了。
所以他條件反射般沖出房間。
正在削蓮藕的盛柒:“?”
藍桉愣住了。
他頭發零亂,寬大的體恤衫松垮垮挂在身上,拿着手機的那只手舉起,嘴微張應該是想說什麽。
哦不,他忘了。
他是不在家,睡懶覺不會挨罵挨打。
“怎麽了?”陸釋槐從廚房出來,正好看見衣衫不整的藍桉。
藍桉猛地反應過來,他晃了晃腦袋。
“啊……我、我記錯了對不起!”
說完,轉身溜回房,最後合上門,只留兩人在客廳裏面面相觑。
陸釋槐正想回廚房,可才邁出一步,房間門又開了。
“陸釋槐……”藍桉輕聲叫住了他。
陸釋槐:“……”
雖然但是,輩分是不是亂了?
所以他開口,話同他第一天來的那個早上一模一樣:“你媽媽有沒有教過你,見了長輩要叫人?”
藍桉:“……”
他自動忽略陸釋槐說的話:“我的洗漱用品在哪……”
陸釋槐搖了搖頭,進廚房之前給他抛下一句:“衣櫃旁邊的木架子上,自己拿套新的。”
藍桉糯糯哦了聲。
握上刀柄的陸釋槐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吐出四個字:“沒大沒小。”
藍桉根據陸釋槐的指示拉開衣櫃,甚至還圍着衣櫃繞了一圈,可就是找不到他想要的東西。
藍桉:“?”
“陸釋槐,我找不到!”他打開門喊。
陸釋槐只能放下刀:“來了。”
最終,兩人對着衣櫃第三層角落裏的牙刷漱口杯面面相觑不說話。
“笨死了。”陸釋槐說。
藍桉接過他遞過來的東西,咬着嘴唇沒說話。
等他終于換好衣服了,刷完牙洗完臉了,陸釋槐正和盛柒面對面坐着打游戲。
藍桉徑直走到沙發邊坐下,不和陸釋槐坐一起。
“你們在玩什麽啊?”他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盛柒勉強側過頭來瞟了他一眼:“王者榮耀呀,你要來嗎?”
剛說完,陸釋槐推出了房間。
盛柒:“?”
“湯開了。”那人冷冷抛下一句。
藍桉:“……”
他是不是,又做錯事了……
吃飯時,兩人還是沒坐一起,藍桉全程黏着盛柒,陸釋槐倒是沒什麽,盛柒卻不那麽覺得。
他敏感察覺到兩人有些不合。
明明昨晚才睡一起……
況且還是個小屁孩。
“嗳,怎麽了你兩?”
藍桉啃着蓮藕不說話。
“你問他。”陸釋槐朝藍桉揚了揚下把。
藍桉:“……”
一口蓮藕卡在喉嚨,他連忙喝了口湯。
面對着盛柒一臉不解的目光,藍桉放下湯勺,低頭垂眉,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等着父母來批評。
“我昨晚吵到他睡覺了……”聲音很小,也很糊,牙疼似的。
所以陸釋槐直接回怼:“牙疼啊?”
藍桉又拿起湯勺搖了勺湯。
他就不該來的!
今天下午就回去!
再也不來這了!
剛送進口咽下呢,豆粒子大小的淚珠子不要錢似的掉落。
藍桉放下勺子,死要着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嘩嘩落下的眼淚用手抹着。
越抹越多越抹越多。
“嗚……”
藍桉沒忍住,緊接着就是委屈了一晚上的惱羞成怒。
兇什麽兇!
不就是抱了一下嗎!
還給他擺臉色……
讨厭陸釋槐!
一遍的盛柒有些手無足措:“你你你,別哭啊!”
陸釋槐擡眸,坐等看戲。
“哎呀我天!”盛柒看着自己越哄哭得越慘的藍桉,終于還是沒忍住:“陸釋槐你還坐着幹嘛!”
“嗚啊……”藍桉越哭越大聲,不停擡着手臂擦眼睛。
陸釋槐見欺負得差不多了,往旁邊抽了兩張紙巾主動給他擦眼淚。
卻被眼前人一個顫抖躲開了。
藍桉哭聲一卡,死死咬住唇,倔強的眼淚在眼眶中翻滾卻遲遲不肯落下。
陸釋槐沒說話,擡手給他擦掉眼邊滾燙的淚水。
藍桉一愣,瞪大着眼珠子不敢說話。
“你都初三了,過完年就16了,還哭呢?。”陸釋槐戲谑:“丢不丢人。”
藍桉抽了一會兒,從喉嚨裏發出不滿一聲:“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