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第 57 章
◎寧澹再也沒有出現◎
寧澹終于被允許進入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午時。
陽光很刺眼, 直直地照下來,但是幾乎沒有溫度,令人完全聯想不到這是初春。
禦醫們退出來, 在屋外站成兩排, 讓寧澹能夠走到床邊。
寧珏公主閉着眼, 臉色如紙, 仿佛渾身的血都已經流幹流透了, 呼吸也很微弱, 像是快要變成只能懸挂在牆上的一張畫。
寧澹不敢碰她,看着她胸前許久許久才會有一次的微弱起伏,想把自己這顆毫發無損的心換給她。
寧珏公主受傷以前, 替皇帝管理着幾條暗線, 寧澹除了保護儲君,有時也會替母親做事, 對那些事宜不算陌生。
從寧澹十五歲以後,寧珏公主就退到幕後,說是為了療養生息,其實是躲避鋒芒。
一個母親,帶着一個尚且年幼的孩子,終究是有很多軟肋。
即便是從明面上的位置退下來,公主手裏的東西卻沒有放。
她曾告訴寧澹,手中只要有權就一定會有危險,她也害怕, 但是如果什麽都沒有,就只能任人宰割。
她說, 如果她徹底退了, 主管的這些事情也會大半交到寧澹手裏, 會變成他的責任和武器。
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
又這麽慘烈。
皇帝說,在獵場周圍有一處很深的山谷,侍衛沒能勘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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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害公主的刺客就像是猿猴一般攀着樹藤從深谷出現,轉瞬就到了眼前,箭/矢飛向皇帝,根本來不及反應。
寧珏公主與皇帝各乘一騎,寧珏公主在前,當即拍馬擋在皇帝面前,擋了那一箭。
一擊未中,那些刺客便徑直跳下山崖,絲毫無求生之心,再去尋時,只剩一堆粉身碎骨,看模樣像南洋人。
近兩年大偃正為了一條航線與南洋的幾個小國起争執。
泉州分寸不讓,航線上的布帛糧食只允許輸送給大偃,而大偃賣過去的只有茶葉瓷具,久而久之,那幾個小國只剩富人權貴享受着□□大國的精美器物,而窮困餓死的底層人越來越多,動亂頻生。
南洋小國的國君為了穩固自己的名聲和統治,将這一切全都怪罪于大偃的貪婪,反而越發鼓噪民衆情緒,試圖将動亂的根源轉嫁到隔着山海的遙遠過度。
但仇恨無處不達。南洋人生存條件惡劣,善隐匿、攀援者衆多,由生死之仇聚集起來了一批死士刺客,竟然當真能到達大偃都城,甚至能夠接近皇帝,若是沒有寧珏公主在場,今日皇帝恐怕九死一生。
皇帝怎能不寒毛倒豎。
南洋那一片究竟亂成了什麽樣子?大堰境內是哪些人接應了這些刺客?泉州有沒有參與其中?
這些問題都需要他去思考、提防、解決,相比之下,應該交給太醫去救治的寧珏公主倒成了最不重要的事。
皇帝捏了捏眉心,站在寧珏公主床前,對寧澹說。
“公主那些事情從現在開始由你正式接手。小淵,你母親信任你,朕也信任你。”
他聽起來好像完全不知道公主正在昏迷。
即便公主就躺在他面前,只剩下一絲生機。
寧澹想到,這麽多年以來,他總是被人诟病冷血無情,但事實上他只學到了皇帝的九牛一毛。
他沉默不語,皇帝又問了一次,“小淵,你可以的吧?”
寧澹低聲道:“可以。”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
将空間留給他,轉身離開。
寧澹站在窗邊,仍垂首看着母親的面容。
公主總說他很懂事。對羊豐鴻,對身邊的嬷嬷,時常都在誇贊他。偶爾母親露出落寞的神情,嬷嬷還會向他解釋,是因為他太省心了,公主沒有辦法為他做更多,所以感到愧疚。
但寧澹其實知道自己很不好。
在此時這種感覺尤甚。
他和母親相依為命,但他總是很忙,做着一些自己也不知道意義何在的事情,只有例行探望的時候會出現在公主府,但也和母親說不了幾句話。
公主性情豪爽爛漫,是不愛歇下來的性子。但是他去的時候,公主即便覺得枯燥也會陪他待在一起幹坐,雖然口頭抱怨他的沉默,實際上如果他不想說話,公主從不會逼他主動開口。
他曾看到過別的母子說笑,他其實也可以和母親一起去集市走走,讓她給自己親手挑兩匹布做衣裳。肯定還有更多能做的事情,但他沒有經歷過,于是也想象不出更多。
他很小的時候,從公主寝殿裏被抱走。
按理說那時他應該沒有記憶,可不知為何就是記得很清楚,公主淚流滿面地抓着身邊的嬷嬷,後悔應該不要把他生下來,讓他也變得這麽可憐。
身為給了他生命的源頭,她大約覺得她應該為寧澹一生中所有已經遭遇和可能遭遇的痛苦負全部責任,即便寧澹并不歸咎于她。
寧澹身邊來往的人不算多,但因為有母親,從沒有讓他感到過孤獨。
但是現在,生機從母親身上不斷流走的此時此刻,他感知到了整個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恐懼。
皇帝把最看重的杜禦醫也留下了,負責救治寧珏公主。
杜禦醫走上前,征詢寧澹的意見。
“公主很可能會一直這樣昏睡,但也不見得是壞事,至少現在暫時沒有了性命之憂。往後一個月須得悉心看護,若是不再發生高燒,痙攣,蘇醒的可能性就有五成。”
“看護的職責非常緊要,府上要做嚴密的打算。”
能不能免于高燒,只能靠公主的底子撐過去,也等于是向老天企盼。
但即便能做到,也只有五成的可能。
往後的這幾十日,每一天都将會是提心吊膽。
寧澹點點頭,啞聲道。
“多謝禦醫。”
他胡亂地收拾了很壞的情緒,走到屋外叫來嬷嬷低聲囑咐。
言語雖然簡短,但條理分明。
很快嬷嬷領命而去,将公主府和寧府的人手全都調來獵場照應。
除了飛火軍,寧澹府上還有他親手練的私兵,比宮中的侍衛強勁百倍,值守在獵場周圍,有如銅牆鐵壁。
公主手中的事務也迅速轉接到了寧澹這裏。
他仿佛轉瞬之間就要擔起全部的責任,不容許有一絲一毫的失誤,也不許有一時片刻的停歇,直到公主能夠平安醒來的那一天。
休息日果然是個晴日,日頭大得簡直有些刺眼。
衆人換下厚厚冬裝,頭戴幞巾,足登長靴,手持球杖逐球相擊。
場上駿馬飛馳,馬尾用絲繩束起,長杖相擊聲、吆喝吶喊聲充斥在藍天之下。
沈遙淩中場休息,騎馬到場外,下來喝水。
水中放了新開的花瓣,帶着絲絲清甜,沈遙淩把手裏的球放在腳邊,清風帶走鬓邊汗意。
她邊笑邊看不遠處追逐的場景,目光又漸漸偏移,擡向了更遠的門口。
寧澹不是說了要來的?怎麽現在還沒來。
這其實不是什麽大事,但他并不是随意毀約之人,若是決定不來了,也會使人送信說一聲才對。
她此時的心境與上一世聽起來倒有些類似,但其實已經很不相同了。
上一世她也是這般等待着寧澹,不過并不是等着他來玩耍,而是焦慮地等着他的回應。
一邊等待一邊患得患失,每天的心緒像是一會兒在天上,一會兒在地下。
有時她幻想着寧澹答應了她,選定良辰吉日上她家門前來提親的場景,能樂得笑出聲來。
有時候又不由自主地想到寧澹會不會收了花箋後轉頭就忘了,冷酷地扔在一旁,直到仆從發現提醒他,他才想起來,随便找個仆婢代寫回絕的信。
現在想想那時的念頭真是蠻好笑的。
也不知道當時怎麽那麽精力旺盛,心裏一天能唱百八十出戲,根本不嫌累。
現在倒是再也不會那麽想了。
即便寧澹無故失約,她也只會好奇一下為什麽,但并不執着地要一個解釋,也不會過多地去探究。
朋友之交,本就應該這樣平淡如水。
沈遙淩捧着茶杯正發呆出神,視野裏竟果真出現了一個人。
朝這邊慢慢走來,白衫飄蕩。
他走近了沈遙淩才察覺到,高興地一眨眼,眸中霎時添了幾分神光。
朝那邊招招手,喊了聲:“老師。”
魏漁走到她面前,語氣也是含笑。
“叫我來看馬球,怎麽你自己不上場,站在這裏發呆。”
沈遙淩嘿嘿笑道:“我剛剛才下來休息。我剛剛進了三次球呢!”
其實是他們這一隊進的,也不能算是她。
但不管怎樣,她至少碰到了球,便在口頭上偷偷虛攬一下功勞。
魏漁眉眼輕彎。
“不錯。”
沈遙淩有些感嘆。
士別三日真是刮目相看,魏漁進了衙門之後,整個人與從前變化了很多。
卑怯的性情似乎從他身上完全消失了,猶如過了一個冬日褪去了重重的滿是灰塵的殼,只留下一個意氣風發又清俊從容的才子,熠熠光華。
沈遙淩眨眨眼問:“老師今天似乎很高興啊。”
總是帶着淺笑,隽秀的氣質更添了三分雅致。
魏漁點點頭:“确實。”
沈遙淩好奇:“是發生了什麽好事嗎?”
魏漁喟嘆:“今日不用當值。”
沈遙淩:“啊?”
魏漁深吸一口氣,擡眸看向無邊無際的天空,眸中滿是欣賞與向往。
“在衙門裏被連關五日再放出來,更能感受到世上的美好了。”
沈遙淩:……原來是這樣嗎!
原來老師的開心,是只要不讓他當值就做什麽都開心的開心。
好吧。
看來鹹魚本質還是不會變的。
只是換了種形式而已。
清風拂過兩人,沈遙淩同他邊繞着場周散步,邊閑聊。
“老師你會騎馬嗎?”
“不會。”
沈遙淩好奇:“沒學過嗎?”
“沒有。”
沈遙淩揉揉鼻尖,奮勇道:“要不我教你?”
“不要。”
魏漁拒絕,又解釋。
“一般的馬,個子太高,性情急躁,跑得也太快。”
沈遙淩:“……嗯。”
這裏面好像除了性情急躁,都不屬于缺點啊!
魏漁暢想:“要是有一種馬個子矮些不易傷人,溫和順從,慢慢悠悠,倒是不錯。”
沈遙淩想了想。
“老師你說的那種可能是驢。”
“哦。”
那天直到他們所有人都騎馬騎累了,寧澹也沒有出現。
之後又過了很多天,沈遙淩都沒有再見過他。
沈遙淩也不再等了,很少再會想起他。
倒是魏漁主動來找過她一回,帶來一個好消息。
“陛下前兩日召集幾位臣子單獨研讨了西域之事,估計不久就要有動作了。”
“當真?!”沈遙淩興奮難抑,這是她聽到的最大的好事。
魏漁點點頭:“嗯。不過,看陛下的意思,應當不會貿然去一個全然陌生的國家,也暫時不願意投入太多。相當于一次嘗試,若這次通商效果不佳,或許這個計劃也會被長久擱置。”
“也就是說這第一回試驗很重要。”沈遙淩蹙起眉心,忽然把魏漁盯住了。
“魏大人,陛下是不是有意,讓你主事?”
魏漁頓了頓。
“确實向我征詢了意見。但其中牽扯太多,我一個從九品,算不得主事。”
“但你說得上話!”沈遙淩攥着手,忸怩兩下,“你能不能向陛下提議,這一次出使外朝,讓我也參與啊?”
魏漁一愣。
他方才刻意隐下一個細節沒提,就是為了避免沈遙淩胡思亂想。
沒想到,她還是起了這個念頭。
魏漁微微偏開頭,拒絕道:“去別的國家要翻山越海,并不是好玩的事。你不要去湊這個熱鬧。”
沈遙淩臉頰鼓了鼓。
“我知道的。雖然我現在走過的最遠的距離也不過是從京城的城門到宮中,但是,我相信老師會把行程安排妥當的!而且不論如何,總之是要派人出使的,誰去不是去?我只擔心,旁人不會盡心盡力,完成不了目标。陛下若是不滿意,我們的心血還是只能白白浪費。”
魏漁靜默不語。
他當然知道沈遙淩的意思,因此也無力反駁。
而且沈遙淩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是臨時起意。
她到底籌謀多久了?
沈遙淩見他不說話,又添了一把火,故意道。
“老師,我也為這個計劃出了力的,你不能抛下我不管。”
魏漁忍不住了。
“不是這個意思。但是……真的很危險。”
“那我也要去。”沈遙淩定定地看着他,“總會有人要去的,誰都知道危險,如果去出使之人心中只有害怕,效果肯定大打折扣。老師,我也會害怕,但是我更想達成目标,也更理解這個目标,所以我一定比所有人都要賣力。老師,你是主事,你應該更明白,我是最适合用上的人。”
魏漁連連敗退。
喉嚨有些幹澀,但面對眼前人亮晶晶的專注堅定的眼神,似乎根本無法反駁。
靜默良久,魏漁最終道。
“那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和你一起去。”
沈遙淩瞳仁微微睜大了,蹦起來轉了好幾個圈。
高興地連連點頭:“好的!老師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
魏漁無奈失笑。
又沉吟道。
“你不要胡來。我這次會答應你,是因為這第一回嘗試,陛下的辦法也相對溫和,危險性會小些。據我所知,東洋的阿魯國一直在與宮中積極協商,邀請大偃的官員過去指點,也與不少官員結成了良好關系。”
“陛下近來漸有松動,打算派遣醫塾去阿魯國學習他們的醫學秘術,西域通商的先遣隊,應該會與他們同行。”
沈遙淩微愣:“是那群帶了很多寶石來的瓦都裏僧人所屬的阿魯國?”
魏漁點點頭。
“他們近期有大部分人将要歸返,假若計劃商定,具體出發的時間應該會與他們一致。”
沈遙淩點點頭。
這群僧人一直在京城活動,看來已經獲得了陛下的信任。
他們要回到自己的國家,自然是對路線很熟悉,跟着他們走,是最安全,也是最簡便的方法。
但是,上一世并沒有這一出。
上一世醫塾不曾跟着瓦都裏教去往那個阿魯國。
看來,她帶來的改變不僅僅只有自己身邊,和自己眼前。
有很多事情,都是相互牽連的。
沈遙淩好奇地問:“陛下怎麽會這麽快有動作?我本來以為,就算按照最快的籌備速度,怎麽着也要到夏季了。”
魏漁道:“具體緣由,我也并不非常清楚。只是猜測,似乎是因為泉州與南洋的争端有了什麽變動,因此陛下想起了我們這個計劃,加緊了日程。”
泉州和燕州是大偃最重要的兩個通商口岸,也是隸屬于官府的僅有的兩個地方。
陛下如果對泉州感到了不信任,想要從別的地方去開拓,也算正常。
沈遙淩想起上回泉州縣官貪腐的案子,點點頭,沒再多想。
總之,既然陛下決心行動,就是件大好事。
沈遙淩殷殷望住魏漁:“老師,你一定要好好策劃,最重要的,是不能忘了我。”
魏漁擡手,掩住唇邊笑意,撇開目光點點頭。
“知道了。”
沈遙淩喜滋滋地回去上課。
她一向聽課都很認真的,今天卻因為過于激動的喜悅有些坐立不安。
她都沒分清這課上的是什麽,稀裏糊塗地等到了下課。
正要稀裏糊塗地回家去,她的馬車被人攔住。
沈遙淩撩開車簾,看見羊豐鴻站在外面。
用一柄油紙傘擋着自己,似乎不想引起注意。
“沈三小姐,老奴有話想對沈三小姐說,不知方不方便。”
“羊管事怎麽了?”沈遙淩下意識地問,想了想又道,“不介意的話,請上來說吧。”
羊豐鴻點點頭,很快地收了傘,鑽進馬車之中。
放下傘,又摘下兜帽,羊豐鴻才對沈遙淩輕聲開口。
“多謝沈三小姐。”
沈遙淩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她知道這位忠誠的老管事不會毫無緣由地來找自己,可是她怎麽也想不到,會是為了什麽。
羊豐鴻啓齒,似乎頗有些艱難。
“其實,老奴有個不情之請。”
“能否請沈三小姐去府上坐坐。或者是……沈三小姐有空的時候,能不能,多來走動走動。”
沈遙淩微微怔愣。
什麽意思?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只聽外面一陣響動,還有若青的驚呼聲。
但只有很短促的一聲,很快就消失了。
沈遙淩立刻掀開簾子往外看。
細細密密的春雨中,沈家的馬不安地噴了個響鼻,若青已經不見了,而車夫的位置也被一個未曾見過的黑甲侍從給取代。
沈遙淩更是驚訝了。
回身呆愣地問羊豐鴻:“羊管事,這是何意?我家的婢女和車夫呢?”
羊豐鴻面露苦澀,安撫道。
“請沈三小姐恕罪,貴府上的人都會很安全,但是,老奴今日必須要将沈三小姐帶回去。”
他話音落下,馬車已經跑動起來,沈遙淩移到窗邊往外看,隐約能看到後面有一輛青蓬馬車跟着,恐怕若青和沈家的車夫就在裏面。
沈遙淩:“……”
怎麽回事。
到底發生了什麽。
羊豐鴻并不阻撓她的動作,只要她不跳下車,或驚聲叫喊,似乎都不會管她。
等到駛出了鬧市,羊豐鴻才輕聲道:“前些時日寧珏公主遇襲,受了重傷,正在秘密療養。”
沈遙淩瞪大眼,似乎未能理解羊豐鴻的話中之意。
羊豐鴻聲音更輕,甚至在原本就不寬大的馬車中局促地跪了下來,語調有些輕微的顫抖哽咽。
“如今已經将近一月。依照太醫的意思,公主若還能康複,應當就會在這幾日蘇醒。但是公主依然毫無跡象,公子日夜忙碌不休,近幾日更是無法阖眼……老奴擔心公子會撐不下去,實在沒有辦法,只能請沈三小姐來幫幫忙。”
沈遙淩艱難地消化着話中的訊息。
寧珏公主已經重傷昏迷一個月了?
寧澹這陣子不見人影,難道是因為這個。
她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
“可是,我能幫上什麽忙?”
羊豐鴻看着她,眼角皺紋深邃,眼神帶着哀傷。
這位沈三小姐是公主和公子都認可了的人,他才會冒着風險将這件事告知于她。
他也相信自己的直覺和判斷。
她不會将公主和公子置于危險之境。
“老奴雖然只和小姐說過一次話,但也知道,沈三小姐是重義的良善之人。”
“公子身邊一直沒有幾個人,在這種時候,他自己一個人太艱難了。沈三小姐,你不用做什麽,只希望,你能陪公子待一會兒就好了。”
他的聲音仍有哽咽,最後幾個字無力地垂落下去,音量輕得幾乎聽不見了。
仿佛只要大聲一些就會讓他自己驚醒,而後察覺自己的要求多麽無理,無法再執行下去。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