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話音落下, 會議室的氣氛一時凝住。
梁清妤看着陸時笙,她的長相和聲音其實很溫柔,但說出的話讓人感到很冷:“周律師, 如果我找人拍到我丈夫和其他女人糾纏不清的照片或者視頻, 應該對我争奪撫養權有幫助吧。”
周恒沉思片刻:“是的, 但是證據獲取的手段必須合法,非法取證的話證據會被排除, 哪怕是真的, 按照程序, 法官也不會采用。”
陸時笙:“好的, 我明白。”
會見結束, 周恒安排梁清妤送陸時笙下電梯,梁清妤不知該以什麽樣的身份面對陸時笙, 索性不說話, 但陸時笙忽然開口。
“梁律師,你能陪我去咖啡店坐一會兒嗎?”
梁清妤怔了下,點了點頭:“好, 但我要先和周律說一聲。”
寫字樓下就有一家星巴克, 梁清妤點了杯冰美式, 陸時笙要了杯拿鐵, 兩人端着咖啡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
“不好意思,梁律師,”陸時笙有些歉意地笑笑,“上次還沒多謝你幫我照顧笙笙。”
“受人所托,應該的, 而且笙笙很乖,我們很喜歡她。”
陸時笙看着她, 長舒一口氣,“梁律師,其實我有個請求。”
梁清妤:“你說。”
“我想請你幫忙,讓顧懷宴勸勸傅世珣,我只要笙笙就夠了,他的錢我一分也不要,”為着離婚的事情折磨這麽久,陸時笙疲憊地閉了閉眼,“希望你能幫我。”
未知全貌,梁清妤不予評判。
沉思幾秒,她低聲道:“好,我會和顧懷宴提起這件事,但我不确定他會幫忙,更不确定傅世珣會聽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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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前幾次的對話,顯而易見,顧懷宴是知道自己的好兄弟犯渾的,可他沒有幹預,用他的話來說,他又不是傅世珣的爹,沒義務教他好好做人。
更何況,哪怕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該沒有邊界感地插手彼此的感情。
梁清妤知道自己不該多管閑事,也不打算管下去,只是陸時笙請她幫忙,看在笙笙的面子上,她會把這件事和顧懷宴說一聲,後續發展如何,就不是她一個局外人管得住的。
然而,答應幫忙一時爽,梁清妤為了這件事如何開口絞盡腦汁,吃飯時,時不時地給他夾菜,“這個好吃。”
顧懷宴瞥了她一眼,自然地夾起她夾的幹煸豆角,淡淡的點評:“不錯。”
張媽媽看着兩人的互動,一副“磕到了”的姨母笑容。
等她收拾完離開,顧懷宴看着梁清妤欲言又止的表情,什麽也沒問,拿着手機就要上樓,梁清妤忽然喊住他,“你等一下。”
顧懷宴回頭看她,雙手插在口袋裏,“什麽事?”
對上他漆黑如墨的視線,梁清妤忽然說不出口,想也不用想,他肯定會嘲諷自己多管閑事。她深吸一口氣,快速的道:“我今天見到了陸時笙,她讓我幫忙做說客,想讓你勸勸傅世珣,把孩子讓給她。”
顧懷宴站在樓梯前,肩膀靠在扶欄上,帶着幾分散漫,唇角輕掀:“如果是你,你會讓嗎?”
梁清妤一愣,下意識反駁道:“就算不讓,那也該讓笙笙自己選跟誰,而不是拿強權壓她,讓媽媽把孩子讓出去。”
顧懷宴舌尖抵了抵下颚,漫不經心地啧了聲:“你下次見到笙笙可以問她,願意跟爸爸還是媽媽。”
梁清妤怔然。
“往現實的說,跟在傅世珣身邊,她能享受最好的資源,起點比絕大多數人都高,”顧懷宴嗓音清冷,“站在陸時笙的角度來看,當初生子已經耽誤了她的事業,如果再帶着孩子,她事業的上升期将會完全被荒廢,于情于理,她該放手。”
梁清妤想要反駁,張了張口,卻不知從何處反駁。
顧懷宴低眸,目光落在她瓷白愣怔的臉蛋上,心頭忽地軟了幾分,語氣也緩了下來,“你不用擔心,他們倆認識二十七年,就算真的離了婚,沒過多久也得複合。”
梁清妤斂着眸:“可是我覺得陸時笙對他很失望。”
顧懷宴垂眼,看她悶悶不樂的表情,眼尾微挑,妥協般地嘆了口氣:“行,我幫你去勸。”
梁清妤擡頭看他,眼睛一亮,“真的嗎?”
“嗯。”
梁清妤感激道:“謝謝你!”
顧懷宴扯了扯唇:“平時倒沒見你喜歡多管閑事。”
梁清妤眼睫輕顫,如實道:“我只是覺得,笙笙這麽小,如果父母為了離婚的事鬧到對簿公堂,會給她的心靈留下很大的傷害。”
“小孩子其實最敏感了。”
大人做決定時,小孩子的意見往往會被忽略,不經意的一句話,或許會讓沒有安全感的小孩子胡思亂想許久。
幸運的人,會慢慢學會在心上築起堅實的屏障,防止再受傷害。
不幸的人,可能終其一生,都要用餘生的精力,治愈童年的創傷。
梁清妤一直覺得自己還算幸運,擁有一顆強大的心髒和寡淡的性格。
當年的事情,她會刻意回避去想,防禦性地讓自己遠離逃避危險難受的人和事。
但這不代表,每一個童年時期受過創傷的人,都有強大的自愈能力。
大智若愚,寡情冷性,她從十歲就找到讓自己最輕松的生存之道,這種形式規則讓她免受到很多傷害。
原不該過多插手陸時笙的事,可想到乖巧懂事的笙笙,她想,多管閑事或許并不完全都是貶義。
-
顧懷宴最初選定梁清妤合作,一方面是她長得夠漂亮,漂亮到就算是閃婚,老太太也覺得合理。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她其實和他的性子很像,不是會多事的人。
從上次,梁清妤主動願意照顧笙笙,他就有幾分意外,她并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
但她還是管了。
這次也一樣。
插手別人的夫妻感情生活,也不像是她會做的事,但她還是做了。
他不是一時興起的人,當初選擇和她領證,就叫人把她的背景調查的清清楚楚。
六歲父母離異,随後跟随母親生活。
八歲母親意外去世,由小姨夫婦撫養長大。
回想她剛才那句——小孩子其實最敏感了。
顧懷宴站在陽臺,望着繁華的江景,手指撣了撣,煙灰簌簌墜落。
她小時候也是如此嗎?
-
顧懷宴也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
所以在他提到陸時笙的事情時,傅世珣和林俊昊齊齊看着他,尤其是林俊昊,“你今天是哪根筋沒搭對,關心起來老傅的家裏事了。”
顧懷宴指尖猩紅,他的手臂搭在沙發背上,姿态慵懶,像個混不痞的大少爺,腦袋微偏,對着傅世珣道:“你跟你老婆鬧歸鬧,別影響孩子,”頓了頓,他想到梁清妤的話,撣了撣煙灰,“小孩子心思敏感,會留下心理陰影。”
傅世珣擡眸,淡聲道:“你老婆讓你當說客的。”
顧懷宴沉沉吸了一口煙,漫不經心地嗯了聲。
傅世珣嗤笑:“你還真是聽她的話。”
顧懷宴輕呵:“不然,像你一樣,一大把年紀了鬧離婚?”
傅世珣:“……”
提醒歸提醒,顧懷宴不會過多插手,點到為止,都是成年人,傅世珣知道該怎麽做。
幾人今晚聚在一起自然不是閑聊,顧懷宴也不是唠唠叨叨的性格,随口提醒幾句,完成答應梁清妤的任務,話題很快轉到公事上。
晚上九點,從新松公館出來,夜幕星星點點,籠罩城市的紙醉金迷。
席間,顧懷宴喝了點酒,此刻坐在後車座,擡手按着太陽穴,餘光瞥見車外那道纖細的白色身影,啞聲道:“停車。”
夜色濃稠,黑色賓利緩緩停下。
大概十米遠的地方,梁清妤一只手扶着喝多的沈星言,一只手拿着手機打電話,“……我們就站在路邊,長安路路口這邊,麻煩您快點過來。”
今晚遇見沈星言是意外,梁清妤加完班回家,路邊遇到醉醺醺的沈星言,聽他嘴裏低喃的話,似是發現交往五年的女朋友給自己帶了三年半的綠帽子。
原本沒遇到也就算了,一起工作的同事兼師弟倒在自己跟前,梁清妤不好裝作沒看見,任命地扶着他的胳膊,讓他站穩,問道:“你家在哪兒?”
沈星言醉眼朦胧,迷迷糊糊地報了一個地址。
梁清妤:“我給你叫了司機,等會兒讓他把你送到你們小區樓下,你有合租的室友嗎?”
沈星言把手機解鎖後遞給她,“陳明德,通訊錄裏面有他的電話。”
“好,”梁清妤扶着他,指了指旁邊的電線杆子,“你先抱着電線杆子站一會兒。”
“……”
說完,沒等沈星言答應,把人扶到電線杆子旁,讓他抱着杆子站穩,拿起手機打電話。
通知陳明德等會兒下去接應他,梁清妤松了口氣,梁清妤見沈星言又要站不穩,走過去把他扶起來,“出租車馬上就到了,你堅持一下。”
沈星言唔了聲:“好的師姐,今天謝謝你了。”
“沒事。”梁清妤扶着他在路邊等,沈星言忽然一個踉跄,身體往她這邊倒,梁清妤下意識想躲,但又怕他摔壞腦子,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處理時,一只手忽然伸過來,扯着沈星言後面的襯衫領口,把他拉到電線杆子旁,冷聲道:“抱着。”
“……”
梁清妤看着顧懷宴,他穿着深藍色襯衫和黑色西裝褲,沒有打領帶,帶着些許散漫随性。聞着像是喝了酒,周身沁着幾分醉意,漆黑的眸子看着她。
“又在做好事?”他淡聲問。
梁清妤:“……”
沈星言眼神迷蒙地看向對面的兩人,喃喃地問:“師姐,這位是誰?”
顧懷宴冷笑了聲,正要開口,梁清妤急着道:“他是我的朋友。”
沈星言用力地睜眼,覺得梁清妤的這位朋友有些眼熟,似是在哪裏見過,但頭疼的什麽也想不出來。
顧懷宴朝梁清妤瞥了一眼,眼裏沒什麽情緒。
“滴滴滴——”
出租車的聲音打破僵持,梁清妤正要去扶沈星言,顧懷宴率先一步,拽着他的領子,把他拎到後車座,動作利落地關上車門。
“……”
梁清妤在一旁都看呆了,沈星言不矮,一米八的個子,在顧懷宴手裏,跟拎小雞崽似的,動作粗糙地把人扔上車。
“還不走?”見她傻站着,顧懷宴涼聲提醒。
“……”梁清妤連忙跟上去。
剩下幾步路,顧懷宴沒坐車,讓司機回去,兩人一前一後走回家。
一路無言,梁清妤看着他冷漠的側臉,覺得有些奇怪。
怎麽又冷臉了。
莫名其妙的。
-
有錢人的脾氣果然不太好。
一路沉默地進入小區,梁清妤跟在他後面,沒注意到身前的人忽然停下腳步,不小心撞到他堅硬地後背,下意識嘶了一聲。
撞的她鼻子好疼。
她輕輕地揉着鼻子,看着顧懷宴轉過身,酒精味混着冷杉味襲面而來,鋪天蓋地地占據她的感官。
梁清妤下意識後退一步,拉開和他的距離。
夜深而靜谧,他們站在小區樓下的噴泉池旁,隐約能聽到水流的潺潺聲。
畫面仿佛按下暫停鍵。
顧懷宴低眸看她,忽然喊她的名字:“梁清妤。”
梁清妤條件反射地應道:“在。”
“……”
凝滞的氣氛被她呆呆的回應驟然打破,顧懷宴腦子被晚風一吹清醒許多,盯着她看了幾秒,低沉的嗓音還有被烈酒燒的啞意:“你剛才撞到我了。”
“?”
梁清妤揉着還在痛的額頭,辯駁道:“明明是你先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來的。”
“學過交通法嗎?”
“……嗯。”
顧懷宴勾了勾唇,存心逗她似的,“交通法規定,沒有特殊情況,都是後車的責任。”
梁清妤:“……”
顧老板您這是要碰瓷嗎?
梁清妤說不過他,氣自己好歹是法學生,還沒他一個商學院的口齒伶俐,悶聲道:“那你說怎麽賠償吧。”
“我想想,”顧懷宴若有所思的道,“等會兒到家給我煮一碗醒酒茶。”
“……”梁清妤擡眸,“可是我沒煮過。”
顧懷宴睨着她:“但你可以學。”
“……”
梁清妤哦了聲,不明白他專門碰瓷她,就是為了讓她幫忙煮醒酒茶?
就算沒被碰瓷,他如果開口,她也會幫忙的。
連只是同事的沈星言,她都會幫忙,更何況是他。
兩人不快不慢地往家走,梁清妤低頭在手機上查怎麽做醒酒茶,歷史重現般,身前的人忽然停下來,她毫不意外地又撞了上去。
只是這次撞的不是後背。
顧懷宴轉過身。
梁清妤筆直地栽進他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