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殉情
第三十四章 殉情
同一時間,于別楓在研究室忙活了一晚上,用上了他研究出的所有藥物為時黎知續命。
但是病床上孱弱的少年始終在以不可阻擋的趨勢衰弱,各個器官都面臨衰竭。
比起時黎知的死亡,于別楓更加不能接受自己的藥物沒用這個事實。
這是他研究事業中的滑鐵盧,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污點!
“媽的,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于別楓卸下了他翩翩公子的僞裝,眼瞳裏布滿熬夜留下的血絲。
他神經質地瞪大眼睛,躬着身子,雙手不停地在昏睡中的時黎知身上摸索,試圖找到藥物失效的原因。
“博士,我們得趕緊撤離了,有人闖進了基地。”守在小病房門口的男人惴惴不安地望着大門的方向。
他剛才收到消息,基地的大門被人惡意摧毀,有兩輛越野車正朝着研究室的方向而來。
“你的意思是,基地養你們這些廢物,你們卻連個研究室都保不住?”于別楓說着,哧哧地笑出聲,随後變成放聲大笑。
最好的研究地點不是江平基地,是柳山基地,于別楓每時每刻都這樣覺得。
但是柳山基地将他驅逐了出來,他無處可去,是江平基地以豐厚的條件邀請他過來研究。
同樣是區級的大基地,為什麽柳山基地就這麽垃圾呢?兩方對上,江平基地就只會原地等死或逃命嗎?
如果他走了,他的所有研究成果就會永遠留在江平基地的地下研究室裏,永遠不見天日。
那些學生的屍體都無所謂,他可以再物色新的人選進行研究,但是池修不行。
池修是唯一一個,在感染以後還願意成為他研究對象的怪物。
“于博士!”男人的催促緊迫了很多。
“別吵,把他吵醒了我就殺了你。”于別楓不再管時黎知的死活,他走出小工作室的門,進入儲存屍體的房間。
滿屋子福爾馬林的味道,真虧博士居然能不穿防護服穿梭在裏面。
作戰隊的男人露出一抹嫌惡,在心裏思考殺掉于博士的可能性。
房間中央擺着的床上,躺着一個渾身插滿管子的男人。
抛開他渾身的縫補疤痕,男人的身材非常好,肌肉均勻,比例合适,面容偏向嚴肅的帥氣,劍眉直插入鬓。
不難想象,如果睜開眼,他的氣質會有多鋒利。
“池修,我真舍不得你。”于別楓在男人躺着的床沿邊坐下,沾滿藥水的手指流連在他的面頰。
“你的妹妹肯定跟你說了我很多壞話,盡管我在你身上動了刀子,但我依然是愛你的,你得相信我,你以前最相信我了,不是嗎?”
如情人間的私語,沒避開作戰隊的男人,硬生生讓男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愛上于博士才是最致命的事情,這個研究瘋子,真的懂什麽是愛嗎?
于別楓懶得管別人怎麽想,他的眼裏只有池修,沒有防護服的保護,他低頭,慢慢湊近池修。
聞到對方身上日夜被藥水浸淫的藥香,他情不自禁地吻上池修蒼白到發黑的嘴唇。
冰涼柔軟,他僅僅停留了一瞬便退開。
異變突生,他的後腦被一雙大手按住,沒讓他成功脫離。
這個吻被人為的加深,更濃重的藥味鑽進于別楓的嘴裏,他驚恐地瞪大眼睛,與另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瞳對上。
沒有眼白,眼中全是漆黑一片,映出了于別楓驚恐的模樣,他拼命掙紮,但力量懸殊過大。
映在池修瞳孔上的他的臉,像是一張倉促的遺照。
“于博士!”姓張的隊員驚吓過後便是深深的恐懼。
他眼看着于別楓被怪蘇醒的怪物握着後腦勺親吻,密密麻麻的管子在怪物的動作下劇烈晃蕩,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明明是失去理智的怪物,張聲民卻從它的眼裏看出了濃重到變态的占有欲。
它的目光一刻都不曾分給張聲民,這是個逃走的好機會,他下意識屏住呼吸,腳後跟慢慢往門口蹭。
耳朵裏充斥着接吻發出的啧啧水聲,淫糜又色情。
于別楓雙手撐在池修胸膛上,手掌清晰地感受到他親手縫上去的魚線,針腳細密。
他替人縫合的功夫一向是最好的。
“池修,松開我!”于別楓從唇瓣相貼的縫隙中擠出一句含糊的控訴。
但現在的池修早就不是以前對他言聽計從的那個了。
它是怪物,怪物又怎麽能聽懂人話。
張聲民已經摸到了門框,他欣喜若狂,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
不管那個怪物要親誰,通通跟他沒有關系,他還等着出去逃命的,于博士是死是活又關他屁事?
這口氣還沒喘完,一根形态怪異的黑色觸手從黑暗中探出來,緊緊勒住他的脖子,順着他纖細的脖子一路纏住他整個上半身。
連一聲尖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他的整個上半身便被勒成一團肉泥,紅紅白白的散落在門口的地上。
他離自由僅有毫厘之差。
摔出去老遠的通訊器倒是頑強,背殼磕地稀碎,“滋啦”連接訊號的聲音依然在響。
于別楓蓄起全身的力氣給了池修一巴掌才掙脫,翻身滾開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擦嘴唇。
破皮流血也沒能減緩他心底的厭惡。
“砰!”巨大的爆鳴聲響徹整個研究室。
于別楓一驚,趕緊去撿角落裏的通訊器,連通後急迫地問那頭:“怎麽回事?研究室被人侵入了嗎?”
“滋…柳山…闖入基地…無效…請…自求多福……”
信號斷斷續續,零碎的字句拼湊在一起就是,柳山基地派人攻進了江平基地,而江平基地的作戰隊選擇的作戰方案是——
放棄研究室。
“你們這群廢物!廢物!”于別楓的心跳劇烈,恐懼和憤怒淹沒了他,他蹲在地上,握着通訊器的手用力到泛白。
“沒了我,我看你們還能研究出什麽!”
一切都是無能狂怒,于別楓聽見了輸液管被一根根拔掉的聲音,他不敢回頭。
為了減少心中的恐懼,只能毫無目的的謾罵。
歪斜的白大褂毫不端莊地挂在手臂上,頭發被池修撥弄得淩亂,他還沒來得及整理。
“別…楓。”随着慢慢纏上來的黑色觸手而來的,是池修親昵的呼喚。
舌頭失去了彈性,以至于它的發音非常不标準。
觸手慢慢覆上了于別楓嫣紅的嘴唇,環住他的脖頸,接着是胸口、腰、大腿,直到裹滿全身。
“在一起……”池修發出它自己也不清楚意思的音節。
“砰!”這回是槍響,于別楓透過最後的縫隙看見了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碧綠的眼睛奪目。
是那個小心髒病的男朋友,啧,他運氣可真不錯,到死都有人惦記着他。
那顆子彈擊中了池修的頭顱,然而池修只是稍微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裹纏的動作。
在把于博士悶死之後,它的唇邊露出了淺淡的笑意,懷抱着巨大的蠶繭一般的黑色圓球,永遠的沉睡了。
“那個孩子在哪兒?”曲醫生提着醫療包從秦烏身後走出來,随意瞥了眼角落裏“殉情”的兩個人,情緒沒有波動。
“在裏面。”秦烏放下槍,帶着曲醫生以及身後的一群柳山的醫療工作人員。
他們全部穿着柳山基地的防護服,裏面還戴着口罩,全身上下裝備嚴實,看不清真面目。
不過短短分別了一個白天,時黎知就變成了瀕危的病人。
秦烏的狀态在衆人看來與以往沒有任何區別,只有曲醫生察覺到,他變得更加沉默了。
“秦隊,你知道的……”曲青斟酌着詞句,“時黎知是先心,在末日之前,我從來沒做過心髒病手術。”
模拟跟實戰的區別是巨大的。
清除了一些沒用的管子,将心電監護和維持生命體征的葡萄糖注射液留下。
時黎知的狀況更清晰地展現在秦烏面前,他好不容易給養出來的幾斤肉又掉光了。
還比之前消瘦得更厲害,面頰都快凹下去了。
不過曲青說這都是秦烏的錯覺,時黎知只是面色慘敗得吓人,消瘦是不存在的。
要是不勸這兩句,曲青真怕他出去給那個博士的屍體再來上幾槍——
不過依照秦烏的性格,這種事應該不會發生。
“換心手術,您有模拟過嗎?”秦烏想坐在床沿,又怕壓到時黎知,最後便冷着臉站在時黎明的床頭。
後面的醫護人員沒一個敢上前的,隔了三四米遠記錄病人目前的狀态。
“有在大體老師身上試過。”曲青也不瞞他,思索再三,似是勸慰,“試試呗,萬一成功了,再怎麽失敗也不會比現在更差了。”
“曲醫生!”沒等秦烏回答,危莉也到了,她放下眼神空洞的池雅,着急忙慌地湊過來看時黎知。
被秦烏擡手攔下,踮着腳朝裏望,兩條長長的那馬尾在身體邊晃蕩:
“黎知怎麽這樣了?心髒病發了嗎?隊長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麽?”
有事,但秦烏不想解釋,曲青也不會去插這個嘴,他扶了下眼鏡,撩眼看向呆滞的池雅。
“沒事,大人做事,小孩子別管。”曲青招手讓人把危莉帶出去,秦烏沒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