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國師-3
燕江,燕國師自然不可能是憑空冒出來的;然而,在他出現之前,朝中雖然也有國師一職,卻還是兩個相國說話分量更重些。
變數就在當初先帝離世、宸和帝倉促繼位的時候出現。
當朝太後,也叫惠貞皇後,在扶持幼子繼位的時候手腕鐵血;五王爺、七王爺意圖篡位的時候,惠貞皇後甚至動用了先帝留給她的禁衛,血染朝堂。
而後,惠貞皇後啓封了先帝早前便留下的一封聖旨,大意為,如若先帝死于非命而幼子無治國之才,皇後可暫且攝政,并培養和挑選旁支龍脈以為繼位人選。
聖旨一出,滿朝嘩然。
大宸的女子地位誠然不低,入朝為官的也不在少數;然而一介女子竟被先帝托付河山,傳出去簡直是明晃晃地在表達皇室無能、朝臣無能!
好在惠貞皇後并沒有要借此攝政的意思,先帝的這封聖旨也只不過是她保底的手段罷了。用這麽一張底牌争取到了談話的機會,惠貞皇後提出了幾個要求。
一者,将旁支皇室的嫡系子孫,限二歲以上、四歲以下未受教養的幼童入宮,統一由宮中師院教導,今後皇位有才者得之。
二者,削減朝中兩位相國的地位,不允許過多幹預皇帝的決策。
三者,由宸和帝親自挑選國師,輔助朝堂,必要時可攝政代管。
惠貞皇後當時提出這第三條,實際上只不過是給了自己一個合理的名頭,既能夠合理接管政務,又不至于真的讓先帝那封堪稱大逆不道的聖旨面世。
因此,這第三條要求的意思朝堂上下心知肚明,誰都知道這是太後攝政的幌子,這個國師就算不是太後,那也會是太後的心腹。
然而,就連惠貞皇後自己也沒料到,就在宸和帝留在江南、打着清查先帝被刺案件的幌子避禍的時候,這不過八歲的小皇帝還真能撿回來一個國師。
燕江時不時會回憶起煙雨蒙蒙的江南。
一身素衣的小皇帝背着手立在拱橋上,一雙澄澈的眼瞳望着蜿蜒而去的流水,旁邊的太監替他撐着傘、拿着燕江送給他的糖葫蘆,恭恭敬敬,不發一言。
燕江那時正值鮮衣怒馬的光景,自己也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少年人,哪怕知道這小皇帝不簡單,看着他那張白嫩嫩的小臉,打心眼兒裏還是拿他當小孩子哄。
于是,平日裏身上只帶着折扇、玉佩、玉簫之類公子物件兒的燕江,特地問小厮要了幾貫銅錢,買了糖葫蘆,小泥人,糖畫之類的東西送到了小皇帝手裏,見他依舊不曾表現出喜悅,又冒着蒙蒙細雨穿過窄窄的巷道,找到了一個紮風車的手藝人。
咕嚕嚕旋轉的大大小小的風車紮在一起,活脫脫就是一只小兔子。
燕江舉着一竿子的小風車踏上拱橋,看到的就是小皇帝稚嫩又冷肅的側臉。
小皇帝沒有接他的風車,而是垂着手站在他面前仰起了頭:“燕江哥哥,你有治國之才。”
“朕想讓你做大宸的國師。”
燕江當下覺得荒謬,正想打趣,卻看到了小皇帝被攥出了褶皺的衣袖。
沉沉的江山壓在這小家夥的身上,那副單薄的肩膀卻一刻不曾垮塌……煙雨蒙蒙的江南奪走了他的父皇,或許在這小皇帝眼裏,天上飄落的不是雨絲,河裏流淌的不是清水,而全都是他父皇的心血。
把這麽一句話說出口,不知這小皇帝究竟下了多大的決心。
玩笑的态度收斂了起來,燕江沉默地把風車杆子塞到小皇帝手裏,然後半蹲下來,平視他,問道:“皇上可知自己在說什麽?”
宸和帝點了點頭,繃着小臉認真地望着他:“燕江哥哥是朕見過的最符合‘治國之材’這一評價的人。”
“大宸的江山不能改姓,但這片山河的百姓需要明君。朕年幼無能,許多東西尚未習得;只要燕江哥哥能幫朕穩住朝堂,再給朕争取一個八年,朕往後定不虧待你。”
燕江聽着小皇帝的話,知道這會兒不能再把他當小孩子看;于是也認真地反問他:“世事難料。如若我為皇上穩固朝堂,八年後意圖謀反,皇上又當如何?”
宸和帝睜着一雙透亮的眼睛,定定地望着燕江,一字一句,毫不猶豫道:“那朕會殺了你。”
風裹挾着細雨吹來,風車咕嚕嚕地旋轉;白衣的少年忽然伸出手,托着小皇帝的腋下将他高高舉起。
宸和帝怔愣的眼瞳中,倒映着燕江眉眼舒展的笑容,剎那間風華絕代:
“如此,咱們就一言為定了。”
從收到糖葫蘆起強撐了老半天的小皇帝,當即就癟着嘴哭了個稀裏嘩啦。
作者有話要說: 啧啧啧,好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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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間的燕江還沒有取表字2333,下一章就變成汀寒哥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