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039 吞沒
第39章 Chapter039 吞沒
灰瞳微顫。
白司擡手推拒,白跡已失理智,痛意卷入上颚,他難以遏制地滑出銀涎,哽咽落淚。
“嗚……”
白跡倏地一滞。
須臾間他微緩了舉止,吻啄他齒,虎齒卡在粉瓣間,他以手捧住他的額頭,松木香幾乎化骨彌散,他攥着他,一吻再吻。
弑神官修長蒼白的指着痕嵌在他雪色襯衣領裏,揪起,痙攣,又松開。
他發出劇烈戰栗的嗚咽聲,斷續顫抖,耳尖早已紅透了。
白跡徹底發了瘋。
猩紅黏稠,呈線拉扯,白司再無法忍耐,銀白結界推開,迫他後退。
白跡踉跄半步,紅瞳死死盯着他,眸色狠厲,幾似剜創。
“白司。”他語調森寒,“今後你避一次,我便瘋一次,你信不信?”
白司斂眸啜泣,他脫力地靠着牆滑坐下去,眼圈緋紅,淚水漣漣,又咬唇不肯吐露半字。
白跡攥拳,額角青筋突現,眼底欲妄瘋漲。
下一瞬火簇燎開了結界,他欺身再次吻上他唇珠,白司無可掙紮,遭手掌托舉仰起脖頸,剔透淚水蜿蜒在面龐、下颔,他被徹底銜咬,侵襲、剝奪、索卻,幾近窒息。
白司恍似浮木,避無可避,又無可抓扯,唯可伸手拽住了雪色發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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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他在那劇烈的痛意裏失了神志,灰瞳上翻,露出大片眼白來,暈厥過去。
白跡暫且餍足,逡巡而下,将面容埋入他肩窩,如同吸食血汁的鬼魅,半遮擡眸,冷冷望向不遠處愕然呆立的雲。
雲駭然後退,再無須發帶拉扯,好似被踩了尾巴的慌張小兔,踉踉跄跄轉身就跑。
白跡勾唇,低低一笑。
他摟入哥哥纖細的腰肢,抱他往前甬道前方直走。
良久之後,白司在颠簸裏迷蒙欲醒,卻遭虎牙再次吻含唇珠。他四肢綿軟晃蕩,脆弱蒼白的長頸後仰至幾近彎折,素來清冷的灰瞳極力上翻,眼眸徹底純白。
“唔……”
弑神官一次又一次被那吻壓得昏厥過去。
漫長甬道好似無盡,他逐漸恍惚了神志,記不清自己是否清醒,吻與痛成了永恒的存在,伴他醒,伴他夢。
他漸漸在潮意裏軟了骨骼,亦忘了掙紮,在滾燙之中生出不舍依戀來。
阿跡攥住了他的後脊,他懵懂地湊近去,伸手勾住了阿跡的肩,竟是在晃蕩裏主動索吻。
白跡附耳輕笑,獎勵般地滿足了他。
那是最為漫長的、又最為溫柔的一吻。
弑神官終成飽腹的貓,安心地遭困倦淹沒,沉沉睡去。
*
醒來時。
眉心蹙起,眼睫輕顫,白司茫然睜眼,灰瞳縮了縮。
白跡的嗓音在耳後落下,他吻了吻他額頭,耳鬓厮磨間柔聲道:“哥哥醒了。”
而白司終本能地不再回避,反倒歪頭湊近了些,白跡笑意愈濃,親了親眸尾處的淺色小痣。
粉唇翕動,白司啞聲問:“此處是……”
“甬道盡頭。”白跡攥住他指,捏在手心,“哥哥,此刻還覺冷麽?”
“沒。”白司攙着他起身,眯眸遠看。
不遠處,雲倚靠牆壁,正坐在甬道出口處。她似是對身後之事毫無察覺,正百無聊賴地玩着肩上垂落的發縷,一邊探頭望着外面。
白司似畏光,攥拳,又遭白跡撥開,與他十指相扣。
他怔然望向紅瞳,紅瞳倒映着他面容,微微地露出笑。
二人往雲身側走,腳步叩響,雲終于回首,雙眸發亮:“哎,您醒啦。”
白司颔首,抿唇。
雲呼了口氣,很是輕松的模樣。她彎起眸,歡快地道:“我适才看清了,再往前百裏就到出口了,只要我開啓異能,就可……”
少女的話戛然而止,因剎那間,一只白骨獸尾貫入了她的胸膛。
本已墜入斷崖的死不休獸此刻如鬼魅出現,教所有人猝不及防。骨肉剝離的痛意尚未降臨,雲似是感到難以置信,她顧不得去看白跡如何驅火逼退獸尾,僅是低頭望向自身之上的血窟窿,瞪大了雙眼。
她七竅俱皆汩汩淌下血跡來,被白司用力捂住了傷口。
那張唇喃喃開合,她說:“……就可離開此地。”
白司面色慘白如紙,他的手指盡數發起抖,罔顧一切地開始竭力輸送療愈異能,然而血水愈淌愈多,幾近滂沱。
猩紅染遍了潤白的指縫。
“雲……”他咬字戰栗不已,分明是強弩之末,“請再忍耐,你的妹妹她還……”
雲捉住他的手,倏然燦笑起來。
那張借用了啞女面容的臉上浮現出熟悉神色,與記憶裏喚他“白司先生”的雙馬尾少女重疊起來。
“您認識我的紅麽?”她漫着血艱澀道,“那太好了,煩請此後餘生,您替我照顧她,可以麽?”
白司眸尾泛紅,灰瞳顫縮不停,他幾是偏執地搖頭:“我會救你。”
“答應我……白司先生。”少女猩紅淋淋的手拽住了他的手,如同當年瀕死的将軍。
“求……求您……”
此二字落成枷鎖,弑神官渾身寒徹。頃刻間恍若生出無數雙白骨枯手自足下拉長伸出,不容違抗、不容逃離,将弑神官合力推舉向上,釘死在那衆生期盼的高高神壇。
而後世人禱告、期盼、跪伏,衆口铄金鑄成神祇,教其一舉一動皆遭注視,自此再無退凡之路。
白跡指間火漸衰弱,他回過頭,蹙眉望向哥哥。白司垂首而跪,望不見神色。他想發問,卻有粉色的方塊自三人周身推開,少女殆盡餘力,将二人帶禮死不休獸的獠牙之前。
灰瞳釘死不動,望那染血的手,手失去力氣,落回少女淺藍裙擺之上。弑神官被白跡圈入懷中,卻尤然不動不顧,宛如悲憫神像阖眸,輕啞地答:
“我答應你。”
尾音消散,白跡狠狠捉住了他的手,指骨發白。
*
天光漸明。
空蘿異空間之外,封零倚坐在最高壯的一株樹之上,将随手摘得的無名紅果扔給樹下的紅。紅咬了一半,酸得鼻子皺起來。
“呸呸呸!”她扔了紅果,向巳甲索要水喝,可瓶中水才一入口,已然咳嗆了起來。
她罔顧嘴角水跡,瞪大雙眼,赫然瞧見了灌木叢那側,撥霧邁步而來的白跡與白司。
随即她興沖沖地飛奔去,卻見白司懷中橫抱着啞女,白跡點火驅霧,二人皆垂眸不語,周遭似有霾雲籠罩。
紅一時讪讪,與二人擦肩,踟蹰須臾便跟了上去。
白司躬身将啞女安置于樹下,灰眸掀擡,眸底漠寒徹骨,不具情緒。紅遭那眸光所望,期艾開口:“您、您還好麽?”
巳甲蹙眉,望向啞女,見其滿面覆着血痕,語氣凝重:“祭壇生變,你們受了重……”
“不錯,重傷。”白跡倏而截斷字句,“祭壇底潛伏鎮鼎兇獸,蘿女死了。”
紅怔怔然望向蘿女,咬了下唇,問:“那鹿呢?”
“哥哥為她啓用過療愈,她稍些時便會醒轉。”
白跡答完微頓,末了,他倏然蹲跪下去,擡眸望向紅。
“紅。”雪發浮動,紅瞳柔和,遮去紅定愣住的懵懂視線,“抱歉,吊墜已然遺失,我們僅尋回了懷表。”
紅接過懷表,攥入手裏,垂眸端詳。
懷表之上猩紅斑駁,紅隐約覺察到什麽,要繞過他去。白跡欲阻,可她調用了空間移動。
她屈膝坐在鹿身前,伸手替少女擦拭面龐血痕,少女自昏迷之中驚醒,眸尚渙散,擡頭望向紅,忽地極力攥住了她的手。
“喂唉。”她急切張口,發聲嘲哳,紅卻似聽懂了二字。
她說,妹妹。
紅似遭冰水澆透,瞪大雙眸,哽塞難言。鹿偏在此刻回了神志,慢慢撤去了手。
她蜷縮起來,支着手腕往後狂退,白司撐開銀白結界,護她不受撞。
四下唯有粗苯喘息,啞口少女竟兀自落淚。
她淚水漣漣望向巳甲,開始比劃起來。巳甲亦半跪下去,溫聲道:“好,我替你講話。”
鹿雙手飛舞,演作繁複長句,巳甲遽然沉默。
他蹙眉望向白跡,白司卻于此瞬啓唇,輕慢道:“她言,‘偷盜之事是我之錯,我并非刻意變作你的姐姐’。”
“紅。”白司灰瞳微斜,暈成淡光,“蘿女,抑或說真正的聚行國靈女,名雲,即為你的姐姐。”
紅徹底僵木。
鹿倉促環望四處,似在焦急于何事,她難顧紅的情緒,再次開始比劃。
巳甲艱澀道出:“她言:‘我真名并非鹿,而是姳,我也有一位小妹,她如今尚年幼青稚,因外出嬉鬧而遭貪婪教徒擄去,用以作為威脅我之把柄。’”
紅雙唇發白,顫聲詢問:“他們……威脅你去做些什麽?”
姳手指疾速翻飛,此次紅終于看懂,她說:他們要我殺了你。
紅攥拳,唇繃成一線,不語。
姳淚水愈淌愈兇,她“啊啊”幾聲,待紅看向她,又道:對不起,紅。我向你們說謊,又欲行不軌,雲附身于我之後,你與我相生出連結,如今即便是為了我的妹妹,我亦不會再對你動手。
但。她喘停一瞬。但我中了傀儡咒,必殺一人方可救下妹妹,所以……
紅蹙起眉,見她停下比劃,忽而将唇開合以氣息道:自此永別。
言畢她倏然後仰咬舌,唇角覆蓋鮮色濃血,紅伸手要扯回她手,卻自指縫漏空。
姳倒癱在草地,緋沫自口中不斷噴吐,她雙眼眦張,渾身因痛極而瘋狂抽搐起來。
白司匆促邁步釋放異能,然此刻心種已空涸,他失了力,踉跄歪斜,跌入白跡懷中。
他肩頭外套滑落,複又擡起雙手,捂住紅的雙眼,啞聲道:“別看。”
視線陷入漆黑,紅如石呆坐,良久,她極力扯開白司之手,撲跪在地。
“姳……”她拉過姳的手,捧起她臉龐,“姐姐……”
姳流盡血水,已然失去呼吸。
紅抱頭摔鑿叩地,埋在屍頸之間,嘶聲痛哭,再不見往日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