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027 濕漉
第27章 Chapter027 濕漉
海岸邊,陽光似金粉,遍地撒下。
銀灰長發垂散在耳邊,不斷滴落剔透如碎鑽的水珠。
白司懷中躺着白跡,他覆指為白跡遮擋陽光。二人皆濕透了,在這陽光之下泛起柔軟的光暈。
巳甲三人帶着威藍醫者趕到時,白司在偏頭低咳,但被極力壓抑着,仿佛不忍吵到昏迷之中的人。
白跡蹙眉阖眸,無法醒來。
威藍醫者被巳甲攙扶,伸出骨瘦如柴的手,彎腰為白跡探脈。
良久,他在一衆人的注明下擡眸,道:“他傷勢較重,且異能損耗過度,短期內不可再擅動。”
頓了頓,醫者又道:“我探得他體內,含有兩種主導異能,皆剩有一半。其一為火系異能,容納穩定,想必為此人原有異能。其二為自行修複異能,此種異能卻不甚安靜,若非他平日裏以強大精神力壓制,恐怕會引發反噬。”
“不錯。”巳甲颔首,“他于前年親手誅殺了貪婪教十一主神墨,迫使對方剝開心髒,交出了異能種子。”
頓了頓,巳甲眉心一跳,接着又道:“等等,您方才所說,第二種異能……也只有一半?”
醫者颔首,巳甲蹙起眉,望向白司。
白司灰眸輕顫,啓唇,嗓音沙啞:“參戰前,阿跡為救下一名孩童,剖下半數分給了他。”
巳甲面色陡變,可他未曾置喙此舉,沉默下去。
白司再次低咳起來。聽得他咳聲嘶啞,醫者露出詫異,正要問什麽,忽而白司忍住咳,擡眸輕輕道:“先生适才所講,是主導異能,卻非僅僅是異能,卻是何意?”
醫者道:“大人很是敏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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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他略略直起身,“他因負有特殊能力,于戰場之上耗盡異能同時,又吞噬了大量異能。”
白司眉心微起縱瀾:“吞噬?”
“是了。”他道,“因彼時他遭重傷,攻擊于他而言,是傳遞而來的異能流體。也因此種特殊能力,他才得以存活至此刻。然而卻又因相互抵抗,肆虐作亂,而給他帶來極度痛苦。”
見衆人沉默,醫者緩緩又道:“傷口可借藥療理,然異能回複卻須得依靠時間。幾位,我為兩位傷者留兩道方子,剩下的便是耐心等待了。”
白司垂眸行禮,巳甲重新攙住醫者,二人一齊低低地道了聲謝。
“那。”紅小聲道,“我先帶大家離開此處吧。”
“稍等一下,我看看。”封零踮起腳,調動飛行異能升至半空,打探一番後落下來,道,“一點鐘方向有處村落,可以去那裏落腳。”
紅點頭,拍手召出異能,幾人出現在村落之前。
白司将白跡手臂搭過肩膀,教他靠立在他身側。封零撥開茂密的樹藤,望見其後掩藏着的一座石碑。
“空蘿。”封零念出碑文,有些了然地自顧自道,“原來此處是空蘿村。”
“你到過這裏?”紅好奇地眨眨眼。
“沒。”封零吶吶地盯着那空字,“但我的外祖母,是在這裏生下了我的母親。”
見紅眸光有點疑惑,他又解釋說:“我不記得這事,是母親留給我的那本日記裏所記載的內容,母親說,那是她生命裏最好的時光。”
提到母親,封零有些傷感,紅抿了抿唇,不知該如何安慰。巳甲揉揉兩名小孩的腦袋,溫聲道:“先走吧。”
幾人一同往石碑那側走去。
前方是一處密林,密林之後是連綿山丘,山丘四下散落着無數石頭小屋。石頭小屋有大有小,參差不齊。
幾人正原地環視,身旁院落裏,有一只青羽毛的鴨子嘎嘎亂叫着跑出來,飛撲到紅的腳邊。一位與紅年齡相仿的女孩興沖沖地跑過來,伸手逮住鴨子,睜開一雙毫無焦距的漆黑色眸子,笑眯眯地道:“幾位是旅客嗎?”
原來是位盲女。
盲女不知是年幼抑或心善,竟對幾人毫不設防。紅聞言後微怔,末了彎起眸,笑着點點頭答她:“是呀是呀。”
“我哥哥不小心摔進了海裏,受了傷,走不動了。”她瞥了眼白跡,朝着女孩有些為難地道,“眼看天快黑了,村裏有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呀?”
“有的!”盲女雛雞啄米似地點頭,說完随手将鴨子扔回院落裏,笑嘻嘻地道,“蝶須姐姐的房子最大,有很多空閑,你們可以去她那裏。我叫玟,我來給你們帶路吧!”
玟轉過身,領着幾人往山丘之上走,繞過一段種滿桑樹的園圃,幾人到了村落裏最大的一間石屋前。
玟敲了敲門,朝着門內喊:“蝴蝶姐姐!你在哪裏?”
須臾後屋內走出一名豆蔻少女。少女帶着蝴蝶狀薄木面具,踩着輕盈步伐曼步走來,立在門側笑着道:“阿玟,什麽事?”
門自內打開,玟咯咯笑起來,抱着少女的手腕道:“蝴蝶姐姐出來嘛,有事要麻煩你呢。”
玟說着邊讓開身,想要教少女——蝶須望見門外的幾人。可恰在這時,一旁封零出聲驚呼“小心”,而玟已然被腳後跟處的一塊集露器給絆倒,眼看她往後摔,被蝶須毫不猶豫地一下拉住。
蝶須的手背于石器之上硌了一瞬,頃刻就見了血,玟看不見,尚不知發生了什麽,蝶須卻罔顧自己的傷口,細細詢問玟有無受傷。
玟懵懵懂懂地答了無事,蝶須這才歉然一笑,微微側眸望向衆人看見之後,道:“這幾位是?”
“是遠行到此的旅客,無處歇息,玟就帶着他們來姐姐這裏了。”玟仰起頭,無邪地撒起嬌來,“而且他們中有人受傷了,很可憐的!”
蝶須笑了一下,輕拍了一下玟的腦袋,微笑着朝幾人道:“那麽,先進屋坐下吧。”
“感謝您。”白司欠身,得對方回禮,他帶着白跡,跟從蝶須往院內走。
院內立着許多竹架與染缸,竹架之上挂滿七彩絲綢。絲綢如飛虹,随風飄揚起來,蝶須在斑斓缤紛都光影裏推開一間門,回頭笑着道:
“這是客屋,可住下兩人,我看其中有傷者,想必需得靜養,此屋時時有明光,正好方便照看。其餘幾位可随我去另一間歇息。”
封零看蝶須看得有些呆愣,巳甲笑着拉起他的手,帶着他再次一齊向蝶須道謝。蝶須便請白司、白跡進門,轉身帶着其餘幾人離開。
石屋為三角頂,向外開着格子天窗,剔透如水紋的陽光漫下來,映照在白司面龐之上。
白司彎下腰,輕輕将白跡安置在榻上,在邊沿處坐下。
恰有一束光落在白跡面龐之上,将他雪色發絲染上光暈,蒼白面龐幾乎透明。
白司指尖微動,他摘了手套,露出泛着微紅的指尖,輕覆上那張面龐,流連在骨邃廓深的眉眼間。
“阿跡……”
他呢喃着,如同入了魔障。
光線如金粉,金粉碎散,白跡纖長的眼睫輕輕顫了一瞬。
預料到失控之前,白司已然死死咬住唇。而後,他緩緩地、小心翼翼地湊近過去,側耳聽白跡的呼吸聲。
很淺。
他蹙起眉,偏頭看他。隔着咫尺,他望見他的阿跡鼻尖高挺,在其下,淡色的唇瓣之上有一縷幹涸的血跡。
是以白司湊近過去。
他遲疑須臾,啓唇,如小貓舔舐心愛的、卻摔出裂痕的魚骨一般,輕輕舔舐那處血跡。
忽而耳側,有一聲低笑。
意識反應過來之前,他濕漉的舌尖遭人銜住,而後,灼灼溫度卷襲,兇猛占領了方寸舌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