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檀香,這種檀香光是從氣味中就能感受到其品質上與燕行月在莊子上管家房中聞到的一點兒也不一樣,禪意佛香,光是聞着就讓人寧心靜氣,整個人也溫和寧靜了許多。
燕行月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裝潢奢華富貴,他躺在一張豪華精致的大床上,蓋在他身上的被子仿佛是真絲織成的,只是不知道用的什麽材料填充,蓋在身上輕薄舒适,倒也很暖和。
“咳咳咳……”燕行月一邊咳嗽一邊掙紮着坐了起來,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發現已經不燒了,再觀望四周,這間房間的裝潢明顯要比他在行知堂住的那間偏殿要奢侈華麗許多。
房間裏的裝飾不多,但都偏向于簡雅精致,每一處的小細節都格外講究,色調略顯冷淡,一眼便叫人能夠認出這裏是誰的寝殿。
“我好像生病了……唔……不燒了。”燕行月喃喃自語,他掀開被子想下床走走,“這裏是啓國嗎?其他人都去哪兒了?想喝水……那個茶壺裏有水嗎?”
燕行月的雙腳剛剛觸及地面,有些溫暖的地板吓得燕行月趕緊把腳縮了回去,他呆愣愣地盯着地板看了許久。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緣故,燕行月的大腦運轉的有些緩慢,他想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這裏是褚邪的寝殿,啓國的冬天雖然沒有玉國那樣嚴寒,但這幾日風雪很大,正是啓國最冷的時候,褚邪身為皇子,在他的寝殿內燒地龍也是應當的,不僅燒着地龍,還有上等的銀骨炭取暖。
燕行月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他輕輕的咳嗽了幾聲,喉嚨間幹澀沙啞,甚至還隐隐的泛着疼痛,他想喝水,又重新下了床,誰知雙腿酸軟無力,他一時沒站穩,“撲通”一聲,重重地摔倒在地。
一聲木門吱呀開門聲傳來,寒風只吹進來一點便被挂在門框上的暖簾擋在了外面。
“行月!”陳珏焦急擔憂的聲音傳來,燕行月這一摔,摔得不輕,再加上還生着病的緣故,痛覺便十分敏感,疼得他呲牙咧嘴,難以呼吸,眼角還硬生生的擠出了幾滴生理性的淚水。
陳珏三步并做兩步,三兩下就走到了燕行月身邊,蹲下來将燕行月又扶回了床上。
“你醒了怎麽不好好待在床上啊?”陳珏雖然是在斥責燕行月,可語氣裏是藏也藏不住的心疼與自責,“你應該等着我來的,我去太醫院給你抓藥了,雖然說也可以安排下人去抓,但是用在你身上的東西,我得親自動手才放心。”
燕行月摔得狠了,腦子還有些發蒙。
他之前還活着的時候,看的宮鬥劇不少,他一時沒緩過勁來,眨巴着眼睛,呆愣愣的問道:“啊?為什麽還要你親自去抓啊?難道……這宮中有人要害我?可……可是為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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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陳珏被燕行月這幅傻愣愣的樣子給硬生生的逗笑了。
陳珏伸手點了點燕行月的腦袋,笑道:“你胡思亂想什麽啊?在我大啓的皇宮中,有誰敢害你啊?那是拿他們九族的項上人頭做賭注嗎?你這小腦袋瓜子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什麽?”
燕行月這才意識到是自己想錯了,他幹巴巴的笑了兩聲,原本沒什麽血色的臉蛋也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色。
陳珏熬了藥過來,藥汁苦澀,但他還是盯着燕行月喝光了,又給他喂了幾顆蜜餞,溫聲道:“行月,陛下已經見過你了,只是那時候你正發着高燒昏迷不醒,陛下說你生的好看,做側妃可惜了,已經下旨要殿下娶你為正妃……”
“啊?”燕行月一下子都愣住了,怎麽自己生個病新過來,地位還擡高了呢?
陳珏又繼續道:“在你昏迷的這段期間,陛下已經下旨立殿下為太子,你們倆的婚禮怕是要往後延一延了。”
說着,陳珏又無比的興奮,仿佛他才是那個被立為太子的人。
“也就是說,從此以後行月你就是太子妃啦!是大啓未來的皇後!不對是鳳君,在我們大啓也是有過男皇後的,只是男皇後都叫鳳君,且稱之為殿下,而不是娘娘。”陳珏笑道,他蹲在床邊,托着下巴看上去很高興。
燕行月疑惑,他微微蹙了蹙眉頭,沙啞道:“你……好像很高興?”
“我能不高興嘛!”陳珏的聲音提高了幾分,“這麽多年來,我們殿下連個通房都沒有,倒是有些不長眼睛的人往殿下的宮裏塞過美人,男男女女,風格各異,但都被殿下送了回去,一些不願意回去的不是給了銀子讓他們自己去過日子,要麽就是送到了城外的行宮或者莊子上養着,反正啊,咱們殿下這麽多年守身如玉,幹幹淨淨,也不知道是誰在外面傳我們殿下荒淫無道。”
說着,陳珏頓了頓,繼續道:“如今陛下做主點名要你做太子妃,可見陛下是很喜歡你很滿意你的。”
盡管陳珏表現的很高興,可燕行月卻提不起一點點的興趣。
“那……那我養好了身子……再去向陛下謝恩吧。”燕行月焉噠噠的說着。
之後的幾天裏,陳珏都盡心盡力的養着燕行月的身子,太醫院名貴的藥材不要錢似的用在燕行月的身上,吃得多了,燕行月原本蒼白的臉色也漸漸紅潤起來。
燕行月身子骨好了之後,褚绮雲又見了他一次。
原本褚绮雲還是想在燕行月面前擺一擺架子,可一見到燕行月那副瑟瑟縮縮的樣子,褚绮雲一下子就心軟了,也顧不得擺不擺架子,直接免了燕行月的行禮,拉着他的手坐了下來。
褚绮雲拉着燕行月的手,左右仔細打量着,她的眼中流露出掩藏不住的思念與悲傷。
燕行月還沉浸在女皇看着很年輕想法中,當他意識到褚绮雲是通過他在看着什麽人,他一下子便清醒了過來。
我長得像陛下認識的什麽人嗎?為什麽……她會露出那樣的表情?那樣的悲傷……看着就讓人想哭呢?
燕行月漆黑的眼中漸漸溢出淡淡的悲傷,褚绮雲不認看着故人的孩子傷心難過,便解釋道:“好孩子,你長得真的很像你的母親,朕……與你母親有些交情,她可能都不認識朕了,如今能把她的孩子的接到朕的身邊養着,甚至還做了朕的兒媳,想來婵媞也會安心一些吧。”
婵媞是燕行月原身母親的名字,他穿過來時一直不知道她叫什麽,就連她死後,整個莊子上都避如蛇蠍一般閉口不提,整個玉國也将柳氏一族的事情壓着不說。
這麽多年了,這還是燕行月第一次知道原身母親的名字。
一時間情緒起伏,燕行月的眼淚便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原本就瘦弱的身體也止不住的顫抖着,藏着這具身體中的憤恨與委屈都在這一刻一股腦的發洩出來。
這個世上還是有人記得柳婵媞,還是有人記得燕行月的!
“怎麽了?行月,朕說錯了什麽嗎?”褚绮雲見燕行月這般傷心委屈,她也不由得心疼起來。
一想到燕行月在玉國莊子上過着那樣的日子,褚绮雲心中便是壓制不住的怒火,小小玉國,啓國若是想滅了它也不過是彈指一揮的事情,可這對啓國無益,對燕行月無益,對兩國百姓更是無益。
褚绮雲心中有愧,只能越發的對燕行月好,她并不想讓燕行月嫁給她的兒子成為太子妃,皇宮裏的日子并不像傳言中那樣好,褚绮雲更想燕行月自由自在的活着,她和褚邪都能成為燕行月最堅實的後盾。
可是褚邪似乎心中是有燕行月的。
并不是褚绮雲不相信自己親生的兒子,而是太過了解自己兒子的性子,所以才不大放心燕行月跟了褚邪會好。
眼下燕行月哭得這般難過,他不出聲,只是默默掉着眼淚,還時不時的抽噎兩下,兩只眼睛通紅通紅的,看着分外可憐,也讓褚绮雲越發的心疼他。
褚绮雲張了張嘴,正準備安慰燕行月,暖閣雕花繁瑣的木門被人猛地推開,寒風呼呼直往屋子裏刮,凍得讓人瑟縮了一下。
不用猜,褚绮雲也知道是她那個讨債的兒子來了。
“母皇!”褚邪的聲音比平時的大了許多,語氣中甚至還能聽出一些焦急和慌亂,“母皇,行月在您這兒?”
褚邪腳下生風,快步走到暖閣內,帶着一股寒氣走到了褚绮雲和燕行月的面前。
褚邪聽力好,方才走到院子裏就聽到了褚绮雲的話,他知道燕行月不是一個受了委屈就愛哭的性子,想來事情怕是很嚴重,他心裏緊張了一下,便作出了方才這樣失禮的舉動。
進了暖閣,褚邪一眼便看見了燕行月吸着鼻子,瘦小的肩膀一聳一聳的,看上去十分難過,淚眼盈盈卻愣是不哭出聲,那副可憐樣子落在褚邪眼中,讓他不由得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雪天,他被瘦瘦小小的少年從雪地裏救起。
“你這小子,這般莽撞闖進來做什麽?”褚绮雲皺着眉頭,第一次這麽不待見她的兒子,“以前朕怎麽沒發現你是這般毫無規矩?看樣子,你成婚之前還得讓教養嬷嬷好好教一教你規矩才行。”
“母皇息怒,兒臣也是無心的。”褚邪在褚绮雲面前道歉一向很快,反正褚绮雲說什麽就是什麽,只要不是很過分的事情,他都懶得反駁一二,“只是兒臣聽說行月病才剛好就大冷天的來見您,擔心他會因為天寒而再次病倒,所以失禮了,還請母皇見諒。”
正說着,燕行月忽然捂住了心口,他只覺得喉間一陣腥甜,當着褚绮雲和褚邪的面兒生生吐了好大一口鮮血出來,身子一軟,兩眼一翻,整個人便直接沒了意識,軟軟的朝着前頭倒去。
褚绮雲下意識伸手想要抱住燕行月,可那跪在地上的褚邪動作更快,他猛地起身,一伸手就把人攬入了懷中,并且大聲道:“來人!快傳陳珏,陳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