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冬夜漫長而寒冷,行知堂正殿門口頂着寒風站着的兩個人久久沒有動作。
燕行月方才的聲音很大,大到甚至都讓涼亭那邊趴在小石桌上裝醉假寐的陳珏都忍不住破了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然後又趕緊閉上嘴繼續裝睡。
一股尴尬的氛圍在燕行月和褚邪之間悄悄蔓延,燕行月頂着一張紅透的臉,一瞬間就清醒了一大半。
褚邪倚着門框,雙手環抱與胸前,高高俯視着低垂着腦袋不敢擡頭的燕行月,他的目光落在對方那一對紅得像是染料浸泡過的耳朵上,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細微的弧度,漆黑的眼底流露出一點點的歡愉。
褚邪緩緩移動目光,他看着燕行月手上捧着的香囊,借着廊下昏昏暗暗的燈光,他便能清晰的欣賞眼前之人親手做的物件,深藍色的香囊所用的布料看上去不是很好,甚至都比不上給他拿來做襪子的布料,裏面所用的香料也是次等貨,對于從小所用之物皆是精品上等貨的褚邪來說,香囊的味道也是廉價至極。
這種香囊出現在他眼前都不配,可是偏偏出自于燕行月之手,褚邪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了邪,他盯着燕行月手中的香囊看了許久,最後甚至還伸手去抓。
然而就在他剛剛抓住香囊之時,燕行月也忽然猛地抓住了香囊,兩個人的手在那一刻相互觸碰,像是有一股細小的電流在兩個人的指尖流竄,吓得一燕行月一個哆嗦,差點将手裏的香囊甩飛了出去。
“不是要給孤的嗎?”褚邪的聲音沉沉如水,性感中帶着一點魅惑的味道,燕行月在原來的世界就是個顏控和聲控,現在褚邪頂着一張帶有侵略性英俊冷漠的臉與他這樣說話,燕行月只覺得自己的臉頰和耳朵快要燙熟了。
“是……是的……可我覺得這個禮物太……太寒碜了……”燕行月又幾張起來,說話磕磕巴巴的,他又在心裏連着給自己打了幾個大嘴巴子,“我……我還是……”收回來吧……
“那不就對了。”話音未落,褚邪挑了挑眉,他直接輕而易舉的從燕行月的手中抽出了那劣質醜陋的深藍色香囊,他的手很大,燕行月兩只手捧着的香囊被他一只手輕輕的捏在手中,顯得香囊十分小巧可愛,“現在這東西就是孤的了?”
聞言,燕行月小心翼翼的擡起頭,他仰視着高大英俊的褚邪,從對方的臉上沒有看出任何不悅或者嫌棄的表情,他暗暗松口氣,聲音都因為緊張而變得有些沙啞:“是……是的殿下……您不嫌棄就好……”
褚邪将香囊捏在手裏把玩了幾下,随後便随意的将香囊塞進了懷中,擡眸瞧了一眼黑黢黢的天空,緩緩道:“快起風了,你還是早些回屋子歇息吧,別貪酒,你的酒量比不過佩之。”
說完,褚邪便自顧自的回了房間,關上了沉重的木門。
望着黑漆漆的大門,燕行月被一陣冷風吹得打了一個哆嗦,他連忙回頭看向涼亭,卻見那陳珏不知什麽時候又坐了起來,手中正喝着米酒,一臉玩味的看着他。
“你差點害死我!”燕行月清醒的差不多了,他臉頰一片緋紅,氣鼓鼓的回到了涼亭之中,“我那香囊做的粗陋劣質,你還慫恿我送給你家殿下!萬一……萬一……”
Advertisement
“萬一什麽?”陳珏托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燕行月,“你看殿下不是很喜歡嗎?”
喜歡什麽啊!那張臉好看是好看,可是冷冰冰的,鬼才能看出他喜歡不喜歡!
陳珏起身,他站得很穩,說話吐字也很清晰,一點兒也沒有喝醉酒的樣子。
他走到燕行月的身邊,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輕笑道:“你還不信我?放心吧,我們殿下很喜歡你的禮物,不要多想了,趕緊回房睡了吧,炭盆也要燒沒了,待會兒冷得很。”
說着,陳珏就回了正殿旁邊的耳房裏歇下了。
待陳珏離開之後,風忽然大了起來,還夾雜着細細碎碎的雪,凍得燕行月連連打起了噴嚏。
他攏了攏身上的鬥篷,趕緊回了房。
這幾日裏玉國王宮內人心惶惶,誰都不想去觸碰玉王燕琢和王後石欣怒火,更不想出現在恭順公主的面前。
石欣王後這邊已經慌得連着幾日沒有睡覺了,上一次燕琢和褚邪面談,兩個人說的不外乎都是兩國之間的交流合作,玉國山林多,土壤肥沃盛産各種藥材,而啓國地大物博,雖說藥材種植商也多,但品類往往沒有玉國的精細專一,且玉國獨有的人參更是珍貴難得。
褚邪代表啓國與玉國談成了協議,玉國加入啓國的萬國同盟,可以與啓國庇護下的周邊小國進行商業貿易,減免賦稅,兩國進行學者交流。
而談話之間,褚邪也又一次提到了想和玉國聯姻。
這對玉國來說無疑是非常劃算的一次合作。
可石欣卻嘤嘤哭泣,不願意拿寶貝女兒的未來去賭一個大國的庇護能夠維持多久。
“王上,那褚邪好像對慎親王家的小子沒有一點想法啊!”石欣又一次在燕琢的面前哭了起來,燕琢心疼石欣,可是玉國開的價實在是令人心動,一邊是心愛的妻子和女兒,一邊是有利于整個玉國,整個王室的婚事,燕琢頭一次猶豫了起來。
“可是朕看那褚邪也不像是什麽淫。邪浪蕩之人啊。”燕琢說道。
聞言,石欣瞬間瞪大了眼睛,她捂着胸口連連後退,精致絕俗的臉一片慘白,她難以置信的看着燕琢,近乎嘶吼道:“王上!恭順是你的女兒!嫡親的女兒!”
石欣大聲的吼着,她的臉色異常蒼白,幾乎毫無血色,捂着胸口,身形晃悠了兩下,便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來,在她倒下去之前,燕琢就吓得趕緊上前将她擁入懷中。
“欣兒”!燕琢心疼至極,他抱住快要昏厥的石欣,大聲叫人:“快傳太醫!快傳太醫!”
這一夜,玉國王宮內鬧得不可開交。
彼時,行知堂正殿。
褚邪閉目微瑕,殿中燒着從啓國帶來的特制的檀香,香氣缭繞,讓褚邪原本紛亂不寧的心也靜下來了許多。
他手中捏着那個深藍色的香囊,在優質精品的檀香下,那樸素醜陋的小香囊還倔強的散發出它劣質的香味,原本厭惡這種劣質香料的褚邪,卻有些迷戀它那淡淡的氣息,令他莫名的安心。
“殿下。”褚邪沉浸在兩股混雜的香氣之中,耳邊響起熟悉的男聲,低沉中帶着一點粗啞,“玉王那邊悄悄傳召了周晟。”
語畢,褚邪緩緩睜開了雙眼,昏暗的燈光之下,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宛如沾染了神息的毒蛇之眼,帶着一絲絲寒氣,仿佛屋外的冷風灌進了屋子裏,寒冷刺骨,殺意肆起。
“他們都說了些什麽?”褚邪的聲音冰冷異常,沒有一點感情。
身為褚邪暗衛的連文煦也是第一次見着他們殿下這般憤怒,他低下頭,恭恭敬敬的将他潛入燕琢書房中聽到的一切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褚邪。
“今日石王後因為玉王動搖了恭順公主聯姻的意思而病倒了,玉王也是個深情的人,看到石王後吐血就亂了分寸,晚上就召了周晟進宮商量對策。”
“周晟那小子看着對小燕公子一往情深,其實心裏就只有利益,只要能讨好玉王,對周家有利,對他有利,他真的是什麽下三濫的招數都使得出來。”
“周晟聽玉王說殿下對小燕公子不甚感興趣,他竟然向玉王提議,要給您擺一場宴席,然後給小燕公子下藥,再悄悄的把人送到您的屋子裏……這樣他們就有借口婉拒恭順公主遠嫁啓國。”
“周晟說小燕公子生的美貌,若他是女子,這玉國第一美人的稱號怕就落在了他的頭上,殿下在外名聲不好,男女不忌,啓國民風開放,取男妻男後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你若是嘗了一次小燕公子的滋味,怕是從此難以忘懷,所以……”
連文煦說着頓一下,他咽了咽口水,有些猶豫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可褚邪并未出聲,只是臉色黑的仿佛能滴出墨水來,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也散發着陰冷殘暴的氣息。
連文煦只能繼續說道:“所以,以殿下您這樣好色成瘾的人……是不會放過小燕公子這樣的美人的,再說小燕公子的父親慎親王也是玉國王族,也算是沒有侮辱您的身份……”
“那周晟還說……”連文煦忽然覺得屋子裏有些冷得刺骨,他悄悄呼了一口氣,繼續道:“他還說,若不是殿下您插了進來,他是想迎恭順公主為正妻,納小燕公子為男妾……”
褚邪的臉色又黑了幾分,連文煦還有話沒說完,如今他也只能硬着頭皮把他所聽到的周晟所說的話都一一說出來:“若是殿下您還是沒有變要迎娶恭順公主的意思,周晟說那玉國就會把小燕公子以獻禮的方式送到啓國……送給我們女皇陛下……”
“做……做一個漂亮會讨好人的小寵物……只求恭順公主在啓國能被女皇庇護……”連文煦磕磕巴巴的說完最後一句話,他呼吸一窒,感覺自己的頭上懸着一把利刃,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就會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