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溫書瑜選的是那一排裏名氣最小，作品風格最樸實的一位攝影師。
樣片裏的婚紗照是在海邊拍攝，男女模特穿着婚紗和西裝，板板正正地并肩而立，很像流水線式的影樓風。
這位攝影師叫阿葉，能被姜晚缇挑到備選清單裏，追連載文，加企eq以污貳二期無兒把以是因為他年輕的時候拿過一個新人類的攝影獎項。
但在那之後他的事業就一路走下坡路，現在基本都是為素人服務。
陸知讓原本以為，約攝影師需要動用些家裏或朋友的關系，畢竟姜晚缇挑的好幾位都是娛樂圈一線男女星的禦用攝影。
但沒想到溫書瑜選中的這個阿葉，甚至連檔期都很空。
陸知讓跟她商量過後，最終把拍攝時間約在了八月末，地點在北陽市郊的一處攝影基地。
……
拍攝那天是周六，溫書瑜不用請假，清早起床，簡單洗漱後，就出發去基地。
早上七點半，她已經坐了幾站地鐵，微信裏收到消息。
陸知讓：【我過去接你？】
兩人上次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半個月前，約定拍攝的時間地點。
關于他們平時不在聊天交流這件事，溫書瑜覺得很正常。
溫書瑜回複：【不用，我坐地鐵過去。】
陸知讓：【這個基地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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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書瑜坐在地鐵的椅子上，一臉茫然地對着手機屏幕戳字。
【知道，我查過的。】
她想了下，以為是陸知讓擔心她遲到，補充道：【我算好時間出門的，坐地鐵加上換乘和步行距離一共2小時13分鐘。】
溫書瑜擡頭，順便把地鐵剛剛途徑的站點報給他。
過了會兒，收到陸知讓的消息。
【行。】
溫書瑜看了眼，把微信切出去。
路途漫長，她帶了一臺平板電腦，方便利用路上的兩小時看文獻。
今天出門，她也就只背了個很小的雙肩包。
姜晚缇上個月給她打過電話，告訴她拍照的化妝師她來幫忙安排，婚紗也可以量好尺寸由她來訂，拍攝當天直接找人送去他們拍照的場地。
溫書瑜在電話裏連連感謝姜晚缇的安排，不然她還得研究怎麽約化妝師、去哪找服裝。
太麻煩了。
……
兩小時之後，她到了攝影基地的門口，和陸知讓彙合。
這片地方名義上叫攝影基地，其實更像是那種購物休閑一體化的特色園區，空間很大，兩邊還開有各種餐廳和品牌門店。
只是整體裝修成了類似北歐小鎮的風格，色調藍白相間，建築都是歐式的，背景幹淨，很适合拍照。
陸知讓在不遠處的休息室，隔着窗戶看見她，站起身，走出來。
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們今天真的是來拍婚紗照的嗎？
快半個月沒見面，他們的關系似乎比之前更加陌生。
溫書瑜擡起頭，跟他禮貌地打了個招呼，随口問：“你等很久了嗎？”
陸知讓也還沒換西裝，這會兒穿着休閑款襯衫，剛洗過的頭發有些蓬，碎發慵懶地垂在額前。
他扯扯唇角，語氣很淡地說：“沒有，我也差不多剛到。”
基地有專門的化妝間，化妝師在那邊等，攝影師阿葉也已經到了，正在附近勘景踩點。
這會兒門口就他們兩人。
陸知讓和她依然保持着社交距離，轉過身，“先去化妝吧，往這邊走。”
“好。”
溫書瑜乖乖跟在他旁邊。
每次跟他走在一起時，溫書瑜都能強烈感受到兩人之間身高差，大概差了有一個頭。
陸知讓應該有1米85以上，而她才1米58，從初二開始，她就維持這個身高沒變過。
溫書瑜堅持每天早晚喝牛奶，但還是沒能再長高一點點。
她只能安慰自己，平時攝入的營養都用來給供給大腦的發育。
在基地裏走了一小段，溫書瑜四處張望，才發現似乎有點不對勁。
她轉過頭，疑惑地問：“這裏連周末都沒有人來嗎？”
還有不遠處那些店鋪，也是空無一人，而且一家家都大門緊閉。
陸知讓看她一眼，語氣自然地說：“聯系他們清場了。”
溫書瑜愣了下，跟他确認：“…你把人都趕走了？”
這樣不太好吧。
雖然他有錢，但這種自己要拍照就趕其他人走的情況，讓她聯想到那種□□電視劇的老大…
陸知讓偏頭，看見她眉頭緊鎖又憂心忡忡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下。
“你在想什麽？就是包場的意思，這裏本來也有這項服務提供。”
既然是專程過來拍婚紗照，而且只拍一套，他不想有人打擾。
溫書瑜這才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那其實也不用這麽破費的。”
陸知讓視線在她臉上停了會兒，勾了下唇：“沒事。不貴。”
溫書瑜輕聲：“那就好。”
說話的功夫，已經走到了基地的化妝間。
這個基地市場有藝人之類的過來拍雜志，化妝間布置得十分專業，且基本都是單間。
于是，她和陸知讓暫時分開。
溫書瑜邁進門，就看見化妝臺上擺滿的各種化妝品。
她這邊的化妝師是個女人，看起來年紀比她大些，貼心地幫她拉開椅子，詢問她對妝容的偏好。
溫書瑜不懂這些，只說：“化淡一點就好。”
化妝師笑着打量鏡子裏的她，“好，你這種長相也不适合太豔麗的妝容。”
化妝加上做頭發，全程大約一個多小時。
溫書瑜不常化妝，等全部化好，只感覺臉上像是厚厚扣了一層面具，眼睑上的假睫毛也非常沉重。
鏡子裏的女孩兒都不太像自己了…
化妝師似是猜到她的想法，安慰說：“鏡頭會吃妝，這已經算很淡了。”
“好的…”
溫書瑜繃着臉站起身，又去旁邊的更衣室換衣服。
姜晚缇幫她調婚紗的時候問過她的意見，她回答說随便怎樣的都可以，反正也穿不了幾次。
她拉開簾子，才第一次看見這件婚紗。
潔白的一條裙子，上面裝飾着各種白紗和碎鑽，裙擺拖到地面，又大又蓬，像小時候父母買給她的芭比娃娃的裙子。
在造型師的幫助下，溫書瑜艱難地把裙子穿好，踩上高跟鞋，整個人搖搖欲墜，有種連膝蓋都無法彎曲的錯覺。
她又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陌生感更加強烈。
而且裙子是露肩的，她身材偏瘦，白皙又骨幹的肩部和脖頸都露在外面，仿佛臨時性地穿越到一個童話世界。
溫書瑜緩緩呼出一口氣，一步一頓地往外走，以烏龜般的步速去往隔壁化妝間。
男人造型換衣服都更快一些。
她推開門，就看到靠在沙發背上閉目養神的陸知讓。
他已經換上一身精致的西裝，頭發也做了簡單造型，劉海整齊利落，氣質比平時成熟許多，五官更加立體。
乍一看，精致得宛如一尊雕塑，透出清冷又禁欲的氣質。
似是聽到腳步，陸知讓緩緩睜眼，頭朝門口微偏過來。
視線交彙的瞬間，兩人皆是一怔。
幾秒後，陸知讓才張口，低沉的聲音稍帶着些啞。
“好了？”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溫書瑜這樣打扮，好看得不太真實。
溫書瑜輕“嗯”一聲。
她又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他們現在的造型，更像是精心打扮的演員，但很奇怪，待會兒的戲明明也是只演給自己看。
或者說，并不是“演”。他們本來就是真的準備結婚。
兩人對視許久，陸知讓站起身，正要說話，外面的攝影師阿葉風風火火從樓道跑過來：“妝造還沒搞定嗎？再晚光線就太強了，你們…”
阿葉留着絡腮胡，到化妝間口，看到兩個人的模樣，腳步停住，聲音也戛然而止。
做這行的人，平時見慣了好看的皮相，但他看到眼前這一對時，還是被驚豔到。
陸知讓站起身，不疾不徐道：“可以拍了。”
阿葉：“行，我們先去水池那邊拍。”
他還帶了助手，一行人往樓外走。
快到門口時，陸知讓一回頭，注意的溫書瑜走路姿勢非常別扭。
大概是不習慣穿這樣的裙子。
他停住腳步等她。
“走路不舒服嗎？”
溫書瑜不光不适應這條裙子，也沒習慣過于厚重的妝容，依舊繃着臉，面無表情點了下頭：“嗯，不過沒事…”
旁邊的造型師拎着一雙拖鞋追過來：“先穿這個吧，等拍的時候再換高跟鞋。”
溫書瑜如釋重負，把鞋子暫時踢掉，換上那雙拖鞋。
即使換了鞋，裙擺依舊不方便。
陸知讓思忖着，朝她伸出胳膊，暗示她可以扶着自己。
溫書瑜目不斜視，壓根沒看見朝自己擡起的那條胳膊，踩着小拖鞋徑直往外走。
陸知讓挑了下眉，又若無其事放下手。
-
“诶喲，感覺都可以原圖直出了這次。”
阿葉看着取景框裏的兩個人，語氣非常滿意。
溫書瑜和陸知讓一左一右站在水池前，都挺直身子看着鏡頭，表情嚴肅地像是拍身份證照片。
阿葉試光拍了幾張之後，開始揚聲引導：“您二位笑一下，咱們這是婚紗照啊，風格也選的是這種浪漫溫馨的。來，笑一下
溫書瑜深吸一口氣，盡力扯出一個笑容。
旁邊，陸知讓也彎彎唇角。
阿葉又按幾下快門，眉頭皺了起來：“女生笑得自然點，不要假笑。”
溫書瑜：“……”
她看着鏡頭，笑得更加用力。
阿葉：“再自然點。”
“女生再再自然點兒，笑容幸福一點
溫書瑜感覺嘴角都僵硬了，阿葉還是再重複這句話。
她嘆了聲氣，弱弱地問：“我剛才，真的很不自然嗎？”
阿葉放下相機，走過來，語氣無奈：“你看看呢。”
他從相機裏調出剛才拍的預覽圖。
溫書瑜低着頭，看到照片裏的自己，也愣住了…
确實是皮笑肉不笑。
這表情讓她想起了之前網上流行的“假笑男孩”表情包。
旁邊，陸知讓的笑容就比她正常很多。
陸知讓也垂眸看了眼，嗓音溫淡：“沒事，可能再拍幾張狀态就會好點。”
他微揚下巴，看向阿葉：“繼續吧。”
……
又努力一會兒，阿葉改變策略，換了個位置改拍遠景。
沒拍幾張，他扯着嗓子吼：“離近一點！”
溫書瑜和陸知讓同時朝對方邁了一步。
阿葉：“對對對
遠景很快就拍完，近景也不可能徹底略過。
畢竟是婚紗照，總不能成片全是米粒大點兒的小人。
阿葉猜測他們是第一次拍人像不适應，琢磨着怎麽讓他們情緒放松。
他歪着腦袋，開口：“這樣吧，你們面對面，男生親一下女生的額頭，女生試着做個害羞的表情。”
聞言，兩人表情皆凝滞一瞬，轉頭對視。
陸知讓很禮貌地低聲問：“可以嗎？不方便就換別的拍。”
溫書瑜擡手摸了下鼻子，臉有些熱。
既然是婚紗照，應該免不了會有親密一點的動作。
她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輕點頭：“可以的…先試試吧。”
兩人很緩慢地調整位置，面對面站好。
即使她穿着高跟鞋，陸知讓還是比她高出一大截。
片刻後，他低下頭，像是電影裏的慢鏡頭一般，溫書瑜隐約感受到他的呼吸，似有似無地落在自己發頂。
随後，額頭上被很輕的碰了一下，輕到她都沒什麽特殊感覺。
但這已經是他們認識以來最親密的舉動…
陸知讓喉結小幅度滑動，只維持這個動作兩三秒，就擡起頭。
他看向不遠處的攝影師：“可以了嗎？”
阿葉馬上說：“可以可以，剛那張可以！”
“诶喲，比剛開始的好多了。現在這樣，你們往右挪一點，然後男生去親女生，就正常接吻的狀态，我來抓拍！”
“……？”
溫書瑜睜大眼，愣在原地。
“正常”？“接吻”？
她完全沒有這個經驗啊……
旁邊，陸知讓先開口，果斷道：“這個算了，換一個。”
溫書瑜如釋重負般，長長舒了口氣。
那口氣剛嘆出來，她一偏頭，對上身邊男人若有所思的眼神。
-
拍攝持續了近兩小時，其實這個基地的景都很适合拍婚紗，但兩人的狀态實在不在線。
結束後，一行人往剛才的化妝間方向走。
阿葉捧着相機，在看剛才照片的預覽，內心複雜。
今天的拍攝對他來說并不算順利，全程無論怎麽引導，兩位客人都做不出他預期中那種親密浪漫的效果。
好在這兩位的外貌條件實在優異，拍出來的照片靠顏值妝造支撐，也能稱作一份合格的作品。
雖然不可能開口打探，但他還是好奇，這兩位客人究竟是基于什麽目的想拍攝婚紗照？
他們明顯不是專業模特，但更不像是情侶或夫妻。
而且這倆人包場拍攝，這麽大一片基地，日租金十分高昂。
阿葉沒想出個所以然，于是放棄了。
有錢人的世界，他不懂。
……
溫書瑜低頭默默走路，不自覺地回味剛才的過程。
那個額頭吻是今天拍攝過程中最親密的動作，也僅那一次。
再之後，去街道那邊，他們牽着手拍了一些。
攝影師還讓他們擁抱，陸知讓手放在她腰間時，也是很克制地虛攬住，沒有絲毫越界。
溫書瑜沉思許久，得出結論。
她自顧自點頭，對自己的結論單方面表示肯定。
快到化妝間，陸知讓看向她，問：“一會兒還想繼續拍嗎？”
溫書瑜趕忙拒絕：“不拍了。如果成片效果不好，我們可以等以後再拍。”
“嗯，行。”
陸知讓跟她想法一致，微颔首表示認可。
他們之間還沒有感情，溫書瑜又太容易害羞和緊張，直到現在耳朵都是紅的，能做到今天這樣應該已經是極限。
阿葉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害怕兩位客人是不滿意他的技術，馬上說：“其實今天出片率也挺高的，有好幾張都很不錯。”
溫書瑜應道：“那就好，今天辛苦你了。”
阿葉放下心，笑了下：“成片要等我修完。其實原片也很好看了，如果有需要，我現在就去導出來，先打包發給你們。”
兩人同時出聲。
陸知讓：“好，麻煩了。”
溫書瑜：“不需要。”
話畢，他們轉頭對視，眼神中都有幾分尴尬，然後，又再次同時張口。
陸知讓：“那就算了。”
溫書瑜：“那還是發吧。”
三人：“…………”
這次，溫書瑜阖了下眼，不敢再說話。
陸知讓眼尾掃向她，沉默幾許，笑了：“到底要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