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溫書瑜完全沒想到,接下來的事情會是這樣的發展趨勢。
從前那個年代,舊識的好友各奔東西,很容易就失去聯系。
而現在通信無比發達,幾通電話一打,幾十年未曾謀面的兩位老人家就約好了敘舊局。
陸爺爺找人訂好了餐廳,幾天之後,溫書瑜和父母一起過去。
包間裏,溫爺爺和陸爺爺已經到了,兩位老人坐在一起追憶往昔,感慨當年他們最後一次見面還是二十出頭的年紀,轉眼這麽多年過去,變成了白發蒼蒼的老頭。
陸知讓和他父母也都來了,見到溫書瑜進來,陸母趕忙起身,笑着跟她打招呼。
“書瑜,第一次見面,你比照片裏還漂亮,太顯小了,像十八九歲的學生一樣。”
溫書瑜摸了下鼻子,腼腆道:“謝謝阿姨,您也很年輕很漂亮。”
陸知讓站在後面些的位置,個子很高,雖然沒說話,但也很有存在感。
他今天穿得偏正式,白色的襯衫和西裝外套,跟上兩次見面時相比,又多了幾分成熟和矜貴。
額前的碎發也都向後梳,顯得眉眼更為清俊。
包間裏有兩家三代人,熱熱鬧鬧地齊聚一堂,好一通問候和寒暄之後,大家才各自落座。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安排,溫書瑜恰好就跟陸知讓坐在了相鄰的位置上,一張圓桌,跟兩位老人家面對面。
坐在陸知讓身邊時,她隐約聞到他身上清淡的香味,有點像白松木,也是溫暖又舒服的味道,跟他的氣質很搭。
茶水單傳到他們這邊,陸知讓出于禮貌,先遞給溫書瑜,低聲:“你看看喝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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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書瑜下意識往他那邊偏頭,随便選了個飲料。
對面,陸爺爺看向溫爺爺,笑說:“真沒想到,幾十年沒見面,現在緣分在這兒呢,咱倆還有機會在孫子輩攀上個親家。”
溫爺爺冷哼:“哪有那麽容易的事。”
擡起頭,又用審視的目光打量對面的陸知讓。
陸爺爺又笑:“什麽年代了,年輕人談戀愛看對眼,你還想幹涉人家。放寬心吧,小讓也是我看着長大的,我們老陸家教出來的孩子,沒外面那些公子哥的壞毛病。”
陸母馬上也附和說:“是啊叔叔,您看他們兩個多般配。我們家一直沒女兒福,以後就把書瑜當親女兒一樣,要是小讓敢對書瑜不好,我們肯定先找他算賬!”
陸父:“他們看着就很合适,都是緣分。”
……
……
長輩們你一句我一句,溫書瑜和陸知讓兩個小輩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
飯局過了一個多小時,話題基本都集中在他們身上,最後開始談論起婚事。
陸爺爺戴起眼鏡看手機,半晌後笑眯眯點着頭說:“年底就有好幾個日子都不錯,今天正好,咱們兩家都在,不如把兩個孩子的婚事就定下來。”
陸知讓皺着眉出聲:“我覺得…”
立刻又被陸爺爺打斷,聲音高昂,中氣十足道:“嗯,十月份,十一月底都合适!那就定在這兩個月。”
溫書瑜胳膊一僵,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陸知讓也正看着她,帶着詢問的眼神。
但溫書瑜沒看懂,愣了幾秒,就又轉回頭。
于是,這頓飯結束的時候,長輩們已經把日子選好,甚至連婚禮細節都商量了大半。
出餐廳時,他們各自被司機送走,溫書瑜也跟着父母回家。
剛才的飯局上信息量太大,她坐在車子後排,看向窗外,腦袋裏還一片混亂。
陳敏坐在前排,先開口:“早點定下來也好,你和小陸看起來就挺合适的,兩家人也算是知根知底。”
溫父說:“是啊,過幾天我們就要回蘇城了,正好趁這次回來,兩家人坐在一起商量好。”
“嗯。”
溫書瑜點點頭,腦中繞了很大一個圈。
最近她似乎什麽事都很順利,原本計劃中今年要完成的三件事,不知不覺中也都落定了。
尤其是前段時間還處于不确定狀态的工作,以及即将要放棄的相親結婚。
她跟陸知讓目前确實不熟,更談不上有什麽感情。
但就像父母說的,他們很合适,而且有爺爺的這層關系,就算年底就結婚,應該也沒什麽不妥。
陸知讓跟她先前見過的那些相親見過的男人比,真的要好太多太多倍。
正琢磨着,手機振動一聲。
溫書瑜拿起來看。
陸知讓:【結婚的事你怎麽想?】
溫書瑜咬了下唇,思索着回複他:【就按長輩安排的來辦吧,我覺得沒什麽問題。】
對面聊天框頂部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但她沒收到消息。
直到溫書瑜快到家,對面才發來一條。
陸知讓:【找個時間,我們見面談一下。】
陸知讓:【剛才飯桌上不方便。】
溫書瑜沒多想,回複:【好的。】
-
幾天之後,溫書瑜的父母就返回蘇城,他們還有新學期招生的事要忙,在北陽留太久會耽誤工作。
溫書瑜小學的時候,溫父和陳敏就特別忙,當時出差也多,基本是把她托付給爺爺撫養。
再後來,她就去了寄宿學校,跟父母的親情關系一直較淡,但也從來沒有過矛盾。
她從小就獨立,一家人也習慣了聚少離多。
溫書瑜把父母送走之後,回到書房,正要打開電腦看論文,收到朋友的微信。
許如生:【我終于忙完了!你在哪,我去找你吃飯!】
許如生算是她關系最好的朋友,她們從幼兒園起就認識,小初高一路同校。
大學畢業之後,許如生就在一家外所做非訴律師。
兩人性格迥異,溫書瑜一直覺得,如果不是正好做了十多年同學,她們可能不會有任何交集的可能。
溫書瑜:【我在家了。你還記得地址嗎?】
許如生:【當然記得!那我打包點好吃的過去找你!】
一小時之後,許如生來到她家,換了拖鞋,各處環視一圈:“你家也太空了,像是那種待售的精裝房…”
溫書瑜接過她手裏的袋子,笑着說:“家裏平時就我一個人,我東西也不多,基本只用書房和卧室,所以看起來就空一點。”
許如生跟她的整體風格都完全不同,長發染成淺栗色,妝容精致,穿着很短的半身裙。
換好鞋,還沒站穩,她就給了溫書瑜一個很大的擁抱:“嗚嗚嗚太久沒見面了,好想我的寶貝!!”
溫書瑜靜靜站在原地,許久後,皺起眉頭,小聲提醒:“生生,我快被你勒得喘不過氣了。”
許如生這才松手,退開一些距離,又忍不住掐她的臉。
兩個女孩兒拎着食品袋,去沙發那邊,亂七八糟的炸雞飲料都擺好。
許如生喝了口可樂,問:“對了,你之前相親的事怎麽樣啊?”
沒等她回答,許如生就接着道:“我早跟你說過,去相親的男的都是擇偶市場淘汰好幾輪的,什麽妖魔鬼怪都有!”
溫書瑜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确實。”
許如生瞅她一眼,繼續洗腦:“而且不結婚真的挺好的,有時間就去泡點小鮮肉,工作忙起來就拜拜,下一個更乖。婚姻就是愛情的墳墓,人生的牢籠!”
兩人對婚姻的觀念一直不同。
大概是父母的影響,溫書瑜一直認為,結婚并不是一件很複雜的事,只是從一個人生活變成兩個人一起生活,和伴侶互相鼓勵、共同進步。
她看向許如生,默了下,“生生,其實我應該年底就結婚了,你有空的話,要不要給我當伴娘?”
許如生差點一口可樂噴她臉上,好不容易咽下去,又把自己嗆住。
溫書瑜趕忙站起身,跟她抽紙巾:“你小心一點。”
許如生咳了半天,緩過勁,震驚地從沙發上彈起來。
“你跟誰結婚啊,相親認識的?我的天哪,我就忙了一個多月,我的姐妹怎麽就要被豬拱走了啊!”
“不完全算是相親認識的。”
溫書瑜把認識陸知讓的前因後果跟她說了一遍。
許如生嘴角抽了抽,又沉默了很久,“…這樣的話。靠譜應該是挺靠譜的,但你不覺得有點…太快了嗎?”
溫書瑜想了想,“可能是有點快。但也沒什麽不好,等明年院裏給我排課,應該就會很忙了。正好趁下半年還有空,把結婚的事先解決。”
許如生靠在沙發背上,長長嘆了聲氣。
她大概明白,溫書瑜把結婚的事當做類似找工作、畢業的事項,當做任務來完成。
溫書瑜雖然看着像個中學生,長相又乖又甜,但這都是假象,其實內心就是個古板的老學究,在感情方面尤其遲鈍。
說不定結婚之後,男方才會更抓狂……
“好吧。”
想到這裏,許如生心裏稍微平衡了點,沒過一會兒,她又眯起眼,狐疑地問:“你這個…未婚夫,有照片嗎?”
溫書瑜搖搖頭:“沒有。”
許如生拿起手機,又問她關于陸知讓的具體信息,順便幫姐妹做一波背調。
沒過多久,許如生就收到一張陸知讓的高中時期的畢業合影,她眼睛貼近屏幕,放大縮小很多次,最後由衷感嘆:“這只豬,也太他媽帥了,居然高中就這麽帥……”
她朋友衆多,消息網十分靈通,收到照片的同時,還打聽到了其他事。
許如生啧啧感嘆:“原來現在優質男青年是等着家裏介紹結婚的嗎?”
“你這個未婚夫,在國外上學的時候也沒談過戀愛,追他的女生很多,但他全都拒絕了。據說他跟校園裏所有貓貓狗狗都混得很熟…這會不會,是有什麽心理問題啊?”
溫書瑜思考了會兒,說:“沒有吧。他應該就是比較喜歡小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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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陸知讓回家之後,就跟陸老爺子“商量”過這件事。
那天,陸父、陸明禮和姜晚缇也都在。
陸知讓坐在沙發上,跟老爺子面面相觑,委婉開口:“爺爺,您不覺得太快了嗎,我跟她才認識一個多月。”
陸老爺子眉頭一皺,眼神像刀子似的,“哪裏快,都談一個多月了!你是不是傻?要不是我一直幫你,還不知道你三十歲之前能不能結上婚!”
“你還想跟人家談多久?像小禮一樣,談兩年,然後分手?三十三歲的人,終身大事還沒個着落。”
旁邊,看熱鬧卻莫名中刀的陸明禮移開目光,沒吭聲。
“……”
陸知讓語氣無奈,解釋道:“我們不是談戀愛一個多月,是距離上次見面一個多月,跟您解釋過好多回了。”
陸老爺子:“有區別嗎?當年我和你奶奶,你爸和你媽,都是別人介紹認識的,然後見了一面覺得不錯,處幾個月就結婚了。”
姜晚缇在旁邊說:“是啊,上次你不是還說,覺得書瑜挺好的。”
陸老爺子:“就是,書瑜這孩子多好,我怎麽看怎麽喜歡,知書達理的,性格也好,你還好意思嫌棄別人!”
“?”
陸知讓沉出一口氣,糾正:“我沒有嫌棄。我只是覺得現在我跟她還不熟,至少得多接觸一段時間吧。”
姜晚缇笑了下,勸和道:“結婚之後慢慢就熟了啊。我和你爸剛結婚的時候也不熟。”
“……”
次日,陸老爺子又給他打了個電話。
陸爺爺跟他說,陸奶奶前幾年做完手術之後一直身體不太好,在家裏經常念叨想看到他和陸明禮成家,不然總是放不下心。
陸明禮這邊看樣子指望不上,也只能寄希望在他身上。
幾天時間,陸知讓也差不多說服自己。
但至于結婚之後的事,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們是否能有感情,最終會是什麽結果,一切都是未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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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溫書瑜清早起來,在書房看了一上午論文,提醒她出門的鬧鐘響起。
農業大學已經正式放了暑假,院裏安排了她去實驗樓值班,每周只需要去三天,其餘的時間,她基本都用來修改論文。
她活動活動身體,換了身衣服,出發去地鐵站。
今天是約好跟陸知讓見面的日子,地點仍然在上次胡同裏的餐廳。
溫書瑜到了之後,被服務員領進去,發現包間都是同一個。
陸知讓仍然提前就在包間等她。
他今天大概是從寵物醫院過來的,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穿着白色的T恤和淺色休閑褲,看起來頗具少年感,像在校的大學生。
陸知讓看見她,扯出一個禮貌的微笑:“坐吧。”
溫書瑜坐在他對面,對視幾秒,不太确定地開口:“今天…是要聊結婚的事嗎。”
“嗯。”
陸知讓默了會兒,微啓唇,看着她:“我想問,關于結婚的事,是你自己的決定,還是家裏人的意思?”
他提前問好她的态度,也能有個預期。
溫書瑜沒太明白,緩慢地說:“是我自己的決定。我本來就有今年結婚的打算,家裏人也贊成,而且…”
她臉頰不自覺地有些熱,低着頭視線移向別處,小聲說:“你很合适。”
陸知讓的目光仍停留在她臉上,看着女孩兒的臉色漸漸泛紅,眼神躲閃,像是受驚的小鹿,又莫名有點呆萌。
他剛才的語氣聽起來很可怕嗎?
陸知讓忍不住輕笑了聲,聲線更加柔和,像打針之前安撫小貓那樣,低聲說:“別緊張,随便問問而已。”
“那你呢…”
溫書瑜擡起眼,攥攥袖角,猶豫着問:“你有什麽其他考慮嗎?”
上次見面,他好像說是不排斥結婚,但也不着急。
難道,他覺得自己太着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