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威壓
威壓
蓮青衣其實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只是覺得事出反常,必然不是什麽吉兆。
果然,走進去以後,周秀正叉着腰站在屋前,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
見蓮青衣進來,她先是肉眼可見地緊張了一下,随即就笑道: “聖女去而複返,有何貴幹啊”
“你在做什麽”蓮青衣平白覺得她的笑容有些嘲諷,像是看透了自己的內心。
“如你所見,我在燒地龍。”周秀道。
如今只是秋天,遠不到燒地龍的季節,蓮青衣看了一眼她卧室的布局,心裏立刻有了一個猜想。
難道……慕扶柳就在煙道中
雖然還不能确定,但的确有這個可能,這個念頭一起,她立刻驚懼起來,厲聲道: “立刻停止!我要你立刻馬上,把火熄滅!”
周秀卻不緊不慢地道: “蓮大聖女,你雖是我們合歡宗的貴客,卻還管不到這麽寬吧冊子你也看了,盤話你也盤了,怎麽如今我燒個火你都要管麽”
蓮青衣沒時間和她多話,直接拿起一旁的木桶,就要舀水往煙道裏灌去。
周秀卻是鐵了心似的,直接飛身來攔。
原本她的能力是絕不能與蓮青衣抗衡的,但蓮青衣手裏取着一桶水,分不出手來與她纏鬥,而周秀又不用打敗她,只要用盡辦法将她拖住即可,所以兩人糾纏一陣,竟是誰都沒有占得什麽好處。
蓮青衣心知不能再拖下去,便放下水桶,甩出一道符去将周秀定住,再提起水桶飛奔到火爐前,把一桶水盡數澆了進去。
周秀被她定了身,攔是攔不住了,嘴上卻不饒人,陰陽怪氣道: “我還以為喜歡用陰險手段的只有我們這些不入流的小宗門,卻不知清聖宗這樣大的宗門,也喜歡鬼鬼祟祟的,怎麽,看不起誰呢,派個靈獸跑到我房間偷東西”
但蓮青衣并不答話,幾桶水澆下去,那煙道裏就再也沒有煙冒出來了,她也不敢多灌,生怕煙道裏溫度降得太快,火磚崩裂,傷到了慕扶柳。
Advertisement
那邊周秀見她不語,更加癫狂,道: “沒用的,它早死了!告訴你,別想從我這得到任何東西,也別想拿到任何證據!”
周秀會這麽說,是因為她發現,自己房間裏根本沒有別的東西失竊,丢的就只有那瓶毒藥而已。
這就說明她的懷疑沒有錯,蓮青衣果然是沖着她來的。
可只要她燒掉了毒藥,證據就沒了。
就算是蓮青衣,也不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給她定罪。
蓮青衣等了一陣,發現自己不能這樣幹等,也不知慕扶柳在裏面是死是活,就算是死,她也得把屍首挖出來。
這個念頭,讓蓮青衣的心劇烈地疼起來。
剛才事發突然,她根本就沒有實感,此時冷靜下來,她才意識到,慕扶柳現在正被大火堵在煙道裏,那是怎樣憋屈的一個狀态,不用想就知道。
若是她死了……
蓮青衣邊順着煙道挖進去,邊落下淚來。
若是她死了,她該怎麽辦呢
蓮青衣的腦子渾渾噩噩,只一言不發地徒手挖着煙道,裏面的磚塊有的浸了水,有的卻還滾燙着,她的手指被燙得通紅,卻恍若不知。
“扶柳……扶柳……”
她開始不自覺地小聲喚着,好像是害怕聲音太大會驚擾到誰似的,其實她自己也知道,是怕得不到回應。
可她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慕扶柳已經死了一次,難道要在她的眼前再死一次麽
蓮青衣沒有發覺,自己心中的怨念正在漸漸聚集,侵襲了她的道心。它們盤旋在她的身體裏,只等一個結果,若真是那樣,它們就會瞬間爆發,将她的身體盡數占據。
魔氣,隐約可見。
而正在這時,院外的人也聽到了打鬥聲,聞聲趕了過來。
她們看到周秀被定,連忙上來解救。
“長老,你沒事吧”一個親信問。 “我們要不要——”
她用下巴指了指蓮青衣,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周秀得了自由,卻不敢放松。
她微微搖了搖頭,讓她們噤聲。
她知道,蓮青衣随時有可能化魔,而化魔之後的人,除非殺盡所有仇人,不然是不會罷休的。
而她,就是那第一個被殺的人。
周秀是個心狠手辣又心思缜密的人,雖然沒有親手殺過人,但死在她手上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她并不怕死,可她不能接受這樣的死法。
她咬着牙看向那個瘦削的背影,開始祈禱,那只貓可千萬別死。
慕扶柳感覺到自己的經脈正在瘋狂擴張,她不知道這是不是瀕死的征兆,但她的确被卸去了全部力氣。
她只能趴在原地,任由熱浪成股地鑽進自己的身體,然後一寸寸蔓延在她的經脈上,再向丹田聚集,像是螞蟻一般酥麻。
說實話,被燒死的過程比她想象得要舒服多了。
到了後來,她甚至覺得有些欲罷不能。
死,也挺好的嘛……
但就在這時,她聽到了一個聲音。
一聲聲,泣血一般,在喊她的名字。
她豎起耳朵,聽出那是蓮青衣。
蓮青衣,就在煙道的盡頭。
慕扶柳伸出爪子,奮力向前爬了一寸,可就是這麽小小的一個動作,都讓她十分痛苦,她感覺全身的骨骼都像被敲碎了一樣,動都動不了。
她張了張口,但口中幹渴,說不出話。
“青……衣……”
貓兒低低的呢喃聲,透過火磚,傳了出去。
已經失去理智的蓮青衣突然回神,看向前面黑洞洞的洞口,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可煙道裏不會有其他人,如果有,那就一定是慕扶柳。
在這個瞬間,她身上的魔氣突然消失。
她毫無察覺,只小心翼翼問道: “扶柳,你還活着嗎”
然後她靜靜地聽着那邊的回應。
那邊沒有再說話,只是傳來有節律的敲擊聲。
她還活着!
蓮青衣的心神為之一蕩,一種絕處逢生的狂喜沖上心頭。在這之前,她從不知道,這毫不起眼的敲擊聲竟能比聆聽祖師的教誨還要令人滿足。
“你等一等,扶柳,你再堅持一下。”蓮青衣慌忙道。 “我馬上就救你出來。”
她不敢用挖掘的法術,因為煙道裏面的情況未知,一旦塌陷,就會傷到慕扶柳,她只能用自己的雙手,快速而精細地,拓出一條生路來。
就這麽過了一陣,她終于看到了慕扶柳,對方的身體不知為何大了一圈,正好被卡在煙道中央,周圍的磚塊被擠出了裂縫,但看起來應該不會塌陷。
“扶柳”她試探着喊了一聲。 “你還好嗎”
慕扶柳感覺自己像是從一場大夢中醒來一般,她看向面前的人,一雙金色的瞳仁銳利異常。
“我沒事。”
她這句話說出口的瞬間,蓮青衣感覺到了一陣巨大的威壓自她身上傳來,她豈止是沒事,甚至比以前強了不止十倍。
光是靈力的渾厚,就不可同日而語。
到底發生了什麽
蓮青衣不懂,但她知道這并不是壞事。
她輕輕把對方從廢墟裏拉出來,又仔細地擦去毛發上的灰塵,才道: “你沒事就好。”
慕扶柳也知道自己的身體與以前不同了,但具體是什麽個不同,卻說不清楚,她抖了抖身上的毛,目光落到了院中那些如同木偶的同門上。
她的目光所過之處,就如同降下了神罰,直讓那些人生生發抖起來,一種從骨子裏散發出的恐懼感油然而生。
就連周秀這樣見過大世面的,都被迫深深地埋下頭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居然被一只貓的威壓給吓破了膽。
然後慕扶柳起身,化成了人形。
她覺得這樣說話可能更方便些。
“周長老,你擡頭啊。”
周秀聽到她的聲音,不由自主擡起頭來。
然後就愣住了: “……扶柳”
她的聲音帶着顫抖,她很清楚慕扶柳已經死了,屍首還是她去收殓的。
“對,是我,驚喜嗎”慕扶柳道。 “你是不是想說,不可能”
周秀的确想說不可能,可事實就在面前,她再怎麽不信,也無濟于事。
“你沒有死。”她只能想到這個理由。
“不,我死了,就死在乞巧節那天,你忘了嗎,你讓雲娘去殺的我,我死前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慕扶柳悠悠道。 “可是我又回來了,從地獄的盡頭,你知道我是來做什麽的嗎”
聽到這裏,周秀已經忍不住牙關打顫了,她雖然心狠手辣,但卻并非草木,自己親手害死的人如今就在她面前,問她這樣的話,讓她怎能不害怕
說着,慕扶柳取出了一個瓷瓶和一張證紙。
那是她拼死從火中保下來的證據,和雲娘的供詞。
“你設計毒害我的師尊,殺害我師姐妹共五人,證據确鑿,還有什麽好說的嗎”慕扶柳很有耐心,把證紙湊到她的眼前,讓她看個清楚。
周秀從頭看到尾,才道: “沒有。”
随即她慘然一笑: “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麽這麽做嗎”
慕扶柳氣極反笑: “我管你有什麽緣由,難不成事出有因,我就得感同身受不管有什麽理由,害人就是害人,罪無可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