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顆星星
他們在一起後的第二天就是除夕夜，歸璨前一晚把她送回家後就回去陪他家人了。佩玖高中畢業前每年春節是和馬成業他們在一起的，畢業後她每年春節都是一人在國外或者在其他地方，唯有林南與南安分開那年的春節，是他們倆一起過的，那天他們在林南家裏一起做了年夜飯，吃過晚飯，他們又抱着酒去了天臺，一邊喝酒一邊聊天，喝到最後倆人都醉了，林南抱着她哭，她也跟着他流淚。
後來佩玖與她母親的關系緩和又在同一年領養了清漪，那年的除夕他們中午在雲如英家，晚上在馬成業家裏，之後這樣的習慣就一直保持着。
除夕的早晨，佩玖起來做了早餐，和清漪吃過後，佩玖拿出一個紅包遞到小姑娘手裏，滿臉笑意地開口：“我的小寶貝，新年快樂。媽媽希望你接下來的每一天都能夠開開心心的。”
小姑娘接過紅包，摟住佩玖的脖子，在她臉上親了下，嘴甜地說道：“媽媽，新年快樂，清漪最最最喜歡你了。”
佩玖伸手點點她鼻子，“去把外套拿出來，我們該出發去姥姥家了。”
清漪歡呼一聲，從她腿上跳下來，跑進她自己的卧室拿出一件紅色的羽絨服，佩玖給她穿上，又給她戴上一頂紅色的帽子，方才牽着她往外走去。
中午陪着雲如英吃過午飯，又陪她說了好一會兒的話，直到她要上樓午睡佩玖才帶着清漪開車前往馬成業家。
晚飯是馬成業做的，佩玖在一旁給他打下手，晚飯的氣氛确實比中午要好上許多，席間他們說着家常閑話。飯後，他們坐在沙發上，電視裏正播着春節聯歡晚會，馬成業從上衣口袋拿出兩個紅包分別給到她們兩人手中。
相比清漪收到紅包的雀躍，佩玖卻有一瞬的愣怔，随後她開口說道：“爸爸，你怎麽還給我紅包呢，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馬成業笑了下，溫和地說道：“不論你多大了，就算你已經四五十歲了，在爸爸眼裏你依舊是當年那個撒嬌要我抱的小女孩。”
佩玖臉上帶着笑，親昵地把頭靠在他肩上，“爸爸，新年快樂。希望新的一年您身體健康，工作順利。”
“好，好，爸爸也希望我的寶貝新的一年裏可以健康快樂，另外早日給爸爸找一個女婿回來。”
佩玖在聽到女婿這詞時身體頓了下，她想了想，試探地開口：“爸爸，我有男朋友了。”
馬成業的身體愣住，過了會兒他滿臉笑意地道：“是嗎？等春節過後帶回來給爸爸看看。”
“爸爸，您不問問我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嗎？”
馬成業伸手揉揉她腦袋，目光慈愛又溫和，“爸爸相信你的眼光，能夠被你喜歡上的人，那他肯定有他的過人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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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又說了會兒話，佩玖把清漪留在馬成業身邊，她獨自一人開車返回公寓。
以往車水馬龍的街道此時只有零星的幾輛車輛飛快駛過，路燈照在地面上，顯得蕭條蒼涼。佩玖慢悠悠地開着車，看着街上的店鋪紛紛關了門，路上也沒了行人，想來應該都是回家過年去了。她面容平靜，小時她爺爺奶奶在世時她還挺喜歡春節，後來她爺爺奶奶去世，父母離異後，她就漸漸不再喜歡春節這個節日，在外旅行的那近十年的時間裏，每年的這個時候她手機都是關機的，獨自一人在民宿發上一天的呆。
回到公寓裏，她開了客廳裏的一盞落地燈，有些疲憊地躺在沙發上，昏暗的燈光籠罩在她身上，她也不知她在沙發上坐了多久，直到她的手機鈴聲響起，她才像醒了過來，她坐直身子拿起手機按下接聽鍵。
歸璨坐在沙發上，耳邊是家中親戚的說話聲，他笑着開口：“佩玖，你現在在幹什麽？”
“陪我父親吃了晚飯，才到家沒有多久；你呢，這個時候不陪你家人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他聽着她帶笑的聲音，一時間只覺得滿足與幸福，“我們也才吃過晚飯，家裏長輩正在打麻将，我哥在書房裏，就剩我和幾個小孩待在一起。”
他們繼續閑聊着，佩玖聽着他那邊傳來的喧鬧聲，突然有些羨慕他的家庭，歸璨久久未聽見她的聲音，有些緊張地開口喚道：“佩玖？佩玖？”
她回過神，有些晦澀地開口說道：“歸璨，你能給我講講你的家庭嗎？”
歸璨愣了下，随後溫和地說道：“我父母算是青梅竹馬，他們小時是在一個院子裏長大的，後來我母親跟着我姥爺他們去了國外，成年後才重新回來，我父親就是從那個時候喜歡上我母親的，他追了兩三年才把我母親追到手，後來他們結婚三年後生下了我大哥，又過了四年才生下了我。
我小時候他們很忙，我是由保姆和我大哥帶大的，我那時候有什麽不想做或者想做的事情都會給我大哥講，他總會想到辦法讓我父母同意，包括我大學想學醫這件事也是我大哥給我父母講的。
他們想讓我學工商管理，那時候我不明白為什麽，後來我大學二年級的時候才知道，我大哥在我高中畢業那年檢查出肺癌，雖然做了手術可誰都不敢保證癌細胞不會擴散。”
佩玖沒想到他那樣的家庭，也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沉默了一下，看着對面小區家家戶戶都亮着溫暖的燈光，開口道：“接下來不論我說了什麽，你都不要回答我，好嗎？”
他像是意識到她接下來會說些什麽，不由站直了身子，窗戶裏投影出他不知什麽時候緊皺在一起的眉頭，他輕聲開口應道：“好。”
佩玖想了想，開口緩緩道：“我父母在我大概三四歲的時候就離異了，他們離婚後我母親就獨自一人去了美國，我跟着我父親，過了兩年的時間我父親又娶了一個女人，剛開始她對我特別好，我也很喜歡她，可那一年的春天我父親接到調令去了南方一座城市，這一去就是五年。那個女人在我父親走後，慢慢變了，我也不知道她本來就是那個樣子還是她曾真心的喜歡過我。”
她突然停頓，深呼吸了一下，接着說道：“她剛開始只是罵我，後來變成了邊罵我邊打我，再到後來她會趁我去上學後，把門反鎖，讓我進不了家。
那五年我怨恨過所有人，包括我的父母，甚至很多次都想過自殺。
這樣過了一年多，我奶奶那時候還在世，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了那些事，她把我接到她身邊，親自照顧我。我高二那年奶奶因病去世，我又回到了那個家裏，那個女人更加變本加厲地打罵我。
我高三畢業的那年，我父親調了回來，我考上了大學，他送我去學校報道後，我突然間不想上了，就辦了休學，開始了我長達十年的旅行。
在我二十七歲那年我母親生病要做手術，我回國照顧了她近半年，也是在這段時間內我和她的關系緩和了些，可在我內心深處我大概還是怨恨她的，恨她那幾年不在我身邊，恨她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抛下我。”
歸璨聽完她的話，只覺得心髒被誰揪住一般疼，似乎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他沉默許久，才艱難地開口說道：“你現在有我，你以後再也不用一個人承擔生活的所有磨難。”
佩玖笑了下，其實這些事已經過去很久了，她今晚突然給他說起，也只是因為觸景生情，“我沒事，真的，歸璨。”
挂掉電話，歸璨站在窗前許久，他透過窗戶似乎看見了她那雙好看的眉眼，對人雖然清冷，可遇見她喜歡的人她喜歡的事，她那雙眉眼總會微微彎起。歸璨都不敢想象她這些年一人經歷了多少的事，才會練就出一副穩重大氣的模樣。
他收回神思，突然拿過一旁的大衣和車鑰匙腳步匆匆地往外走去，傅子歸從書房裏出來就看見他往門口的方向走去，他揚聲叫道：“歸璨。”
傅歸璨回過頭看着他走近，才開口說道：“大哥，我出去一趟，晚上應該不會回來了，你幫我跟爸說一聲。”
傅子歸看了眼他神色緊張的模樣，點頭道：“好，你去吧，路上開車慢點，我去給爸說。”
歸璨點了下頭，腳步匆匆地離開，傅子歸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才回頭向客廳的方向走去。
歸璨他一路上把車開得極快，除夕夜大街上本就沒有多少車，平日裏要開近小時的車程，今晚只用了半個小時左右就到了公寓樓下。
他步履匆匆地從電梯裏出來，按響了門鈴。
站在廚房倒水的人聽見門鈴響愣了一下，似是在想這個時候還有誰會來找她，片刻後，她邁步走向防盜門，透過貓眼看清是誰後，她打開門，看着站在門前的人，只是她還未開口，就被來人一把抱進懷裏。
佩玖的身體有一瞬的愣怔，過了會兒，她伸出雙手在他後背上輕輕拍着，像是在安慰他一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歸璨終于放開她，佩玖笑了下，牽着他的手把他帶進家裏。
她又走進廚房拿了兩個杯子倒滿溫水，她做這些事的時候歸璨一直站在吧臺處眉眼溫柔地看着她，佩玖轉頭看了眼他，問道：“要喝酒嗎？”
“好啊。”他輕輕應道。
佩玖把水遞給他，又跑去酒櫃選了瓶紅酒，拿着兩個高腳杯坐在地毯上，低頭把酒打開，給他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歸璨也跟着她坐在地毯上，投影儀正放着一部老電影，他們都認真看着，時不時出聲交流着。都沒有人提他為什麽突然過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許多事不用說心裏都懂。
電影已經接近尾聲，瓶中的紅酒也被他們喝得只剩下一些，佩玖起身又跑去開了瓶紅酒。
歸璨把人摟進懷裏，低頭看着手表，他低聲倒數着，“四，三，二，一。”
接着他笑着開口：“新年快樂，佩玖。”順着他話音剛落，他低頭在她額頭上虔誠地落下一吻。
佩玖擡頭看着他，眉眼帶笑地說道：“你也是，歸璨，新年快樂。”
歸璨将人緊緊擁着，和她小聲說着話，不知怎的突然說起關于旅行的事，佩玖笑着向他開口：“我去過這麽多地方，可我最喜歡的還是耶路撒冷，那裏大多數的房子都已經上千年。這個世界的中心，宗教聖地，卻幾千年被侵略被占領被窺視。”
她停頓了下，接着說道：“耶路撒冷還有一面哭牆，世界各地的猶太人在這哭訴流亡之苦，虔誠禱告，小紙條上寫着healthy，love，peace這些美好的願望塞進牆縫裏，連離開也是面對着哭牆一步步倒退着出去。
我曾在那裏站了許久，心裏想着等有了愛人一定要帶他來這裏看看。”
“等春節過後我們找個時間去玩，好嗎？”
佩玖高興地點頭，歸璨也笑着，像是想到了什麽，他的笑容撚了撚，低聲問道：“有受過傷嗎？”
她愣了下，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随後她點頭，想了想，開口道：“剛出去的那一年冬天去爬山，腳下打滑滾落到山下，過了幾個小時才被路過的人發現送去醫院，在病床上躺了一個多月。在南非時遇到搶劫被那人用刀在後頸上劃了一刀，當時怕得要死，怕毀容以後再也不能穿裙子，後來傷口拆線後就跑去紋身店紋了朵蓮花在傷口上。準備回來定居的前一年在敘利亞被人用刀在手上劃了一刀，那男人想□□我，被我跑了但還是在手上留了疤。”
看着他緊皺起的眉頭，她伸手撫平，輕聲安撫道：“我沒事的，都過去這麽久了，傷口早就不疼了。而且這就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我覺得有他們的存在才讓我成為了現在的我。”
歸璨看着她笑意淺淺的模樣，啞聲道：“如果我早些認識你就好了，這樣有我在你身邊，你肯定不會害怕心裏不會慌張。”
佩玖不曾想過她會因為他的幾句話就紅了眼眶，但她依舊笑着，擡起頭在他臉上親了下，“歸璨，我告訴你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心疼我，我只是覺得我們現在是情侶，我的過往你有權知道。但我不希望你因此自責，況且我覺得現在已經很好了。你知道嗎？”
歸璨緊緊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聲道：“好，我都知道。”
他們抱在一起，享受着這安靜的時光，過了好久，歸璨轉頭看着她，才發現她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已經睡着了，他無奈地笑了笑，彎腰把人抱起往卧室裏走去。
替她用溫水洗了臉，把被子蓋在她身上，他站在床邊看了她許久，彎腰在她眼睛上輕柔地落下一吻，低聲說道：“晚安，希望你做個好夢。”
話音落下，他放輕腳步離開卧室，把門帶上後，他站在客廳裏，動作小心地把一切收拾好，才離開回到自己的公寓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