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顆星星
雲佩玖在出發去四川的前兩天接到了一通來自四川的電話，她按下接聽鍵，那邊就傳來一陣清脆的聲音，“佩玖姐姐，你今年還會來嗎？”
她聽見久違的聲音，愣了下，才開口道：“小涵，我飛機票訂的是後天早上的。你有什麽想要的嗎，可以告訴我，我過來的時候就帶給你。”
李涵在電話那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沒有什麽想要的，而且姐姐你上次給我們寄來的東西和錢，我和奶奶他們都還沒有用完。那到時候我在村口接你，奶奶知道你要來肯定會很開心的。”
“好，那我們到時見。”
挂掉電話，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陰雨蒙蒙的天氣，原來已經過去這麽久了，八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東西也可以淡化掉失去至親的痛苦，而她也在一年一年的時間裏終于可以正常的和他們對話交流，可她還是不敢經常和他們聯系。
……
雲佩玖前一天把清漪送到她父親家裏，又開車出去買了好些東西大到老人用的保健用品女孩能夠用到的護膚品，小到他們平日生活中用到的日用品。
第二天早晨她提着行李箱坐車到機場，在機場随意吃了些東西便登機了。
飛機經過兩個多小時的飛行，最終平穩地降落在成都雙流機場，她在機場外面攔下一輛出租車向到她提前預定好的酒店把她的行李放在酒店裏，才提着買給他們的東西坐車到汽車站。
在汽車上晃晃蕩蕩三個多小時，她下車又轉車坐了一個多小時才到了目的地。
雲佩玖剛下車就看見了站在村口的李涵，她穿着一身淺色的羽絨服，下面穿着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腳下是一雙運動鞋；她看見雲佩玖時臉上露出笑容，沖她招招手叫道：“佩玖姐姐。”
雲佩玖聽見熟悉的聲音，快步走到她身邊，看了她許久，才笑着道：“小涵，你又長高了，再過兩年我就得仰頭看你了。”
“哪有，姐姐你坐這麽久車肯定很累吧，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佩玖淡笑着點頭，和她邊走邊說着話，走了大概二十幾分鐘，才到李涵的家，有些破舊的磚瓦房，房前的院子裏擺放着做飯用的柴火和曬在院子裏兩側的胡蘿蔔與衣服，雖然房屋有些破舊，可被主人家打掃的幹幹淨淨沒有灰塵。
李涵幫她把行李放進離做飯的地方最遠的房間裏，才笑着解釋道：“奶奶這個時候還在地裏忙，佩玖姐姐你先休息一會兒，這房間裏的被套床單都是換洗過的，我先去地裏幫她。”
雲佩玖神色稍有些複雜，她點頭看着她離去，在原地站了許久她才轉身褪去外衣躺在床上。她明明累得很，可她躺在床上卻怎樣都睡不着，滿腦子都想着李涵他們，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又夢見八年前的那場意外，最後她驚醒過來，滿身都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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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床上，有些悵然若失，直到外面傳來一陣年邁的聲音：“你佩玖姐姐還在睡覺，你聲音小一些，我去做晚飯，你去村口買些涼菜回來。”
随後她聽見李涵壓低聲音說道：“好，我現在就去。”
對話聲漸漸結束，腳步聲也越來越遠。雲佩玖回過神，擦掉從眼眶裏滑落下來的眼淚，随後她下床穿上外套往外走去。
她的腳步停在廚房門口，看着她年邁的身影在昏暗的燈光裏忙忙碌碌，雲佩玖突然眼眶一酸，險些掉下眼淚來，她忍了忍，才笑着開口喊道：“奶奶。”
老人聽見聲音，轉頭看着門口的人，片刻後她走近親切地拉起她的手，“小玖，你這麽忙每年這個時候都要過來，以後你如果太忙了就不用過來，我們這裏又偏交通也不方便，你的心意我們都明白。”
雲佩玖知道眼前的老人早已把她當作親生孫女來疼的，即使當年她自己的兒子為了救她而去世，老人也未曾怪過她什麽，她連連搖頭，牽着她往廚房裏走去，“奶奶，我每天沒有什麽可忙的，而且這樣的日子我又怎麽能不過來呢。”
說着話她坐在竈前道：“奶奶我幫您燒柴吧。”
老人笑着點頭，一邊翻炒着鐵鍋裏的菜，一邊和她閑聊着，老人一生沒有讀過什麽書，可她有時說出口的道理足以給雲佩玖很好的提醒。
李涵很快就回來了，老人炒好最後一道菜端到桌上，她們三人坐在有些矮的桌上吃飯，雲佩玖看着桌上的菜，知道這肯定是知道她要來，提前買好的菜，還有炖的那盆雞湯。
吃完晚飯，雲佩玖把買給她們的東西送到她們手上，又從包裏拿出一張銀行卡交到老人手裏，“奶奶，這卡裏還有一些錢，平日裏您和小涵想吃什麽或者想買什麽就買，別省着。而且小涵已經這麽大了，這些錢也可以給她多買些衣服，不要每日都讀書，也要懂得勞逸結合。”
“小玖，這卡我們不能要，你每個月給我和小涵寄來的東西和錢我們都用不完，又怎麽可以再要你的卡呢。”
雲佩玖不贊成地開口：“奶奶，您就接着吧，這是我的一些心意，您年齡大了，那些農活能不做就別做了，您現在就應該安享晚年，而且再等幾年小涵找了男朋友，結婚生了小孩後，您還可以抱抱您的重孫。”
老人知道她在為當年那場意外彌補她們，她只能無奈接下這張卡，嘴裏念着：“你這孩子，下次過來再這樣，我就不讓你進屋了。”
她們又說了好一會兒話，老人才起身回屋，李涵扶着她往外走，對雲佩玖說道：“佩玖姐姐，你早些休息，明天早上我們上山。”
她們走後，雲佩玖一人坐在窗邊看着外面天空上的繁星點點，這一坐便是一整夜，她看着天空慢慢變亮，看着太陽慢慢升起，照耀着這一座小村莊。
雲佩玖和她們吃過早飯後，李涵提着祭祀用得東西，和雲佩玖一起扶着老人慢慢往山上走去。三人行走了大約一小時左右，腳步方才停在一座墓碑前，墓碑上刻着他的名字。
她們上了香，又燒完紙，老人牽着李涵往山下走，留雲佩玖一個人在原地。
她們的身影漸行漸遠，雲佩玖一直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沉默良久，她低沉地開口：“李老師，八年了，你在那邊過得還好嗎？如果當年你沒有救我，你現在是不是還做着你這一生最引以為傲的事情，你肯定會把小涵教導的像你一般正直善良，你當年教給我的那些道理我都沒有忘記。接下來的日子我也會像你一樣善良溫暖的對待生活。”
照片上的男人一直微微笑着看着她，雲佩玖悲從心來，又想起八年前的那場意外。
那年她才剛滿二十歲，考上了清華大學報完道卻突然決定去旅行，她很快就辦理了退學手續，用了兩年的時間走完了整個中國。
二十歲生日那天她在成都，一個人吃了碗面，回到酒店用電腦上網時看見有人在找支教老師，她當時沒有多想就報了名，過了兩天她和主持者見了面，第二天她就上了車到了這個小村莊。
在這裏待了半年左右，有天下午放了學有一個小男孩不見了，她當時和村裏的李老師披上雨衣就出去找他了。
那天雨下的很大，再加上冬天天黑的很早，原本她是走在外面的，可李老師不放心便跟她換了位置，讓她走裏面，他們一邊喊着那男孩的名字一邊步伐匆匆地往前走去，意外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李老師忽然一腳踩空從山上滾落下去，雲佩玖為了拉住他也跟着他一起滾了下去，但李老師卻一直把她牢牢護在自己懷裏。李老師在滾落下去的時候後腦袋被石頭砸到，雲佩玖是感受着他的呼吸變得緩慢直到停止呼吸。
他在彌留之際，對佩玖說道：“雲老師，你是我見過最豁達的女生，我希望你接下來的日子能夠熱愛生活并且好好的活下去。”
他停頓了一下，臉上帶了一抹苦澀的笑，“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以後能夠幫我照顧一下我母親和女兒。這一生我不能好好陪她們，希望來生我還可以做我母親的的兒子。”
說完話，他慢慢閉上了眼睛，雲佩玖的眼淚從他說話開始就一直掉，她張了張嘴想說出口的話卻像是被什麽梗住，她只能一直點頭。最後他們被人找到的時候，李老師的身體已經涼透了。
這件事過後，她很長一段時間都失眠睡不着，那段時間她每日往返于心理治療室，藥也是大把大把的吃。
她長達三四年的時間都不能正常的和李老師的家人相處，後來她一個人去了西藏，在那裏一待就是一年多的時間，她每日都會去佛寺祈禱或者手抄經文。
即使已經過去了八年的時間這件事情依舊像是梗在她心裏的一根刺一樣，只要一想起就會令她難過不已。
雲佩玖不知不覺中淚水流了一臉，她看着照片上的男人，聲音顫抖着說道：“李老師，您放心，奶奶和小涵我會替你照顧好她們，小涵今年已經念高二了，我想讓她高考時，考北京的大學，這樣奶奶也可以去北京生活，我照顧她們也會更加方便。”
她最後看了眼照片上的人，慢慢轉身向山下走去。她回去的時候老人已經把午飯做好了，她們吃完午飯。雲佩玖和李涵坐在院子裏，她目光溫和地看着她，“小涵，你的成績還好嗎？”
李涵點點頭說道：“還好吧，每次考試在學校裏都是前三名。”
“還有一年多的時間就高考了，有想好考哪所大學嗎？”
李涵有些茫然地搖搖頭。
雲佩玖臉上帶着笑，低聲道：“想考到北京嗎？到時你可以在校外租間房子，把奶奶也接到北京來。雖然北京壓力很大，但機會也會有很多。”
“佩玖姐姐，你讓我想想吧。我想好了會打電話告訴你的。”
雲佩玖伸手拍拍她肩膀，點頭道：“好，你平日裏有什麽不懂的問題也可以打電話問我，缺什麽東西了就打電話告訴我。”
……
佩玖在這裏又待了一天才收拾好東西，離開，她走的那天老人和李涵把她送到村口，佩玖分別抱了抱她們，開口緩緩道：“奶奶，您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農活咱能不做的就別做了。小涵你也是，好好上學，照顧好自己，但也別太累了，要注意勞逸結合。”
老人的手一直牽着她，細心叮囑道：“小玖你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按時吃飯，可別再瘦下去了，凡事想開些，不要太逞強。盡早找一個疼你的男朋友，找到了一定要帶過來給我看看。”
雲佩玖聽着她的叮囑，眼眶微紅但她始終笑着，看着車已經來了，終是不舍，佩玖還是朝她們揮揮手，笑着說道：“奶奶，小涵，再見！”
回到成都，她把手機開機，看了眼手機裏沒有未接來電和短信，只要和她關系稍微長一點的朋友都知道她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消失幾天，在具體一點他們也只知道她在四川，當年的那場意外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她父親。
就如她這些年經歷過的所有困難她也不曾和誰提起過，年少時她父母離異，那幾年的母女情份早在好多年前就消失殆盡了，而她雖然和她父親親一些，但始終在她人生最重要的那幾年他沒有在她身邊，關系也不會像平常父母那般親切。
她把手機扔在床上，拿上浴袍轉身進了衛生間洗漱，吹頭發的時候她看了看已經及肩的頭發，想着等回去後去把頭發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