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一章
“你怎麽會這麽說……”,徐祈恺明顯亂了,他想開口挽回,卻斷了線一般根本無從開口,心口一片震蕩,整個人呆愣。
空坐了許久,他終于找回自己的思緒,勉強支撐。
“我不能接受,你對我怎麽樣都好,但是我們不能分手啊,我,我是愛你的,你為什麽要讓我這麽難受”
他的眼眶甚至濕潤起來,陳南伊卻不再相信。
“如果我們是從小相識,或者讀書時代認識,那我還勉強能相信你,但你現在要我相信你愛我,還要照顧我,會讓我覺得在侮辱我的智商——我所有的理智、幻想都在告訴我,不可能,這不關乎我是不是自卑或錯誤低估,先不說我會不會喜歡你,就算你喜歡我,也讓我覺得麻煩,我現在不想要這個麻煩了,不要這麽聽不懂人話,又自以為對我好,那讓人感覺很可笑”
陳南伊輕嗤了一下,不再看他。
“可是我是真的喜歡你啊,我為我所做的感到抱歉”,徐祈恺妥協,“以後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你相信我,我真的……”
陳南伊覺察出他又要再一次說愛,擡手制止。
“你為什麽喜歡我?”,她問,“難不成你想說圖我長得矮、沒錢、身體差,脾氣還不好?”
這話諷刺得連窗外的風聲都冷飕飕的,且看這架勢是沒說出個子醜寅卯來就鐵定直接分手了。
“你很善良……”
陳南伊呵了一聲。
“我說的是真的……”,徐祈恺想要辯駁。
陳南伊眯起眼睛看他,“我記得天馬山之後的三家宴會裏,你對我可沒好臉色,要是真看中我善良的話,也不會給我那張卡吧?你要是不想說那就別說了”
這話徐祈恺無從反駁,且也不好再說虛的,只好說出了一個讓陳南伊無可指責并沉默的理由。
Advertisement
“因為你很純潔——不管是精神還是物理意義上的純潔,我是因為你的潔癖才注意到你的……”
陳南伊頓時如遭雷擊。
雖然她的确很注重純潔,就連初次也是給他……可若這是他愛她的前提的話,那他的愛也太廉價了。
這樣有條件的愛,不免讓人自薄,所以她沉默了,只能安慰自己。
總比黃熱病的好。
她沉了口氣,正要擡頭仍舊堅持分手,徐祈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我這麽說你滿意了嗎?如果不夠我還可以再編一個”
陳南伊的脾氣的确不怎麽好,只不過向來怕沾麻煩總是息事寧人而已,被這樣夾槍帶棒地刺了一下眉頭就緊皺了起來。
“滾”,她說了以後轉身躺下不再看他,而且因為躺下的時候因為動作太大,胸腔受痛,整個身體都蜷縮起來了。
徐祈恺卻沒有放過她,此刻他有更重要的需要解決。
“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對我”,他将蜷縮的人翻了過來,按住她的雙手乞求,“你對別人都可以那麽寬容,為什麽對我這麽殘忍?”
他的眼淚終是落下了,可陳南伊也吓到了。
她掙紮着想要逃離,徐祈恺一把把床上餐桌撞開,跨上了床還抱住了她。
頗具重量的壓迫,陳南伊掙脫不得,又怕又氣。
“你走開,天吶……”,她忍不住無力地哭了起來。
徐祈恺渾身一震,停止了壓迫,就在陳南伊以為他要下去的時候,他卻低下頭來,親吻她眼角掉下來的眼淚。
“不要分手好不好”,他一下一下的親吻磨人乞求,陳南伊始終閉嘴不言。
身上的人不肯離開,躺着的人忍不住委屈,突如其來的情緒爆發讓陳南伊止不住地哭到力竭,直至最後昏沉睡去。
醒來的時候,陳南伊發現自己在一處陌生的地方,四處一打量的時候,可以發現這應該是徐祈恺的房間。
有他的照片,常穿的衣服,還有她送他的圍巾挂着,房間新辟的一角,她的一些物品也整齊放着,好像她也搬進來了似的。
陳南伊勉力站了起來,走過去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放進一個大包,還沒來得及拎起的時候,徐祈恺端着一個餐盤小心走了進來。
他驚恐萬分,趕忙将餐盤擱在門後的櫃上,過去将她手裏的包帶放下,要扶她到床邊躺下。
“你幹什麽?”,陳南伊猶記得昏睡前的事,對他沒好臉色。
徐祈恺高高地站着,氣勢卻極其——卑微……他舉起雙手,“我沒有要限制你的意思,但你能不能聽我講完再做決定”
陳南伊停了動作,看他要說什麽。
“是這樣的”,徐祈恺解釋,“你之前不是覺得我幹涉過多……對于那個我真的很抱歉——所以你說要分開以後我就都沒有什麽都沒做了,但我沒想到的是你那時候在化妝間的音頻傳的那麽快,現在很多人還有媒體都想知道你說的那個彭斯和他妹妹的事是不是真的,醫院那邊聚集了很多人,你家那邊也是,所以我就帶你回我這邊了”
“那個”,頓了一下,徐祈恺慢慢靠近,小心翼翼地看她,“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陳南伊躲了開來,一時之間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難住了。
她下意識想找五十六弟幫忙一下,但卻發現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頗久沒聯系了,便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至于傑克,她覺得如果找他的話,那還是寧可在徐祈恺這邊丢面好了。
于是,思緒轉了不過幾秒,她便下了決定,擡起眸看房間的主人。
“沒關系,我可以去酒店……”,她還是想去拎自己的包。
徐祈恺卻一下搶了過去,放在身後,“你不要賭氣了好不好,你去的話,酒店入住不是也要身份信息?我只是想你在我這邊好好休息,醫生說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呢,你也不是沒見識過之前闖入你病房的那個記者,她還算好的了,只是纏人而已……”
徐祈恺的喋喋不休聽得陳南伊頭疼,她只好改口,“那就麻煩你了,我住客房,然後我交一些生活費給你……”
“嘿!”,徐祈恺來不及高興,一聽到生活費這種東西忍不住将包放在一旁,上前扶住陳南伊的雙肩。
“你在開玩笑嗎?我們以後都是要……都可能是要結婚的人,你怎麽會這樣想呢,應該是我交給你生活費才是”
徐祈恺的身材真的很高,又很健碩,陳南伊被這一搖晃,忍不住手攀上他的胳膊想要制止。
“不要……”
陳南伊話還沒說完呢,徐祈恺就欣喜地抱住了她,像是要揉進身體
“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理我的”,他甚至轉頭親了親她的脖頸。
陳南伊縮了縮脖子,總感覺再繼續說分手或生活費的話題總是無果,只好先壓了下來,等她後面好好籌謀籌謀,不然就再繼續找個教會學校上課,反正等搬出這裏後再繼續解決吧!
“你睡這裏吧”,抱着笑了很久的徐祈恺終于把她放開了,但整個人還是将她摟着,“我打地鋪就好,晚上你要喝水什麽的好照顧你”
他微微笑着,整個人的狀态都很舒展。
陳南伊的心情沒那麽好,但也懶得去和他讨價還價了,他們體型體力差距巨大,如果真要發生什麽的話,她也絕對沒辦法抵抗的,憑的只不過是他的良心罷了,而既然說又說不過,她又不像他那樣能磨人,也只能随他去了。
或許這也可以說是某種意義上的特殊對待吧!畢竟他們發生過親密關系,她也只看到他的時候才會有□□,所以她對他的餘地,就很明顯起來了。
這般簡要敲定下來以後,陳南伊就留在徐祈恺這養傷了。
期間她打給過傑克,确認了路易斯他們的安全,他們已經回到路易斯安那州了。
而電視臺那邊的合同卻是又要變更,陳南伊以前就奇怪了,怎麽會有那種播出集數不成樣子的節目或連續劇,原來都是後面的這些“合同”在搞鬼。
她想不簽吧,可是違約金又很高,只能認命更改了,但她也同電視臺約定了這也是最後一次,而算下時間,她同警局的合約也差不多到期了,只要再挨過黎明前的黑暗就好。
不過,在她正常開拍之前——那還需要籌劃一下,關于彭斯的這個爛尾還需要解決。
他們一直覺得需要開個發布會的好,所以在簽訂合同後很快的某天,電視臺幫陳南伊預訂了一場不大的發布會。
陳南伊進入會場的時候才察覺到了徐祈恺住的社區安保有多好,根本沒人打擾。
這不,沒出門之前她都心情平和,且休息了好久也沒聽到過什麽吵鬧,但今天一走進會場的時候,感覺頭都要裂開了。
她勉強在聚光燈前坐下了,開始回答問題。
“安娜小姐,請問日前你在電視臺節目組化妝間說的,彭斯殺死他妹妹的話是不是真的?如果是,你是怎麽判斷的,有什麽證據嗎嗎?”
陳南伊大感為難,畢竟那是夢境中所知道的“現實”,沒有監控,也沒有任何直接證據,甚至後面彭斯直接改口或硬撐着說不是,那她也沒有辦法,但見鬼的她也不知道這個彭斯居然想涮她,還把耳麥打開了,現在也只能勉強彌補。
“首先,我沒有明确說過這樣的話,比如說彭斯殺死了誰之類的”,她斟酌着措辭,“其次,事實上在這場發布會之前,很多人都用——公衆或司法正義有知道真相的權利——非要我為此做出解釋,但對我來說,我并沒有向公衆解釋的義務,相反,這段對話是屬于我和彭斯的私人隐私,我最多需要去警局解釋罷了,我沒有追究其洩露和非法傳播就已經很夠意思了,沒必要再被道德綁架牽着這邊解釋那邊說明一下”
陳南伊深吸了一口氣,擡起眸看,“所以,除非警局要求,或是彭斯的媽媽想要知道真相,否則我不會為此做出回答”
“那你這麽說其實也是不知道答案對吧?只是随口胡亂猜測”,一個穿着黃色套裝的黑人記者犀利問道,“你知道你這随口的胡亂猜測給彭斯造成了多大的影響嗎?他現在還身處牢獄,還有所有的粉絲……”
陳南伊越聽越感到眉頭緊皺,忍不住擡手打斷,“是,他是很慘——他都在審訊室呆了兩天,現在呆在家裏生活着還被警員接送着出行,可他妹妹只是失去了生命而已,我真是太抱歉了,我也的确很對不起他,那一天他要是将我掐死了或者幹脆肋骨都坐斷也沒這麽多事,我真的很抱歉”
陳南伊抿唇,低下了頭。
好家夥,這一波諷刺,連陳南伊自己都覺得有些過分了,但她也只能忍着尴尬繼續,擡起頭來接着誠懇發問,“請問還有什麽要指教的嗎?”
“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我好好的問你,你陰陽怪氣什麽”,女黑人記者被這麽多目光看着,瞬間有些惱羞成怒還想怒怼。
陳南伊卻斂了神色,很是冷漠,“我沒什麽意思,不過我勸你還是先把你收到的錢轉移一下的好,這年頭不是什麽錢都能收的”
這話似乎意有所指,又像什麽都沒說廢話一樣,卻成功的把控住了局面。
女黑人記者瞬間啞口無言,尴尬地矮了下去,往人群後面退去。
陳南伊也暗自舒了一口氣,所幸昨夜睡覺的時候夢到過這個女記者——她應該已經非常成功地接近了自己,只不過最後還是被徐祈恺給攔在了外面,沾染了氣息,所以她才會“闖入”自己的夢境。
不得不說,夢到她,還真是幫了今天的自己大忙了。
沒有人怒怼,陳南伊的心情也好了一些,但她也不可能什麽都不說,令維護彭斯的那派人挑刺以攻擊自己,所以她只好澄清了一點。
“其他的我沒辦法說什麽,但彭斯和他妹妹的感情絕沒有像他說的那麽好,如果不行的話,可以去他妹妹喪生的地方,在那片樹林裏有他們埋的時間膠囊,那裏面有一些你們想要知道的真相”,說罷,陳南伊起身要走。
她記得那裏有彭斯妹妹親手寫得關于哥哥的日記,相信作為一部分的佐證應該夠了。
“可是”,一個記者疑惑了,“你為什麽知道的這麽清楚?據我所知,你從醫院出來後就一直在利比安社區呆着從未出門……”
聞言,已經轉身的陳南伊頓住,她回過頭來,非常平靜,“你為什麽能問出這個問題,就是為什麽我能說出上面的話的原因”
“至于你的話……”,陳南伊皺着眉頭看了他許久,她試圖回憶,但最終放棄,“算了沒什麽”
還以為她要說什麽的男記者呼出一口氣來差點沒背過氣去,但也無可奈何,只能看着她轉身離去。
一場聲勢浩大的發布會就這樣落下帷幕。
這場發布會後,衆人褒貶不一。
有的人罵陳南伊太賤了,“天吶,她居然連人家收了錢要坑她的事都知道,該不會天天監視人家吧?”
有的人則罵陳南伊太裝了,“什麽就——你怎麽能問出來,我就是怎麽能回答出來——當她是神嗎?還有那眼睛怎麽回事,一下看人又不看人的,搞得好像所有人都欠她八百萬一樣”
零零總總,各有特色,但有好事者深扒了一下她的過往後,不得不承認,她這半路出家的偵探,竟然都沒上偵探排行榜呢!
沒上排行榜這代表了什麽?代表着她毫無敗績啊!有能力的人有點脾氣怎麽了?再說了,扣除她的偵探“光輝歷史”,就說她自小創辦的安娜幫,七十八人,沒有入會羞辱儀式,也沒有什麽雜七雜八的烏糟,唯一的作用和接觸好像就是公益項目,而且還是真做公益的那種——看看,這才是真正做事的人啊!瞅瞅這藍眼睛,多麽具有他們白人的風範……
似乎一瞬間,安娜這個名字就突然火了,即使盛名之後可能導致的會是巨大落差的毀滅,但一方面有些人不懂,只是根據現有的信息感到某種信仰或正面的力量于是自發宣傳——尤其是教會那邊,和她之前任職過的教會學校更是樂見其成,而有些人則是其中渾水摸魚又推波助瀾的……就這樣,在種種的激湧之下,陳南伊甚至連出門都不是很敢了,更別提再接什麽偵探委托。
一出門幾乎都知道她是誰,她還怎麽查案?
就這麽又過了幾天,陳南伊的肋骨差不多養好,她正煩悶不知是先找教會學校,還是先回自己家好。
教會學校的話,因為她現在上了熒幕的後果,已經有幾家學校委婉拒絕了她,只是希望她能偶爾抽出時間去上幾次課罷了,而回家,看新聞消息她那棟老破的房子居然到現在還有很多人那邊堵着,甚至還有些人是去參觀的,她便也不是很想,但要就在徐祈恺家也不特別方便。
剛開始徐祈恺說的好好的,在床下打地鋪而已,結果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他爬起來去上衛生間,回來迷迷糊糊地就上了床鋪躺着,順勢把她像抱枕一樣摟——她倒是用力推開了,但他睡得那樣死,陳南伊也說不準是不是裝睡,也只好算了。
可這樣總不是回事,這樣的同居,這樣的生活和可見的未來都不是她所想的,所以她想好了,還是先搬回去再說,其他的,就走一步再看一步的好。
隐隐下定了決心,陳南伊開始考慮等徐祈恺工作完回來後要如何和他道別,才思考着,手機裏一個久遠沒有聯系的號碼響了起來。
陳南伊真的愣了很久,然後才反應過來,在它快要斷掉之前接了起來。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