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傑克很快把方案做好了,陳南伊看過之後覺得沒什麽好修改的便提交了上去,這件事到此就告了一個段落。
一期的節目錄完有一個星期左右的休息時間,她沒有很關注後續的進展。
傑克倒是突然在那之後的某一天告知了一個喜人的進展——有一個員工在新入職的時候提到,本來他是想上樓自殺的,好不容易跟着別人混進電梯的時候,突然看到了門外的溫馨世界,每個下電梯的人都心肝肉地叫着沖向自己的寶貝,所以他也想入職這裏擁有屬于自己的貓寵……他和他所屬的公司老板也想見見這個方案的提出者。
陳南伊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可真是——太不知道怎麽說了,有些高興,但也沒有太多。
因為她還沉浸在上次的答應徐祈恺改變他們關系的糾結中,有點想後悔了,又不知道該怎麽提。
很明顯他們這樣的關系是沒結果的,而且有毒。
區別只在于她明明知道不對,卻還是沉迷了。
這是一種十分割裂的投入——并且她預感如果繼續下去的話,那麽在将來這種感覺會更加讓人難以承受。
她的理智早就告誡她不該答應了,可她又耐不過磨纏……很顯然,這并不是足夠好的借口,因為之前Leo這般的時候,她都逃到華國去甚至打算在哪裏定居了也要逃離,可徐祈恺,他好像沒怎麽說,她就答應了。
怎麽能喜歡上這樣一個看輕自己的人呢?說到底,他也只不過是顆包着刀片的糖果,舔到最後,可能她的生命都被舔舐幹淨了。
但她思來想去無果,也只能暫時放下了。
那天的分別以後,他們默契地沒有聯系,也有可能是他不想給她反悔的機會——因為陳南伊想過,如果徐祈恺聯系她,說要出去,或者只是随便想跟她聊聊,分享生活的話,她都會說耽誤時間,然後轉而把原先的話作廢的,所以這次傑克說那個求職者想見自己,她卻并不想見。
按道理來說,應該要去一下更好的,這樣不論是對于方案的繼續施行,還是出去社交禮儀來說都有好處,再退一步,就算以後有其他什麽別的請求也比較好拒絕了,可她就是不想,她一點也不想靠近那座商業大廈。
“你替我去吧!”,陳南伊對傑克說,“那也是你的成果啊”
傑克正想說什麽,一通電話打了進來,陳南伊轉接了一下,便果斷回複了了傑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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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只能你去了,節目組讓我去電視臺,說有一些變動”
“好吧,那這也沒辦法,好端端的怎麽會有一些變動呢”,傑克嘟囔着只能答應了。
陳南伊也很奇怪,所以在挂完電話後立馬收拾了一下,出發去到電視臺那。
她人到前臺的時候,貌似有人打過招呼了,徑直有人要帶她刷卡上樓。
“安娜-懷特”,突然有個聲音在呼喚她。
陳南伊下意識地轉了過去,卻只見到一片黑暗蓋了下來,她被撲倒在地,身上壓了一具重物,好懸沒被創死。
周圍的尖叫聲傳開,她還聽到嗤嗤啦啦像是什麽綻開的聲音,一股刺鼻的味道,她的腦袋也被撞得生疼。
一陣兵荒馬亂過後,直到身上的人被拉開,陳南伊這才發現,原來那個人是路易斯——他撲過來用衣服包住了自己,自己卻被身後潑過來的硫酸弄爛了整個後背!
潑人硫酸的女人被控制了起來,被逮走之前還在不停大放厥詞地咒罵着陳南伊和宣揚她對路易斯的死忠。
陳南伊愣愣地,看着被救護車要拉走路易斯了還半天沒反應過來。
她想要上前跟去,卻被路易斯在身旁緊緊跟着的波羅萬娜給推搡開來。
“用不着你假惺惺”
路易斯已經昏迷,看上去的狀态有些恐怖,陳南伊的眼淚不由地掉了下來,有種情緒上頭的感覺。
騷亂處理完後,陳南伊被請到了樓上的辦公室裏。
主持人、導演和總策劃還有一些其他人在,但其他的人她不認識,只是看着排位上去,應該是比總策劃更高位置的存在,所以主持人他們便是他們的嘴巴。
“安娜小姐,我想我們需要重新簽一份合約了”,主持人說。
“什麽?”,陳南伊有些懵,甚至一瞬間心裏還有種憤怒而過——因為現在最重要的難道不是路易斯的傷嗎?可他們卻還在這裏跟她談什麽要改合約的問題。
“路易斯先生之前是簽完才走的,他說他很樂意和你一起體驗不一樣的節目——是這樣的,我們節目的第一集播了,本來是覺得兩組對抗的噱頭比較有吸引力,但他的粉絲反應較大,尤其是近期有幾位粉絲并不想冒任何偶像可能拜師的風險,寄威脅書到電視臺這裏,威脅會傷害你——而且本來我們的初衷就是為了多宣傳一點科技進步的迅捷,在本土的受衆人群也需要考慮……”
主持人說到這被總策劃的一聲咳嗽打斷,陳南伊卻在這一長篇大論中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本來要捧的就是路易斯的“科技”場,而且在這裏,白人最多,被一個亞裔壓在頭上算怎麽個事?
她很能理解,并反應了過來,“所以剛剛那個潑硫酸的女人路易斯粉絲,她也寄過威脅信?”——如果是,那就是沖自己來的了。
陳南伊不禁一陣後怕,要是那就算直接潑到自己的臉上,她應該會死吧?就算不死也沒勇氣活下去了——畢竟本來她就不是一個堅強的人。
沒有人回答這個答案,
主持人只是将新的合約擺到她的面前,“其實節目的變動也不大,只是不用輸的人拜對方為師,改成綜藝,解決一些日常生活的事、做一些任務,能彰顯新派與老派的魅力,或者只要有介紹就夠”
這是把原先的普及目标變成了公益植入了嗎?
“可是路易斯受傷那麽嚴重,後面也不能錄了吧”,陳南伊無法情感和理智那麽分離,也做不到專心去聽那些什麽解釋,她站起來想先告辭去醫院看路易斯。
主持人也站了起來,“我們待會也會去的,所以先把這個解決吧,這樣去的也安心一點”
陳南伊無奈,只能勉力去看,确認變更了合同。
不管怎麽說,她現在無比想要這個節目趕緊弄完,到時她和警局的合同也作廢,就比較自由了。
才不會像現在這樣,不得不做自己不願的事。
扣除掉這些變故,陳南伊覺得最對不起的就是路易斯了。
即使那個始作俑者是因為他才針對她的,但的确,要不是路易斯撲上來此刻她應該已經毀容了。
她匆匆趕到醫院,忍受着陰陽怪氣,又等了好久,才見到躺在病床上的路易斯。
那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了,而且還是路易斯說要見她,波羅萬娜才讓她進去的。
“多謝你……”,陳南伊看着只能墊高趴着的路易斯遲疑着不敢靠近,說了一句感謝後又覺得太過廉價,抿了抿唇只好垂眸。
“坐啊,幹嘛站着”,路易斯笑了一下,招呼了她。
不知道為何,陳南伊覺得現在的路易斯同之前那樣和自己的針鋒現對的完全不是同一個人的感覺,但她還是乖乖坐下了。
“你不用為此感到抱歉”,即使面色蒼白,路易斯整個人也顯得有些慵懶,“這可是英雄的勳章,雖然有很大的水分”
所幸路易斯高得很,加上有衣服的隔擋,那個女人潑的是陳南伊的臉,但灼傷的卻是在路易斯背部肩胛骨那一塊,穿上衣服的話,至少可以不用面對別人異樣的眼光。
可陳南伊還是覺得很抱歉,而且可惜。
他這樣一個清風霁月的人物,身上一寸一縷的肌膚氣質無不是用各種各樣的美好堆積而成的,這樣的完美,怎麽能被這樣醜陋的傷疤附着呢?而且當時事情發生得那麽突然,他還毫不猶豫過來……
事實上,一想到他那奮不顧身的舉動,雖然陳南伊知道自己這樣的揣測也很惡意,但是向來都是邊緣人物的人,突然得到這樣的維護,也不能怪她受寵若驚吧?
她想了很多,想到他可能因為那粉絲是他的死忠所以愧疚,也有可能就是單純好心不論是不是她,也還想過會不會是徐祈恺曾經胡言亂語說的他喜歡她——她想過開口問“你是不是喜歡我的”,但一瞬間又覺得那或許是種侮辱,所以最終她還是什麽也沒說,只呆呆地坐着。
“嘿,你就這麽跟我沒話說嗎?”,路易斯調侃了一句,像是活躍氣氛,又像是随口的自嘲,有些苦澀。
陳南伊則是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像是錯過了一段重要的情節似的,他們的關系好像突然從十米拉進到了一米。
她只能歸結于可能因為之前的私交太少,而他們在攝影機前又只能對立的緣故——他本來就是一個随性自然的人,只不過她不曾知而已。
總不能他也像徐祈恺那樣有黃熱癖的人,接近她也有些奇怪的原因吧?
“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該說什麽……”,陳南伊默了,眼神有些躲閃。
她的确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我們就随便聊聊吧,不然也太無聊了,其他人進來只是不停地哭和咒罵”,路易斯撇嘴,“好像我除了這具身體以外,別的什麽也沒有了”
這話特麽地讓人更不好回了,陳南伊還在拘謹地謹慎,路易斯卻很坦誠地對立。
“而且那個粉絲還有其他人也真是的,其實就算真的每次都比輸了也沒什麽的,認你為師傅也不是一件難堪的事——被她這樣一折騰,好像我輸不起一樣,還害得我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你的好”
路易斯說着,頭枕在手上歪着頭看向陳南伊一笑,“抱歉,我這樣說你會不會感到更負擔?可是他們真的太煩了,我跟他們沒話講,不說我又難受得很”
路易斯笑得八顆牙齒都露了出來,看着那彎起來的眼尾,陳南伊不知為什麽感受到了一點真誠。
果真朋友的做起都是要從八卦抱怨上開始的嘛?
“他們也是關心你……”,陳南伊想了想說。
“關心我?”,路易斯像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但頓了一下,似乎有些怔然,然後搖了搖頭,莫名帶着點苦澀,“他們只是想從我身上得到些什麽而已,不然就是只顧自以為是的付出,根本沒有人在意我想不想要”
看着路易斯的鮮活——雖然他還受着傷,但看他的樣子并不是十分嚴重,她的心也放了一些下來,再聽到他這樣的話時,忍不住過腦想了想,覺得這人還是太年輕了,也太坦率了,才會想法如此偏激——不過誰沒年輕過呢?他這樣的小,又年輕,本該這樣恣意的。
但陳南伊也不想再聽他說這些她難以回答又無法幫助的話語,只好岔開了話題。
“那你就當自己“生而為王”好了,有的時候有些人天生就是要比別人多一些麻煩,也多一些責任的,你的存在是很多人的光亮,像太陽一樣,其實他們追尋的也不是你,只是追尋他們心中的信仰而已,你不要太大壓力,就當一份職責來處理好了,帶給一些人光明,然後也要真實的自己——噢對了,我聽說你也簽了變更協議,但是你都受傷成這樣了,還要繼續履行協議嗎”
“當然要啊”,路易斯斬釘截鐵地說,“為什麽不要?而且不去還要賠錢嘞”
“那個賠償金我想電視局應該不會跟你要的,畢竟你這是特殊情況——如果你不想的話,那個賠償金可不可以我來支付,因為……”
“因為什麽?你感到很抱歉嗎”,路易斯歪着頭,“還是你不想和我在一起?”
“不是這樣,你的身體看起來就需要休養一陣……”,陳南伊說着,突然想起剛剛路易斯說的那種別人都自以為是地為他好之煩惱,不敢再觸,但話頭都到這了,頓了一下,只好開玩笑了一句,“我是怕到時候你要是摔了一下或者怎麽的,賴上我怎麽辦,而且我也扶不動你……”
一陣懊惱,陳南伊漸漸在路易斯亮晶晶的眼神中湮滅了聲音——她這是一個緊張就胡言亂語的什麽啊!
為什麽這個破毛病不能改一改呢!
“哈哈哈”,路易斯突然狂笑起來,“放心,就算要賴上你我也不會用這個理由的”
這話說得更奇怪好了嗎?
陳南伊剛想問的,路易斯就開口了,“其實我調查過你——請你別生氣,畢竟那時候我們算是競争對手,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嘛——我不知道你對我的看法是什麽,但我覺得你很……”
路易斯好像覺得難以措辭,有些斟酌,陳南伊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捏了一下自己的手心,一副一無所知的模樣。
“我覺你是那麽,幹淨又孱弱,所以我還挺喜歡和你這樣的人”
“幹淨?”,陳南伊疑惑,孱弱就算了,她的身體的确不好,但幹淨,那是說她蠢的意思嗎?
“對啊,這這個世界,能保持純潔和問心無愧,是一種無比無比,巨大的能力,我喜歡比我強悍的人”
又一次,路易斯說了喜歡,雖然這喜歡聽上去就和情愛無關,但這也太直白了,簡直讓人難以招架。
她只好笑笑沒有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陳南伊的錯覺,她總覺得路易斯現在給她的感覺和當初徐祈恺的有點像——最開始可以說的上是冷漠以對,然後不知道哪一天突然就有了變化,只不過路易斯的更,明顯一些吧,她也不懂該怎麽說,只是隐隐有這樣的感覺。
“你走神了,在想誰嗎?”,路易斯突然湊到了陳南伊面前,吓了她一跳。
陳南伊不禁後退了一下,差點從椅子上掉下去了。
“額,我……”,她頓了一下,決定不管路易斯有沒有那意思,她也得把自己的立場表明一下,而且還不能太過明顯,免得讓人覺得她很自戀——即使她可能晚上就能知道他對自己有沒有什麽想法。
“抱歉,你分享的太開心了,看着你我就想起我……男朋友第一次跟我說他們公司裏有個言情女的事情”,陳南伊微微抿唇一笑,眼角彎彎。
“噢?你男朋友”,路易斯收斂了神色,“布萊恩.阿卡索嗎?”
“是”
路易斯看着陳南伊的眼微笑,“我知道他的一個秘密噢,你想知道嗎”
那笑容和話語帶着一絲蠱惑的魅力,陳南伊有些愣神,但旋即反應過來。
“嗯,他有秘密就代表他有不想讓我知道的事情,如果他不想讓我知道,那我就應該不知道的好……”
“可是那跟你有關噢”,路易斯撐起身子湊到了陳南伊的耳邊,非常近非常近的距離,近到那輕巧的聲音直入神魂。
“他在監聽你噢”
路易斯又退了回去,伸手扣在耳邊,做了個手機的姿勢。
陳南伊低頭看了眼自己口袋放手機的位置,又擡頭看他。
路易斯的唇高高地揚起。
他的笑容是如此刺目,以至于陳南伊的眼淚在自己都沒察覺的時候就已經流了下來。
“額,你怎麽了?”,路易斯有些慌亂。
陳南伊連連擺手,抹掉臉頰上的濕潤低頭躲閃。
她能怎麽?難道能說即使本來就預感并不是真愛的癖好,直到此刻被确認的羞慚嗎?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她或許還能自我安慰一下,就那麽假裝着。
假裝這世界上真的會有人愛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