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強強聯手這檔節目正式預感開拍了。
有來自德克薩斯州的亞裔簽約高級老派偵探,和她所屬警局的一個菜鳥新新警探,也有來自路易斯安那州的白人新秀的新式偵探,和他工作室裏新入職的年輕血液。
安娜和傑克,路易斯和波羅萬娜。
矮個和瘦竹竿,典型美式的精英俊男和火辣美女。
甫一見面,完全KO。
菜鳥傑克甚至湊到陳南伊的後面低頭焦急。
“怎麽辦?我們被完爆了……”——輸的人可是要拜對方為師的!
陳南伊把頭按了回去,不說他們正坐在演播廳錄播,這個二貨難道不知道自己帶着麥嗎?
傑克這個菜鳥崇尚華國文化,還以為和陳南伊是像真正武林高手那樣的師徒結對,明明之前沒見過,卻粘她的很,說啥是啥的那種。
不過副局長偷偷說了,這是個官二代小寵兒,家人拗不過才讓他報了警校,但肯定是不能從事危險工作的,所以排了這個任務給他,已經公衆露臉了,也免得他後面突然興致上頭還想去卧底什麽的,所以陳南伊還不好直接叫他閉嘴。
唉,什麽徒弟啊,全是大爺,都是債都是債。
因為是對抗性質的節目,主持人居中,畫面的左邊是弱雞二人組,安娜和傑克,右邊是高挑二人組,路易斯和波羅萬娜。
一通開場介紹,繞是陳南伊淡定如斯——因為她覺得自己就是個打醬油的,老實說她對自己的定位也蠻清晰的,但在對面一連串的“新秀”稱號,又什麽“明星偵探”的名頭下,自己又幹巴巴的介紹下屬實有些掉臉皮了。
沒等她多想,便是放狠話的抓馬場景。
陳南伊骨子裏比較內斂,但也明白這文化的不同,如果不放狠話的話,其實是一種自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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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在對面的英俊帥哥路易斯大言未來是高科技的天下時,陳南伊的臉側向一臉已經被說服的傑克。
“你來,說”
對面的英俊如斯的路易斯臉簡直都氣綠了——因為這顯得他連跟陳南伊對話的資格都沒有。
陳南伊要是知道的話肯定大呼冤枉,她只不過想偷個懶罷了,因為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菜鳥傑克啰哩啰嗦,期期艾艾,尤其對上斜對面波羅萬娜怒視的眼神還一下子臉紅了。
菜鳥還是菜鳥,哪裏像她,即使對面的人的長相符合她的喜好,她也不帶偏的。
陳南伊嘆了口氣,只好坐直身體。
“其實我覺得不管是新派還是老式,各有各的好處,老實說,如果有高科技能夠幫我解決那些頭疼的前期工作,我當然傾向于選擇新派方式——但問題是,不是每個人,或者說每個地方都有這麽多財力可以支持的,對我而言,至少在我不幹這份工作之前,高科技在我這裏并沒有很大用處”——關鍵我也不會。
最後一句陳南伊沒說,說了只會把僅存不多的臉皮掉得更多,不過她的意猶未盡和慢條斯理顯然變成了另一種傲慢。
成功把那個相貌和徐祈恺有的一拼的路易斯氣倒。
簡要的開場以後,接着就是兩個隊伍的競争。
規則很簡單,節目組向兩州的警局挑選一些可以公布的未破案件,然後他們分別破案——可以各憑本事向外界求助,但以誰最快破案為準。
節目組的車把一行人拉到了一座古老又陰森的莊園裏——為什麽陰森是因為這個莊園到處都是斷壁殘垣,卻又生機蓬勃。
雜草荒林,與逝去的文明痕跡構成了沖突又融洽的詭異一幕。
三十年前,一對富豪夫妻帶着各自繼承的高額財産到此處定居,買下了這座奇價可居的莊園,此後他們還生下了三子一女,過着幸福的生活。
然而好景不長,孩子們一個個的失蹤,使這個家庭支離破碎,女主人瘋了,然後在某一天不見蹤影,男主人後來也瘋了,住進了精神病院。
事情似乎本該到此為止,但男主人垂老之前卻非要回莊園一趟——“我要找她”,他說。
“她一直在那……”,男主人嗚嗚地哭泣着,然後突然掙脫了床架,沖出了窗口——他可能以為那是一樓吧,沒想到最後卻摔了個稀巴爛。
但鑒于他最後的“遺言”,死馬當活馬醫吧,這也夠得上未解之謎了,加上親人死絕,也沒什麽需要隐□□理的,所以被節目組選中可以錄播。
而節目的要求便是,就是找出逝去的莊園女主人的所在地——因為男主人死之前強調過無數次,他要回來這裏找她。
遑論那些,光看着這偌大如一個市區的廢棄莊園,陳南伊就要有些愣了,她在想,要是走一圈的話,這得做多少個夢啊?算她個五十年好了,這五十年裏有多少人來來去去又逗留的?簡直要命!
正思考着,不期然一張臉突然湊了進來,陳南伊謹慎地後移,與那張臉隔開了距離。
是路易斯。
說來也奇怪,他的臉和徐祈恺的風格很像,雖年歲較小,還未有徐祈恺那般更富魅力,但對陳南伊還是很有吸引力。
對着這樣的臉,陳南伊生不起氣來,她垂下了眼眸,甚至還有個一閃而過的念頭——這太陽也太烈了,不知他會不會曬到。
路易斯倒沒注意到這些,只是惡劣地笑了一下,“等着看吧!我們絕對比你先找出答案”
說罷,他挑了挑眉,帶着波羅萬娜徑直走了進去,他身後那一串扛着攝像機的人也跟着急急忙忙走了進去。
“師父,我們不進去嗎?”,菜鳥傑克的眼睛在揚長而去的兩人和陳南伊之間左右搖擺,見陳南伊毫無動靜,忍不住發問。
陳南伊目前還不想進去,昨天本來就沒睡好的她決定推遲“看見”那繁雜的夢境,但對着鏡頭,她也不想說些什麽,餘光四處瞥了瞥,發現大門處左右兩邊的花圃草木更是旺盛,尤其是左邊那處的藤蔓,簡直爆炸了一般攀向圍牆高處,細碎的花朵在風中搖曳。
于是她看向傑克,問道,“你有看到這大門左邊和右邊的不同嗎?”
傑克認真觀察了一下,“額,沒有”
陳南伊指點,“你不覺得左邊的旺盛得有些過分嗎?”
“是有點……”,傑克有些懵逼,“所,所以呢?”
他雖然是警校的優秀畢業生,但實習至今為止,還沒破過一起案件就被扔到陳南伊這裏做她的徒弟了呢!
簡直忐忑。
“唉”,陳南伊嘆了口氣,也不想多說什麽。
“你不好奇嘛?去挖吧”
“挖什麽?”,傑克傻眼了,什麽就他好奇了!
“就,随便挖挖嘛”,陳南伊皺眉,“你還以為馬上就能破案的嗎?當然是先彙集所有的異常情況,然後再根據那些信息推理出我們想要追尋的真相啊”
“啊?哦哦,好”,傑克聽了恍然大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明白,便立馬去廢石堆積翻翻找找,摸出一件趁手的鐵棍工具,然後颠颠地就過去挖了起來。
這日頭曬得很,陳南伊坐在了右邊那片花圃邊緣的石板之上,在陰暗處歇息。
左腳翹完換右腳,還沒等她右腳倒換回來,一陣鬼哭狼嚎的慘叫把她吓了一跳,差點從石板上掉了下來。
傑克扔了鐵棍,跌跌撞撞地朝陳南伊跑來,要不是僅存的理智尚在,都快要大喊媽媽了。
從小聽怕了父母的吵架,陳南伊最讨厭也最煩的就是吵鬧尖叫,她眉頭皺得死緊伸出一根指頭抵住傑克想要蹭上她的懷抱。
“嘿嘿嘿,停!”
陳南伊墊高腳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麽了?”
“骨頭,我看見了骨頭,嗚嗚嗚,頭蓋骨……”
一個不察,陳南伊被他抱住肩頭哭泣,整個肩膀不停聳動,看上去哭得慘極了。
陳南伊簡直被勒得快要斷氣了,趕緊把他的手扳了開來,然後皺眉朝那塊亂土堆走了過去。
好家夥,難怪菜鳥傑克吓了半死,他挖得毫無章法,到處的土都挖松了,再用力往下的時候,天了嚕的,一鐵棍竟然捅進黑洞洞的眼睛,把人骷髅頭給挖了出來。
額……這情況陳南伊特麽的也始料未及啊,她抿了抿唇,然後舉起了手,申請鑒定死者的身份
這裏要說的是,雖然陳南伊是屬于老派分析沒錯,但也不是說她只能通過分析來破解案子,只是說比例上她應該是要比較少依賴科技的,所以這個申請合情合理,節目組也沒有拒絕。
而在等鑒定的過程,陳南伊覺得說不知道結果的話也沒必要再去瞎轉,還不如回家等結果出來後再進行錄播——這樣的理由也是正派的,節目組無從拒絕,所以陳南伊這組攏共錄了不到四十分鐘的時間,她和菜鳥傑克已經暫停不錄了。
等到陳南伊房車上睡了一覺,又是一番“驚天動地”,的折騰——她做了一個惡心的夢。
夢境裏,女主人想要從地底爬出來的祈願簡直把陳南伊吓得魂飛魄散,好不容易稍微安定了下來,小孩們支離破碎地哭喊又讓她膽戰心驚。
短暫而又飛逝如雪的碎片畫面向陳南伊展示了一段不為人知的隐秘往事。
這戶幸福的一家人曾在莊園裏開心地生活着。
只不過男主人的幸福戛然而止于一封未寄出去的信件當中。
在那封未寄出去的信件裏,他知曉了自己引以為傲的三子一女全不是自己骨肉的殘酷事實——而且最後也證實了那的确如此,他的人生已經幻滅。
為了照顧妻子的身體,他甚至選擇自己結紮,辛辛苦苦熬壞身體掙來的偌大家産,最後卻便宜了妻子和那只蛀蟲,他簡直要瘋掉了。
為了他的尊嚴,他決定展開一場男人的複仇。
他将“他們兩”的孩子引誘到偏僻地方,把他們的骨頭一寸寸地敲碎,融進泥裏,随後撒在了一出門右拐處妻子經常料理的花圃——她經常在那裏和她的愛人眉來眼去,在所有的孩子都處理幹淨以後,他也把她埋在了那裏,成全她每日翹首以待的期望……
從夢中驚醒的陳南伊緩了一下,聽到對比的結果還沒出來,她又回到莊園那邊,打算進一步探索。
畢竟自己知道是一回事,但外在的連接也要銜接得上,她的偵探之名才算名副其實,所以該走的流程還是得走一下的。
只是沒想到,陳南伊剛要進去的時候,正巧迎頭就碰上了從裏面帶着大罐小瓶出來的路易斯和波羅萬娜,他們身後甚至還有一小隊白大褂的隊伍,端着各式各樣的瓶瓶罐罐。
陳南伊正要側身讓開,路易斯就揚起一個笑容,“哇!你們不會還沒進吧?呵!不過也沒關系,等我把生物素材的檢驗結果對比出來,你就知道……”
“嗚噫嗚噫”,一陣警鈴聲響起,随後是大大的廣播聲音發出。
“安娜隊獲勝!”
廣播還響了三遍,路易斯的臉青了又紫,紫了又綠,陳南伊都怕他會忍不住上來咬自己一口。
思來想去,陳南伊的腳步挪了很遠,然後這才安下心來。
現場交給警局的人接管,兩隊一起回到了演播室大廳。
基于隊伍的任務是找到莊園女主人的“藏屍地”,陳南伊的提前完成也導致節目的時長根本湊不完整,所以節目另提出了一個更高層次的任務,那就是找出更多關于此案的真相即可——當然如果完不成也不可能一直等着的,畢竟這本就是難解的案子,所以會給至多一個星期的時間,如果逾期都未解答,即為平局。
但這次陳南伊先找到了女主人的屍體,所以如果一個星期以後毫無進展,那也是安娜隊獲勝。
路易斯對此毫無異議,摩拳擦掌地要大顯身手一番,好找回自己的場子。
這可憐的娃!
陳南伊都不忍心了——畢竟她有夢境這個外挂,一下子就能知道正确答案,而路易斯吭哧吭哧研究半天,本來已是天才人物的進度,結果還是被自己提前截斷——要是換作她自己這樣,那還不得氣死了!
不過講真,她倒也沒想到自己運氣居然那麽寸,一下子碰到了,但,反正事情就這樣發生了,也只能這樣。
一個星期很快過去了,繞是陳南伊不想出風頭,不知道是投去哪個檢測中心,居然這麽認真,還對土質檢測過一番,誰也沒想到,莊園女主人和自己的四個孩子居然就在那花圃的泥土之下,還成了肥料——難怪那藤蔓一絕地茂盛恣意生長。
這下可好,不贏也得贏了,陳南伊恍惚中想。
沒一會,主持人的話筒就遞到陳南伊面前,“安娜女士?”
“嗯?”,陳南伊吓了一跳,強自鎮定。
“路易斯先生想問你為什麽會不入莊園就選擇挖門口的花圃”
陳南伊一世詞窮,總不能直說就是想偷懶加運氣好吧?她當時其實就是看到那樣的奇怪随口胡謅的。
菜鳥傑克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主持人于是将話筒遞給了他。
好家夥,自己身上的麥和主持人的麥混合着,傑克的聲音裹着激動非常巨大。
“我師父說了,破案是先彙集所有的異常情況,然後再根據那些信息推理出我們想要追尋的真相,再去查證”
不錯不錯,還會補充了,陳南伊一時心中感激——她自己都忘了之前說的話了,現在看來,這話正好。
她點了點頭,一副高深模樣。
路易斯無話可說,對面的波羅萬娜忍不住發問了。
“敢問安娜女士還有別的發現嗎?”
雖然她問得謙卑,但看她的眼神陳南伊沒覺得她很尊敬,相反眼底還有些志得意滿,一聯想到他們是高科技的新派,估計是檢測出什麽了才會這樣提前問一句吧?
思索了一番,陳南伊不由地脫口而出,“你們不會檢查出他們和爸爸沒有血緣關系了吧?”
果真是高科技産品的新派,都碎成那樣的骨頭了,怎麽檢查得出來的?
“真是太厲害”,她由衷地贊嘆。
沒想到一直還算保持風度翩翩的路易斯都直接爆起,甚至還想沖過來揍她的樣子。
他氣急了,站在原地,捏着拳頭,眼淚一副要掉不掉的樣子——據說從來沒人能把他氣成——噢不是,是淩虐成這樣,一般都是他吊打別人的。
不過剛剛陳南伊的贊嘆完全就像諷刺,一針一血地紮在他名為理智的那根弦上,啵隆一下爆炸了。
三個人都在跳腳。
節目負責人是驚喜,這次的節目他已經預感到會很火爆了,光是天才美男落淚的盛況就難得一見。
路易斯跳腳是因為他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很不甘心,次次都落,好不容易以為扳回一局,結果人家還很“驚喜”地贊美,“發現”自己原來這麽厲害——那不就是原本他不厲害的意思嘛,才會那麽驚喜——簡直奇恥大辱!
而陳南伊的跳腳在于路易斯的樣子好像要吃了自己一樣,看看那瞪自己的眼神都讓她喉嚨發緊,生怕半夜醒來發現他拿着刀站在自己床前。
“對,對……對不起”,她甚至吓得結巴。
好家夥,這話一出,路易斯真的捏着手裏的臺本追了上來,陳南伊四處逃竄,然後被逼在了牆角。
場面寂靜、尴尬。
忽略兩廂的顏值外在和氣氛,實在有點言情劇的壁咚氛圍,但路易斯氣勢洶洶地樣子很是有些可怕,陳南伊安靜地裝鹌鹑,閉嘴呆着。
咚地一聲,圍起演播廳的牆板被路易斯砸一拳砸出了個洞,然後他忿忿地轉身就走。
錄播到此結束。
停在原地的陳南伊按了按眉心,深感年輕人的火力旺盛,嘆了口氣,也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