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莉雅死了。
這是隔天陳南伊醒來第一個知道的消息——是她主動問的。
莉雅和Leo能攪在一起,無非是因為對她的極度關注,從而發現了對方的存在。
但莉雅不同,她從沒有展現過——至少在前面幾次的見面中沒有對她的欲望,那為什麽又突然如此急迫呢?
無非就是時間不夠,或因生命的易逝而想抓住最後的勇敢。
果真如陳南伊昨天所猜測的一樣,明豔動人的莉雅雖然外邊看着正常,可生命卻已經走到終結,昨天已經是她的強弩之末……況且還服了增強體力的藥。
陳南伊對此無能為力。
困頓間,她想起莉雅的那一句“我多麽想和你到處走走,看看這個世界,可是……”
麥克斯的心願也可能如此吧?只不過不是跟她,所以她為什麽不能也選擇出去走走,淡忘這一切煩惱呢?
一年後。
著名的巴黎的香榭麗舍街頭,陳南伊目瞪口呆地站在街的末尾。
她就知道!
她這種毫無男人緣的女性怎麽可能會突然有帥哥撞懷?果真,錢包手機沒了吧?
幸好簽證那些重要的東西放在衣服內側,但即使這樣,狀況也是不妙。
不知道為什麽,她的體質似乎就是容易招致這樣的“青睐”——男生們也很愛找她,只不過是為了幫忙,甚至是讓她幫心儀的女生的忙卻把功勞攬到自己頭上……不過講真,這也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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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但凡有哪個正常男性要是很喜歡她這樣外在身材看起來發育非常不成熟的女性,反而是有問題的,她也只能接受這世界的參差了。
反應過來這麽一直站着也不是事,陳南伊任命地走進一家店裏,向店主求借電話。
她打給了五十六弟。
但不知道怎麽他卻沒接,陳南伊等了一會,店裏客如潮湧,她一分錢也沒有,只好道了謝後又走了出去。
使館略遠,步行太難了,她決定先去警察局那邊。
只不過到了警察局裏也是,她雖語言相通,但在這個人多如麻的地方,事情哪有那麽容易解決?
一個老警察還好心提醒,“你最好趕緊打電話給熟悉的人,不然待會天晚了,還更冷”
她繼續打五十六弟的電話,但不知是否是五十六弟只接備注她的電話,她再打了兩次無果,也只好換了個想法。
之前的同事都已經離職了不好開口,封秉雲他們又太遠了且還是自己的“徒弟”,想來想去,也只有徐祈恺這個算到處飛的人比較寬泛了。
不過陳南伊是不敢打擾他的,便打了他助理皮特的電話,私下問他借了一些錢。
她肯定是自己會還錢的,也不是故意打擾,但繞是如此,她還是講得有些磕磕巴巴,思路全無。
皮特耐心聽完了後,正要開口,電話那邊有一個遙遠的詢問聲音,陳南伊心裏一咯噔,大覺不妙。
果不其然,皮特簡要講明情況後把電話遞給了徐祈恺。
徐祈恺的接了起來,獨有磁性的嗓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Anna,你在香榭麗舍街嗎?”,他的聲音柔和,“我讓皮特去接你吧!都這麽晚了”
“不用這麽麻煩的,我只是想借一些錢回去……”,陳南伊想要拒絕,但實在因為的确有些走投無路,便只好委婉。
“但是銀行卡彙款也很慢,還是直接拿給你的的會更快,你覺得呢?”,徐祈恺倒是沒有再說讓她過去,只是建議。
啊,這個情況倒是也需要考慮的,這裏的大部分人也都是現金或者銀行卡交易,而且等銀行轉賬那也太久了,這般捋清後,陳南伊從善如流。
“好的,那麻煩你了”
皮特很快來接她了,一如既往地後座和無言——看來他們也只能以工作接觸了。
徐祈恺算是個常年混跡于酒場、高級宴會和夜店的人。
不同于那種實打實的上班,他的生意可以是在女人和酒桌上、男人堆裏談成的--你可以說他在玩樂,也可以說他是在工作……
總之,按照他的長相財力,他一向都可以老少皆宜、雅俗通吃。
接電話的時候他本來是和一個客戶在談生意的,談完以後正要出來的時候,就看到皮特似乎在街一個重要電話。
聽到那聲音他就知道是誰了,他一直知道她的所在,默默關注,且今天也還去遠遠看過。
因為莉雅的事,他暫時不想打擾,也不知道該如何觸碰,可如果有送上門來的機會,他也不會錯過。
原本他談完生意是想直接去別的地方的,但見此,他改了主意。
猶想要請他小酌的合作夥伴又繼續試圖說服,徐祈恺很快接受了對方的盛情邀請,他去到一家夜店,在那裏等着他的“小朋友”過來。
車到了一幢看上去有些模糊,古老又高大的建築前面。
雖然是時尚之都,陳南伊卻看不清這棟樓的位置。
路燈有些烏漆麻黑的的影迷,建築後面又似乎連着其他的建築和場地,她正摸不着頭腦呢,旁邊形形色色的男女暧昧讓陳南伊知道為啥這邊的燈光如此晦暗了。
她看了一眼高臺上一對靠在欄杆邊親吻的男女,往上而去的長梯花圃緊綴,一些人正上去,一些人又相擁而下。
陳南伊看向皮特,他只是盡職地站在車門外邊,打開門後,用手向她示意了下。
“樓梯上去,直走。問保衛就可以了”,這意思他會在外面等了。
陳南伊無奈,只好下了車,沿着長梯走了上去。
天還是很冷的,她緊縮了縮身子,皮特已經将車開到停車場去,她也不好再回去拿衣服,只能緊走進步,走到長廊的盡頭後推開那扇極其高大的大門。
一進去,一股溫暖的香氣萦繞其中,不像是她猜的“黑暗城堡”反而是極其明亮的大玄關處。
侍應生和保衛很多,陳南伊正不知該何處去的時候,門口的保衛就攔住了她。
“你成年了嗎?”
“當然”,她道,然後看向了那個保衛。
幸好的是,依照正面看,陳南伊淡定的“氣質”明顯,很顯然就是個成年人,所以那個保衛攔着的手就放了下來,不在意她的去留。
于是陳南伊便詢問了一句,“我進去找人,請問你知道徐祈恺先生在哪嗎?”
“噢!”,年輕保衛反應過來,看了她一眼,鄭重起來,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将她引到了一個房間面前,還把幫她貼心地打開了那像古堡一樣厚重的大門。
“請進”,他道。
陳南伊感覺有些現實的,但這也頗為正常,道了謝後,便走了進去。
好嘛!原本陳南伊以為這是個“魚龍混雜”地方的想法才轉變了,一進房間,又被逆轉。
暧昧和糜光一下子從四面八方朝她湧來。
陳南伊下意識地皺了下眉,然後舒展,随後眼皮往上一撩,向四周掃視了一眼。
陳南伊進的房間很大,其實嚴格來說也不算房間,是一個分隔非常大的小廳。
燈光在暗處跳躍,正中處有一個大的長長的吧臺,擺着一排高腳凳,而其他一些人三三兩兩分散而坐,輕聲慢語。
他們的打扮都很時尚,處處透着精致。
陳南伊有些不太适應,只想趕緊找到徐祈恺借錢了事。
她的目光搜尋了一會,立馬就發現了他。
那個高大白皙地人也看到了自己,向自己揮了揮手——他在吧臺最右側的盡頭靠牆那邊。
徐祈恺揮手的時候太過耀眼——不過他這人天然不管在哪裏都是明星一般的存在,也無甚奇怪。
因着那揮手的視線,陳南伊一路走過去的時候備受洗禮,一個緊張之下,在靠近的時候差點跌了一跤,直撲下去。
其他人還好,徐祈恺吓得一下子伸出雙手接住了她的身體。
“小心點!你要是摔了我可過意不去”
“我……”,尴尬之下,陳南伊又開始“胡言亂語”了,“我肚子有點餓”
額——這眼色看的,他們明明在喝酒,她又說肚子餓,這讓人如何是好?管了又麻煩,當沒聽見又像沒有風度。
她頓了一下,在寒暄和直接借錢當中,還是選擇了沉默——這麽多人看着,哪樣她都直做不來!
啊!
徐祈恺倒是沒想那麽多,他将陳南伊扶着站好後便松開了手。
陳南伊開口解釋,“嗯不對,也不是肚子餓就是有點頭暈”
這裏面呼吸對她開始的确不暢,她都開始覺得自己缺氧了。
該怎麽做才對?
徐祈恺聞言卻是一笑,“你真的不餓嗎?沒事,這裏也有提供吃的”
徐祈恺說着,朝剛剛坐在他左側的男女們擺了擺手,“這邊不夠坐,我去那邊”
剛剛徐祈恺坐的是最右邊角落,意味着他左邊有人。
那是一個明媚動人的女郎。
她今天本來是算蹭玩的,誰承想落座的時候,坐的邊角,根本碰不到那個富商一點。
好容易徐祈恺也進來了,他居然沒在正中段坐着,反而走到了角落,好像才看到這裏有人似的,他居然翩翩然一笑,然後落座,側着身子和中段的夥伴講話了。
女郎心中尖叫爆棚,看着裏徐祈恺的側顏,幾乎都要窒息了!
只是還沒等她發力呢,一個瘦小打扮又很普通的女人走了進來。
她甫一進來就奪走了徐祈恺的全部目光,然後還很鬼地摔了一下,撲倒徐祈恺的懷裏——也不想想,他這麽有風度的人怎麽可能讓一位女士跌倒在這裏面前?——早知道她也用這招了。
而且她一來徐祈恺就要坐到其他地方去,這怎麽可以!可這也沒地坐了。難道她要讓出去?還是說讓出去還能被高看一眼?
女郎心中思緒糾結,小巧的巴掌臉在這燈黃酒蜜的場景下竟十分好看。
徐祈恺并沒有注意,領着陳南伊就要從過道中下去其他的桌子。
女郎終于急忙開口了,她巧笑倩兮。
“你們在這裏坐吧”,她把皮墊子和椅背上的交換了一個,心在滴血,然後笑着和朝她看過來的徐祈恺露出了她最美的側顏微笑,在他道謝後還點了點頭,然後再袅袅婷婷地朝另一邊走去。
女郎如此做,徐祈恺也如此回,陳南伊便不好意思走,只好坐了上去。
她正要去坐女郎的座位,誰知道徐祈恺卻反轉了一下,請她坐去裏面。
?
這有點尴尬——好吧!反正陳南伊一進到這裏就無時無刻地覺得尴尬,她也不知道為什麽。
但她可沒膽量把皮墊翻過來,所以只好磨磨蹭蹭地坐了上去,緊靠着牆。
徐祈恺一坐上來,就把她“堵”在了裏面——還好她身材很是瘦小,不至于和徐祈恺很擠。
只不過徐祈恺的身高實在高大,又長手長腳,隔着衣服總是碰到那帶着溫暖的結實觸感,讓陳南伊有些瑟縮。
徐祈恺的身體側向她,伸手取了菜單過來,打開放到陳南伊面前,笑着推薦。
“這邊的菜奶油較多,你要是不喜歡可以點個薯泥和姜酒炖雞暖暖身子”
“不用,我要薯泥就好”,鑒于這是個酒吧,她緊跟了一句,“我酒精敏感”
“那就來杯橙汁?”,徐祈恺詢問。
“嗯嗯”,陳南伊拘謹地點了點頭,完全安靜,将菜單還了回去。
也不是她刻意這麽“自閉”,實在是這麽近的距離讓她不适,且她煩心今晚路過這麽多人,不知道又要做多少夢了。
天知道前天傍晚她從一片墓地經過,昨天晚上竟然做了一晚上各種死法、或者是希望別人各種方式死去的無厘頭夢。
燒腦又真實,心痛且各種下線,譬如說原本憤恨但後面也慢慢理解不容易的鄉下父親死去——母親失去了生活的支柱,被人欺負又或者哥哥喜歡親妹妹,追到外國留學還強迫了他走上歧路又慘死——就這,那母親出現的時候,妹妹又指責她媽媽,明明可以一起過來,卻害她和她和她哥被欺淩到走了歪路……種種下來,陳南伊感覺自己都蒼老很多,就想緩緩。
誰知道連鬼的渴望她都能夢到?
回神過來的陳南伊沒注意到徐祈恺的目光,看他空閑,尴尬地解釋了一下,“徐先生也在這邊旅游嗎?我也是,只不過要去酒店的時候,錢包不注意被偷了……”
她講着,羞愧地低下了頭。
徐祈恺的眼神卻有些貪婪注視。
天知道他被身旁目光和身體不斷膠着過來的女人,湮息了和客戶講話的欲望的時候,突然看到她的驚喜。
她的目光純淨篤定,那一瞬間,他的心髒劇烈跳動,他也不知緣由——或許是剛剛那杯酒的緣故,他想,也或許是很早就開始了。
她細薄的嘴唇在自己面前翕動,他這才發現突然好多想念湧了上來,然後她停止了動作,帶着疑惑地眼神看向自己。
徐祈恺反應過來,“什麽?不好意思剛剛酒有些上頭”
陳南伊又解釋了一遍,他咳了一下,壓住自己的笑容,“這也太糟糕了,那你接下來的安排是什麽呢?”
時機來了!陳南伊心想,按耐住激動的心情,提出自己的請求。
“那個,我想跟你借點錢,然後回去美國……”,錢包裏除了酒店錢和生活費,其他啥也沒有,但她已經不想在這個不好體驗的城市待着了,所以也不必要為此特地留下。
“你需要多少呢?”,徐祈恺問。
餘光瞥到徐祈恺身後的男女雖然仍在觥籌交錯,但似乎都注意着這邊的動靜,有些不好意思地,陳南伊小心湊了過去。
徐祈恺見勢低下身子,附耳傾聽。
抿唇的人很是忐忑,“你能不能,你能不能借給我五百歐?”
徐祈恺聞言有些震驚地偏頭看她。
燈紅酒綠眼下陳南伊的眼很亮,也很專注。
她好像真的很純真地只是想跟他借五百歐而已——當然結果也是。
五百歐?在這裏連一杯最起碼的高檔酒都點不了,真是……
許是覺得他有些遲疑,陳南伊的眼睛眨了眨,手也揪在了一起。
“我知道有點多,但是回程的機票本來就很貴,我一回去就會把錢還你的……”
徐祈恺已經他聽不清她說的什麽,只下意識地吻了上去,想要親吻那細薄嘴唇下的單純靈魂。
光顧着說話的陳南伊一時不察,被吻得發懵。
以往她很能避開別人的靠近的,但這次卻像傻了一般,卻停在了原地。
她一時之間都發懵了。
然而發懵過後便是極致的憤怒。
哪有這樣的啊?根本毫無邏輯可言。難道她向他借錢就需要被這樣對待嗎?
她反應過來後的那一瞬間,憤怒大于理智,她打了他一巴掌,然後朝外跑了出去。
夜色如水。
陳南伊一頭撞進黑暗裏,這下連行李都在皮特那裏,她的狀況就更糟糕了。
天下之大,她竟無路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