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沒過一會兒,是皮特來接的她。
豪華車座,加長林肯……好吧,才怪。
電視上看多了,陳南伊也以為像徐祈恺那樣的人應該是這樣的配置,但其實那輛車,她也不懂怎麽描述,車的大小和別的車差不多一樣,反正就是看起來很貴,跟那個飛機一樣,無處不在透露着精致與舒适。
陳南伊要上副駕——皮特竟然鎖門,然後向她搖了搖頭,向後示意了下。
媽嘞,他們不都是打工的嗎?
但車窗也沒下,陳南伊只好乖乖走到後座打開,坐了上去。
一坐上去,就可以發現車座肯定是徐祈恺常坐的車駕——到處都可以看得到他的痕跡。
配套領結、圍巾、手套等,靠左還有一疊打開的文件。
陳南伊趕緊收回自己的視線,以免不小心觸及機密。
老老實實坐着,車開始啓動,她就忍不住開口了。
“皮特先生,麻煩你來接我了,我想問一下,我們現在去哪裏呢?離警局遠不遠……”
“請叫我皮特,安娜女士”,駕駛的人頭一動未動,卻馬上糾正。
陳南伊愣了一下,只好從善如流,“好的,那你也叫我Anna就好,你能告訴我一下我們去哪嗎?不用具體的地點,就大概車程就可以了,因為你說了地點我也不清楚在哪裏”
“大概再有五分鐘就可以了,安娜女士”,那個像冷面男的皮特直板板地回答,并拒絕更改稱呼。
陳南伊兀自想說什麽,猶豫了一下,還是緘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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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車就到了地方,是一家高檔餐廳。
這餐廳十分豪華,一棟樓都是它的,十五層以下分別承接各種宴會、晚酌,而十五層以上都是供客人居住、運動、休息、辦公的分區,比起那些占地巨大的郊遠莊園酒店來說也不相遑讓,也算是一個因地制宜的立體型全能酒店吧!
皮特将她帶到了八樓的位置,然後向她指了個方向後便退了出去。
八樓的整層被各種各樣的燈塔琉璃分割成了不同的區域,有高有低,錯落有致,像是一個名流清吧,又似精致私廚,桌與桌之間的人都大致看得到,但私密性卻極好。
陳南伊順着皮特指的方向遠望過去,一眼就看到高大白皙的徐祈恺屈腿靠在一處高臺的沙發椅背上,看見她的身影,還向她招了下手,整個人好像都在發光。
她連忙點頭致意了下,然後小碎步有些急地走了過去。
也不知道他們等了多久。
走近的時候,陳南伊這才發現,這個高臺是是一個半圓的弧形,徐祈恺在右,另一頭正是他今天要簽訂合約的對象。
她打眼掃了一下,是個年齡跟他們相當的男士,西裝革履,面容堅毅有型,卻也有小小的紋身、耳釘,像是名流中的二流子一樣。
陳南伊微微欠身,向他們打了招呼。
“晚上好!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們兩人都怔愣了下,最後還是徐祈恺反應了過來,他望裏讓了讓,将環形臺上的軟墊鋪上後拍了拍,示意她來坐下。
陳南伊坐了過去,并不敢離徐祈恺很近——可他剛剛只是用手撐着往裏坐進去些,餘下的位置不多,不可避免還是能感受到隔着衣服下的溫度。
她抿了抿唇,假裝調整座位,小心地撤回了自己的身子,往外挪了一點,然後坐定,等着開始履行她的職責。
其實陳南伊有些奇怪,按照對稱來說,徐祈恺應該讓她坐裏面的,以免合約雙方無法面對面交涉,再說了,他一個這麽高大的男人,窩在裏面的感覺總有些憋屈的樣子……
好吧,她還是別想那麽多了,對面的男士已經開始發力輸出,陳南伊這邊也只好打起精神,認真聆聽,然後轉給右邊的徐祈恺,然後再将徐祈恺的意思傳達給對方。
原本陳南伊以為只不過轉述而已,輕輕松松、簡簡單單,卻沒想到第一回合傳達就出現了麻煩。
當她把徐祈恺的意思轉成法語複述一遍後,對面的男人竟然眉頭緊皺,然後松開,露出了一個迷之微笑。
陳南伊正納悶着,心想自己這也沒翻譯錯啊,怎麽了就?
沒成想下一秒就聽到那個男人吐出了一句,自己都滿是驚訝,“你的聲音好澀情噢”
澀,澀情?
媽呀,這可是敏感詞彙耶!阿彌陀佛,千萬不要被鎖。
陳南伊這邊宕機,不自覺咽了咽喉嚨,一下不知該怎麽反應。
偏偏這時徐祈恺見狀又湊近來問發生了什麽,害的莫名想起某夢境的人可恥地尴尬了,臉都要燒紅起來。
好在對面的并不算下流那種,聽上去只是欣賞的調侃,陳南伊就低頭快速解釋了一下,“沒什麽,他說我太小聲了聽不清楚”
“不好意思,再說一遍好嗎?”,對面男人的聲音響起,陳南伊尴尬之下不由轉回對着徐祈恺的視線,一下子只感覺自己都快掉下沙發了。
無他,徐祈恺離她太近了,而對面的人又這樣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害她的整個臉通紅,整個人都羞恥起來了,她要是小孩子,還真想說直接坐地耍賴不幹了。
但她是個好人,且是個有責任的社會青年,所以她略略提高嗓音又來了一遍,合同才慢慢敲定下來。
一場談論下來,陳南伊頭昏腦脹,簡直靈魂都被掏空……廢話,一句話說了那麽多遍,對面還笑的跟智障一樣,是個人也會累的吧?
下樓送走對面客戶後,那人的車開走,時間也有些晚,陳南伊便想轉身同徐祈恺率先說一下告辭。
豈料才剛轉過來,一陣眩暈感襲擊來,陳南伊整個人都要軟下去了。
徐祈恺就扶了一下她,不由地驚嘆。
“天吶,你手怎麽這麽冷?是發燒了嗎”
他的身子彎了下來,像對待小朋友那樣,湊近,手直接探上她的額頭,“好像有點燒,你可能感冒了”
一聽到自己可能是感冒,陳南伊連忙捂住自己的嘴,聲音沉悶。
“噢,那不是傳染給你們了”
剛剛那麽近講話。
徐祈恺愣了一下,驀地笑了,在這冬日的寒冷裏還真是如沐春風。
“這是重點嗎?”,他好笑道,“重點是你生病了,我們快去醫院吧”
徐祈恺說着,就要去拉她的手上車。
陳南伊卻側了開來,半是冷漠半是開玩笑地,“不用到醫院,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又不是小孩子,買點藥就好了”,才不想去人那麽多的地方,而且也不必非要麻煩他的。
徐祈恺像是才注意到自己的不妥,有些不好意思,“好,那你如果有需要再跟我說——外面冷,我們上車吧!先送你回去,我再去酒店”
只有一輛車,天氣又冷,縱然是首都,大晚上的也不好打車,陳南伊想了想,還是順勢坐了上去。
徐祈恺幫開的車門,她也不好意思硬要坐副駕,坐進去後只好遠遠地坐在一邊。
噢God please no!可千萬別跟我講話。
即使車程很短,陳南伊也在心裏瘋狂默念祈禱。
遺憾的是,上帝并沒有聽到她的心聲。
“噢對了Anna,“Porno”是什麽意思?我剛剛聽那個客戶總這樣說,有點好奇,你能為我解答一下嗎?”,徐祈恺一上來就給了她“致命一擊”。
按照良心,陳南伊應該無視男女之別或者其他因素,忠實地告訴他——那是“澀情”的意思。
但,還是算了吧!她沒那臉。
陳南伊剛要開口忽悠,徐祈恺就靈光一閃,自己打開了翻譯軟件,對着手機說了聲“Porno”。
機械地女聲将意思念了出來,空氣有一瞬間很尴尬。
陳南伊抿了抿唇,突然覺得還是要淡化一點好,于是扭過頭确認,“噢,差不多是這意思——可能我喉嚨有點發炎,就比較沙啞”
“他怎麽可能這麽對一位女士呢!”,徐祈恺路燈影耀下的臉看不清晰,但卻非常鄭重。
“我倒覺得很正常,大部分女士靠分享秘密成為好友,而大部分的男士則是說些黃色以拉近關系——但他應該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針對我的聲音,然後習慣性地這麽評價了”,陳南伊如此撫慰。
“你覺得正常?”,徐祈恺奇道。
陳南伊也奇怪地扭頭看他,大而亮的眼睛非常坦然。
“當然,每個人都這樣,只不過得體的人只在背後隐晦,中等的會在他人面前試探,而下流的人肆無忌憚”
徐祈恺忍不住問,“那總有不會的吧?”
陳南伊也被問倒了,想了一下,認真道。
“嗯,那那種人應該就是值得結婚的好對象——還有,請不要問我自己覺得是哪種人,這有些不好回答”
總覺得對面的人會皮一下的陳南伊趕緊提前截斷話語,打算終結對話。
反正警局也快到了。
徐祈恺忍不住噗嗤一笑,倒是沒再說些什麽,只是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方形盒子,遞給了她。
“這是送給你的,打開看看”
陳南伊不明所以,但對面的人又一直示意并期待她打開,她只好接了過來。
入目,是那只讓她一看就怕的綠色手表——主要是有點應激反應。
陳南伊手一抖,差點給送了出去。
但定神一看,就會發現,這支綠色手表雖然和徐祈恺手腕上的一樣,但較小許多,水綠瑩瑩,還有很多細鑽,明顯是女士用的。
想也知道,這手表便宜不了。
于是她連忙合上倒推回去。
“多謝,但這我不能收”,她的态度堅決。
開玩笑,本來就是因為五十六弟和高額的報酬才來的——不過這麽講很土,所以她直接就說不能收。
再說了,這是真不能收啊,這兩個表看起來就很一樣,雖然不是走情侶表的路子,但總讓人覺得怪怪的。
是了,估計是那次發呆,他以為自己喜歡他的手表,在向他讨吧?但他又無法忍痛割愛,所以換了種方法?
這還真是,所以說沒事做人那麽面面俱到要風度幹嘛?看吧,現在不是多出了一筆錢。
“為什麽不能收?你不是喜歡……而且——雖然你可能并不認同,但我認為我們是朋友的,朋友之間不該這麽客氣”
即使被定位為讓人放心的朋友關系讓她松了口氣,可是,朋友之間也沒這樣子的吧?她連提供等額價值“交換”的資本都沒有,還是這麽貴重的東西,這根本不是朋友。
但她也不想跟他多磨,于是直接說道,“我現在的确覺得不合适,不然就放在你那裏幫我保管吧,如果以後我想要,再問你拿——若是朋友的話,你應該會答應我的請求吧?”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徐祈恺只好苦笑着收了起來。
“那你要記得……”
車很快到了警局門口旁邊的一家藥店,陳南伊簡單和徐祈恺道了別就徑直打開車門,頂着寒風跑進了藥店裏面。
幸好她回來的還不算太遲,店鋪才要打烊而已。
陳南伊趕緊買了幾盒消炎藥和退燒藥就趕緊出來了,怕耽誤別人關門。
她以為剛剛就是道別的,沒想到一出門,迎面就差點撞上一個胸膛——是徐祈恺的。
他手上拿着圍巾不由埋怨了下,“你怎麽跑那麽急,現在都下雪了,別再凍着”
說着,他将圍巾繞到了她的脖上。
陳南伊左手拎着藥袋,右手夾着錢包手機,根本來不及反應,那圍巾就已經套到了自己脖子。
顧不上矯情——關鍵她現在就算有手拿下,也不好拿了,弄不好像嫌棄人似的,浪費了別人的一片心意,還顯得多想……
其實陳南伊倒沒想到這樣毫無特別反應地接受的話,反而在隐形中代表了某種特殊,不過就目前為止,她只能接受,并再一次道別。
“多謝!嗯,警局就在對面,那我們就在這裏分開吧”
他們站的那處地方正好有個人行天橋,自然是從這各有各的好,反正也只差不過不到百米的距離。
徐祈恺也點頭答應。
陳南伊微微欠了欠身,轉身朝天橋走了上去。
她是不知道身後的人正實在有禮地看着,打算等她進警局大門為止才打要離開。
是直到她走下天橋,就被拖進一個狹窄而又黑暗的巷子、而身處黑暗時,從馬路對面飛奔跨越而來的徐祈恺和皮特才給她帶來生的希望。
那一刻,她無比慶幸他們沒有馬上就走。
因為那個人是三野。
也不知道他怎麽逃出來的,但他或許就是認為,自己的靈魂裏是他媽媽,而他要用曾殺死她的方法再解決一次就能一勞永逸。
再被掐得窒息前幾秒的眩暈裏,她聽到徐祈恺那冰冷的聲音,和踢開重物的響聲。
“Don't touch her, she's my……”
然後,她就陷入一片昏沉。